第四章 相府囚月

“的确非我大周之舞,月氏刚过教习,想来,皇后不会安排她献舞吧!”皇甫翼只微微思索了一下,便有了应对之策。他偏头看着皇后,宫宴由她全程筹办,若出了差错,权谨也是无话可说!

“回皇上,献舞之人臣妾安排的是卉嫔,卉嫔定是出了差错!”说到此,皇后心中微酸,但见皇上有意偏袒,她也只能顺水推舟,去保全月倾城!

她回头看了一眼跪在高台上的月倾城,继续回话:幸是月氏顶了空缺,可她未*周之舞,是臣妾的疏忽,臣妾领罚!”

权谨在旁冷眼旁观,也惊觉于皇帝的机敏与睿智!看来,这个新帝,已经开始渐渐脱离掌控了!总有一天,他羽翼丰满之时,便会如同当年的高祖一样,开始过河拆桥吧!

权谨不是当年的刘相,所以,他也不可能让新帝成为高祖!

“有何错处要罚,南朝已成为我大周的国土,南朝之舞便是我大周之舞!筹备宫宴,皇后辛苦,偶有偏差在所难免。皇后不该受罚,该赏!至于这舞,赏心悦目,同赏!”

皇甫翼声音洪亮,众臣纷纷顺意点头!

张慕卉跪在地上,全身松软了一下,几乎要瘫倒在地上!

倾城则暗暗松了一口气,她只是没想到,皇上会这样大度,在自己冒犯他之后,还会保全自己的性命!

“皇上此话言之有理,可臣认为该赏的是皇后娘娘,该罚的则是献舞之人!南朝虽已归顺我大周,可其势力仍不容小觑,就算是向皇上进献美人,也该引起我们重视!”

“微臣认为,南都进献美人与每年朝贡并无差别,若太过谨慎规避,不如,就依丞相之意,彻底将其封闭,让他足不出户,由宗属国设为县郡罢了!“

不待皇上开口,趁着宫宴,王植开始大大的讽刺权谨!

“关乎江山社稷,岂可儿戏!”

在王植说完,权谨立刻声色俱厉,出言呵斥!凌厉的目光瞪向王植,待王植灰溜溜退下。权谨又立刻向皇上进言道:此女应当带回太卿寺,彻底查明身份以及血亲后,若无异常,可召回宫中,继续侍奉皇上!”

此话一出,众臣皆议论纷纷,每个人到嘴边的放肆统统都畏于权谨的只手遮天,敢怒而不敢言!谁都知道,太卿寺隔着一道墙就是丞相府,权谨实在是太过胆大妄为!

众声纷扰中,倾城安静的缓缓抬头,她看到皇上紧绷的俊脸上有着难言的怒火,似乎,对于她的去留,是让他很困扰的一件事!

明明前路已经艰险万分,可倾城却从皇上这片刻的沉默之中,感受到一丝温暖!

父亲曾说过,真正对自己好的人,是好到愿意以性命保护她,却也能不让她掉一滴眼泪的温暖!

此时此刻,倾城感受到了这样久违的温暖,但眼泪却还是一点一滴落了下来!

皇甫翼沉默了许久,心底憎恨权谨的放肆,但也憎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于是,他只能沉声徐徐说道:权丞相言之有理,关乎江山社稷,的确是该多一份谨慎,就依你所言!”

于是,倾城的眼泪掉了下来!不知道为何,巫毒的肆虐很痛,可她的心更痛!

倾城不知道,接下来要去的那个地方,会有什么样的事情等待着她!她只隐约听到权相说到太卿寺,是和南朝的刑部大牢一样吗?她会和父亲一样,被人严刑拷打吗?

可显然,敏锐的直觉告诉她,她来到的这个地发并不是太卿寺!

她在离宫当日,被接到了丞相府!

丞相府里有一座极为奢华的亭台楼榭,还有一条长长的清溪,四月的天气,催得繁花盛开,院内芳香浓郁,引蝴蝶而来!身着淡白青衣的倾城站在小桥上,蝴蝶绕身而飞,几乎要将她围起来,美景美人,远远看去,像一幅画!

权谨在远处看着,他身着常服,纵然已过不惑之年,但面孔仍似而立,气度愈久沉淀,看上去似是温润的长者!所以,他和新帝一样,喜欢美人也欣赏美人,但也和新帝不一样,新帝年轻而冲动,他却可以将那股冲动轻而易举的压制下!

但此时,新帝愈是冲动,愈是痴情,才会对他愈有利!

那么多女人,却未将一个放在心上,也好,有了月倾城,也不必将那些女人放在心上了!

倾城转身,见权相走进,准备福身行礼,但却被权谨以单手扶起!

“奴婢该要行礼的!”

倾城微微退后,和他拉开一定距离!

“不,在相府,你不必自称奴婢,更不必对任何人下跪!也包括我!”

权谨不动声色的瞧着她的退后,缓缓说道!

“记得第一次你,你站在去往承欢阁的兰台之上,远远望去,恍若仙子,遗世独立!第二次见你,你站在高台上跳舞,舞姿柔美!这样的美人,本不应该有任何束缚!那个时候,我就在想,你的父亲怎舍得让你入周宫?”

父亲说过,比酷刑更寒心的是人心!

人心难测,她看不懂权相的高深莫测,却也知道,真正的酷刑才刚刚开始!

“倾城入周宫,正如他人所说,和每年的朝贡并无差别!”

那日在宫宴上,一个大臣的随口之言,让她听到后,胸口是震怒还是心痛,以至于到最后,连她自己都无可奈何的认同了那句话!

他们说得没有错,差别在于自己在银货两讫后,还有剩余的价值可用!

权谨的心因她哀怜的神色起了一丝波澜,这是个美丽却又极其聪慧的女子,不过几句话,让他变回权谨,而不是官场上的那个温和却阴鸷的权相!

“还是有区别的,贡品不会说话,也许就只是摆设。但你不同,你是个活生生的人,还是位美丽的仙子,你能让任何人心动,况且,”

权谨说着,情不自禁的伸手,倾城睁大眼睛看着他,看着他的手缓缓靠近自己,连忙后退,却突然感到头皮一阵吃痛!

权谨伸手拉起了她的一缕发,感受着如丝绸般柔润的青丝,还有她纤细优美的脖颈,这足以让任何男人癫狂!

“况且,皇上已经为你动心了,他居然舍不得你离开皇宫!”

“痛!”越来越大的力道扯得她头皮几乎要裂开,倾城忍不住轻呼出声!

可权谨仍然沉浸在她的美丽中,犹自不能回神!也更加没有听到她的痛呼喊!

“相爷……”疾跑声窜过来,权谨瞬间回神,站直身子,松开手心握着的青丝,看着倾城微微颤抖的肩膀,他转身,将她挡在自己身后!

“什么事?”

“陈骑锋将军正在厅内等候!”

“退下吧!”

仆人见权谨眼神凌厉,不敢有丝毫怠慢,得令后,转身快步离开!

权谨见她眼眶含泪,知道自己刚才失手了,想一步上前,温言劝哄一番!

倾城却一步退开!

“倾城有一疑惑要问?”

她能明显感觉到,这个看似温和的权相,实则就是一只猛兽。和皇帝对她的轻薄完全不同,皇帝只是让她感到心惊害怕。而权相,则是一种恐惧!

“问!”

权谨驻足,不再上前,但却将快退下桥面的她,完全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

“倾城不是应该被送往太卿寺吗?为什么会在相府?”

倾城忍着头皮发麻的俱意,抬头问,在这里,她总有一种身处地狱的感觉!

“因为,太卿寺就是相府,相府就是太卿寺!太卿寺是个什么地方,不适合你住。你住在这里,一样可以接受调查!”

权谨说完,立刻满意的看到她神色一变。而他则恢复如常神色,再不复刚才的温润。

显然,倾城的问话激怒他了。他知道这个聪明的女孩很大胆,但却没想到,她不仅大胆,而且异常勇敢!

不错!比皇后强,适合当他的棋子!

不过是从一个大牢笼换到一个小牢笼罢了!权谨竟也能说得如此理所当然,冠冕堂皇!就像他胁迫皇帝交出自己一样,纵然皇上不愿意她出宫,可终究是身不由己!

奇怪!倾城甩甩脑袋,怎么又想起那个无赖皇帝了!

当日,和陈骑锋议完事后,权谨就下令派人去南都调查月倾城的身世背景,事无巨细,甚至连倾城为何随母姓,她的母亲因何而死,通通都要调查清楚!

“她人呢?”

“倾城姑娘用过晚膳后,就一直在后院的清溪边待着,”眼见权相神色不妙,丫鬟扑通一下跪在地上,颤巍巍的说:奴婢去劝过姑娘,要她回来安歇。可是,姑娘不肯回来,说是喜欢在那儿待着!奴婢怎么劝,她都不肯回来!”

“去拿一件披风!”

“是!”

丫鬟忙快步走到衣架前, 战战兢兢的跟在权相后边!

权谨在前边走着,相府里过了夜里子时,才会熄灭灯烛。所以,此刻,相府里每一处都是灯火通明。很快,在清溪边上,权相看见了坐在河边的一抹倩影!

倾城蹲坐在清溪边,吸取着河水的阴凉,驱散着巫毒带给她的灼痛。看四下无人,刚把鞋袜脱下,一双莹莹玉足还未沾住冰凉的溪水,就听见身后传来浓重的呼吸声!

她忙把脚伸进来,转身准备起来!肩膀就被来人按住!

“夜深露重,也不知送件披风出来?人劝不回去,竟不知道跟着?”

权谨看着她说,不是没有看到她刚才的动作,那一瞬间,让他的心跳失衡,看见她穿得单薄,反而更将怒气出在丫鬟身上!

“相爷恕罪,是奴婢疏忽了!”

丫鬟急忙跑过来,忍住惧意,将披风捧在手上递给权相!

权谨接过,眼神温柔的看着倾城,蹲在她身边,将披风围在她身上!

“是我不回去的,跟她无关!”

倾城知道自己连累这丫头了,忙向权谨说道,一边准备按着石头站起来。权谨知道她赤足,生怕尖利的石头划伤她的脚,单手制止她起来,一边扭头对正抖个不停的丫鬟说:既然连最本分的工作都做不好,相府留你何用,看在倾城姑娘的面上,惩罚免了,明日出府去罢!”

权谨没有再给倾城开口求情的机会,直接一挥手,从暗处走出来两个侍从,拖着呼天抢地的丫鬟,很快,人不见了,就连声音都消失了!

“她是无辜的!”

倾城不自觉揪紧了披风,心底打了个寒颤!

“她当然是无辜的,可我雇佣她,她就该体现自己的价值!既然无用,留着也是累赘!”

权谨的眼神依旧很温柔,可吐出来的每一个字却无比残忍!

“你会杀了她吗?”

倾城知道自己不应该多问,可是,一想到那丫鬟是因为自己才犯错,就心有愧疚! 所以,纵使是被驱逐出相府,倾城也想要一个她还活着的保证!

“因为你,我不会杀了她的!”

权谨一边说着,一边向倾城伸出了手!

“谢谢!”

倾城知道自己不能再像对皇帝那样对待这个权相了,他不过是在用那个丫鬟警告自己,丫鬟并没有错,错的是她而已!

于是,倾城温顺的伸出了手!

看着她缓缓伸出的小手,权谨则慢慢蹲了下来,撩开她的裙角,一双莹莹玉足娇嫩白皙,他抬头看着她说:原来,倾城姑娘喜欢用溪水泡脚,这个习惯很不好,溪水冰凉,很容易沾染风寒!”

他的动作愈是缓慢,倾城愈觉得他是在折磨自己!

北边的一处灯烛突然暗了一下,复又明亮!

他来了!

权谨的嘴角露出了不易察觉的轻笑,拢起的眉峰缓缓舒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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