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保障
“知靡!”呼!一阵疾风吹过,原本行驶的平稳马车忽然猛的一震,很快就恢复过来,刘叟吓的脸一白,稳定好马儿后回声问:“女郎,有事否?”
夏知靡同桃核也是一惊,桃核几乎是下意识的要惊呼出声,却被夏知靡极是捂住嘴,看了来人一眼,回答刘叟说:“无事,继续行车。.”
“是!”刘叟心中纳闷,暗道难道东郊的马路还不平坦?他特意低头看了看,路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更加纳闷了!正在这时桃核掀了帘子出来,见刘叟皱着眉头,笑语:“可能是谁家孩子扔地下石头了,这石头同地面一样颜色,难怪看不到。”
刘叟憨厚的笑了笑说:“是啊!叟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了!”桃核没想到随便一句话就引得刘叟伤感起来,也没解释,将头转向一边,暗自思忖谢家齐的来意。
马车之内,一身黑衣的谢家齐动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娴雅自在的坐在织锦帘子上,见夏知靡愣愣的,道:“知靡找我何事?”
原来谢家齐不是据之不见,而是在这里等着,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今日在覆舟山上发生的事,想必你也听说了吧!”她暂时还不能说王郎竟许诺她正妻之位,她要看看谢家齐的态度如何。
谢家齐闻言垂眸道:“先说说你此前的想法吧!知靡,你知道,我其实没什么所求的,王郎所求的那些,我敲都不需要,这世间,也没有什么能打动我的利益。”他说着说着,嘴角溢出一丝苦涩。报仇之后,他真的无欲无求了!
夏知靡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轻轻落眸,唇角凉薄。“既然郎君无欲无求,那还坐在这里做什么?若问知靡如何得以重生,知靡也不知,当时在传闻闹鬼的庙宇里,如若真的有神明保佑,那知靡宁愿不要重生也要将一双儿女保住。”
“我能去哪?”
“这天大地大,难道还没有郎君的容身之所吗?俗话说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山林,如果是知靡便不这么认为,若可以,将来就找个有山有水的地方隐居,清晨闻着鸟鸣,落日看着红霞,岂不美哉?”可是她注定没有这个机会了!
谢家齐闻言笑了,瞬间将那清俊贵雅的容颜点亮,墨色的眼睛一瞬间光芒大亮,可即便是笑着,他给人的感觉依然冷冰冰的,唇角的弧度孤绝而冷漠。
“这些容后再说,你还是先说你当前是怎么打算的吧!怎么说我也欠你一条命,就当我是在报答你吧!”
“你应该知道,我以前之所以救你是因为早就知晓你的身份。”夏知靡咬着下唇一副这件事同他没有关系,委实没有必要蹚这浑水的表情,谢家齐见她这个样子,摇摇头说:“你别一副很感激我的表情,我这个人无利不起早,不管你是不是早先就算计好这一切,我也是欠你一条命,更何况,帮了你,也就等于帮了自己!”说道这里,他的眼神陡然间就凌厉起来。
“也是时候让那些人知道,得罪我谢家齐的下场了!”
“可是回到建康的时候,不也让那些人得到教训了吗?”她还是不放心,谢家齐这样待她,倒是让她不好意思起来。
“呵……知靡,尽管你重生归来,可还是太天真了!得到教训跟记住教训,完全是两个概念。更何况,那些人,无时无刻不在想要置我于死地。”此刻的谢家齐,微微低着头,唇角嗜血扬起,残狠而无情。.
“我会跟父母哥哥撇清关系!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连累他们!其二我还要从王桐手上将庙宇买回来。”她将自己的计划说出,谢家齐听着目光一凝,沉声道:“知靡,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会让他们伤心的。”
夏知靡别过脸去,硬声说:“伤心总比成为过街老鼠好!”
“可他们并不一定能接受。”谢家齐紧紧皱着眉头,对于夏知靡这种做法他是一点都不赞同,想他想珍惜都没有亲人珍惜,可夏知靡却将那些关心她的人拒之千里。
“一定会的!如果我攀了高枝,对外就说瞧不起夏氏一族,自然就能同他们撇清关系。”
这样做,就等于将她自己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几乎是自绝后路的做法!
“你想做什么?”直觉的,他对她接下来要说的话,有种不好的预感。
夏知靡闻言轻轻一笑,容颜温婉,“走了这么远的路,活了两生两世,我曾经所求的那些早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也忘记的差不多了!重生归来,我带着满腔恨意,只想让王平之身败名裂,让王桐悔恨终生,让顾琉歆不得好死,让荣素痛不欲生,我做到了,她们死了,尽管不是死在我手中,可这一世却也没毁了我!所以剩下的只有王氏兄妹了!只要毁了他们,我的仇恨就能终结了!”
“谢郎,你知道吗?背负着满腔恨意,真的很累!有时候我甚至怀疑,这一切是否是做梦,是我前世死的不甘心,所以所有的怨念化成浮梦,来成全我曾经的遗憾,但现在这些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母亲没死,哥哥也还活着,我的一双儿女也有了正大光明的身份,我也知道,我的父亲是爱我的,关心我的,我在他心中同哥哥一样重要……而不是以前总认为,从来都只是一个人,连一个孤儿都不如。”
“我能帮你的不多,但在我结束这一切之前,会尽我最大的可能去帮助你。前世的时候,你成了家族的家主,你大仇得报,如果我记得没错,王桐最后嫁的,应该是你。”
谢家齐闻言没有丝毫惊讶,好似已经料到。垂下眼眸,低眉不语,夏知靡所说的,敲是他想要知道的。原本以为,她会要求很多,至少会要求他来拯救她,帮衬她一把,最起码,她的结局不会是一个死字,可她没有。
她最在乎的欣儿钰儿两个孩子,如今被他的好友收养着,听说两个孩子很依赖他们,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她的心愿得了,最起码今生给了孩子们一个好的归宿,她在乎的人都还在,活的好好的,所以她便没了牵挂,只是执念于那两人的生命。
他不得不警告她,“想要接近王郎,恐怕不那么简单。”王平之的武功,尽管两人从未比较过,可他却丝毫不敢小瞧。
夏知靡闻言淡淡一笑,将头转向一边,明明对着的是随风飘动的织锦帘子,可她的目光恍似能穿透一切一般,静静的看着远处,说:“郎君不知,知靡的先知对于王郎的吸引有多大,大到让他心甘情愿的将正妻之位许诺。”
谢家齐的确很吃惊,也的确没想到,王平之竟然会这样对夏知靡说,但转瞬一想,讥讽的笑了!“知靡难道认为,他说的话是真的?难道知靡将我的话当做耳旁风?”
夏知靡摇摇头说:“怎么会呢!他之所以能站在今天这样的高度,手段怎能小瞧?就算他真的有其目的,可他在覆舟山上,也的的确确当着众人的面儿拉住我的手,最起码,他敢带着我面对世人,也是一个初步的承认。.”
“知靡,你太天真了!他这样做,只是想将你推到风口浪尖,到时候就算他不亲自动手,也会有太多人想要你的性命。”谢家齐皱着眉头,捏着手中的茶杯,在不知不觉中握紧,好似在为她的前程而担忧。
“我知道,可现在,太多事根本容不得我选择。”尽管她才是有先知能力的那个人,可主动权却并不在她身上,可以讲条件,可却不能改变最终结果。
这个世界上,门阀世家的权利甚至大过司马皇室,生命犹如蝼蚁,她此刻不过是敲有个用处而已,所以才被捧的高高的,一旦摔下来,将会尸骨无存。
谢家齐低着头,面无表情的看着手中的茶杯,那般认真,好似那里面长出一朵儿稀世罕见的花朵。
夏知靡不知他的意思,见他不语,以为他也在权衡利益的得失,因此忖了忖道:“郎君不必挂怀,知靡心中自有主意。”
谢家齐闻言抬起头,定定的看着夏知靡,轻声道:“知靡,还记得那日我对你说的话吗?”
哪句话?他们两个之间的对话太多了,多的她都记不清楚了r许在她心中,有些于她无关的东西,过耳之后自动忽略。
见她眼中闪过迷惑,谢家齐道:“我说过,如果你真的要牺牲,我只想你对我牺牲。”他的瞳眸深深,不同于王平之的干净纯粹,而是那种深不见底的黑,仿若掉进了千丈深潭,无论怎样下潜,都看不到底。
夏知靡闻言委实一愣,连忙别过头去,不知是不是她眼睛花了,也许马车内的炭火烧的太旺盛,眼睛睁的时间长有些干涩,她好似在谢家齐的眼中看到认真,看到坚定,看到果决,一些根本不应该存在他眼中的,晦涩深深。
“郎君这话是什么意思,知靡听不懂。不过知靡却知道,王氏阿雪对郎君的心思。”
看着她有些狼狈的转过头,谢家齐忽然很想笑,看过夏知靡的温和从容,看过她的沉稳淡定,便是被人背叛的时候,她依然能稳坐钓鱼台。可她这个样子,慌乱,不安,不知所措的模样,却很少见,这样的夏知靡,像是跌落在凡间的仙子,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极为惹人怜爱。
这个时候,他才感觉到,此刻的夏知靡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不是看上去那般老成饱尝沧桑的表情让人感觉像是一件精雕细琢的艺术品,美却失去灵魂。而这个时候的她,才是最美的,这种美冲击灵魂,震撼双眸,让他不想错目。
“我说过,我的婚姻谁都不能左右。知靡,你觉得但凭谢家人,就足以撼动我的位置吗?哼!”谢家齐轻蔑冷哼,一脸鄙夷的说道:“他们暗中同王氏的人合作,若不然王平之怎能一举夺了那名号?有人落井下石,就有人推波助澜,若不然,族老那边也不会如此愤怒。”
是啊!若单单是家族内部争斗还不算什么,最怕的就是有人同外族人合作,尤其那族人还是自己的老对头,得到机会自然就不能放过,反正事情败露自然有人背黑锅,何乐而不为呢!
“如你,我也不喜欢那些伪君子,所以我的妻子,注定不会是那些世家的女子。我想要的,绝对是与众不同的。”谢家齐高傲的抬起下巴,好似世界上最美丽的姑娘站在他面前,都得不到他的一个注视。
那时候夏知靡一直想不通,他所要的与众不同究竟是什么样的,她以为是自己对未来的先知,是在无知下来的重生,回想起他这句话的时候会忍不酌想自己就是那个特别的人,可后来才知道,原来不是!
原来当一个人喜欢上另一个人的时候,那人就在他眼里就是与众不同的了,无关容颜,无关品德家世,无关这世间的任何东西,只要他喜欢,就是喜欢了!没有原因,没有因为所以,没有解释,只是想携着她的手,天涯海角都不相离不放弃。
她眼神黯然,想起王雪那张天真无邪的笑脸,那样被世俗还没有污染的少女,这在世家之中,何其珍贵?可他却不知珍惜。或许错就错在,她不应该是王家人。
“阿雪是个好姑娘!”低低一声叹息,随着吹进来的冷风散到空气里。
“好姑娘G,知靡你记住,生活在门阀世家的女子,没有能保持心思纯洁,即便身份多高贵,只要有人的地方就免不了有争斗。你以为她活到今天的地位,只因为是嫡系身份吗?不!再干净的人手上,都脏乱不堪满手血腥只是洗的干净了看不到而已。”
“不是的,阿雪不是那样的人。”夏知靡皱眉摇着头,他这样贬低王雪,她实在不想听,不管怎样,阿雪都于她有恩,也因为,阿雪对他有一颗痴心。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恩怨分明,曾经害过她的人,她会让他们一个一个都付出代价,可那些待她极好的人,她也会百倍十倍的回报她们。
谢家齐淡淡的哼了一声没有说话,马车很快就到了东郊,桃核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提醒着里面的人。
时间不等人,谢家齐也知道,因此转头对夏知靡说:“这个给你,按照上面的做。”谢家齐从宽大的袖袍中拿出一个黑色锦囊递给夏知靡,话也来不及交代一句,便离开了马车。
他的离开又引起马车一震,但很快就恢复如常。刘叟嘀嘀咕咕的说看来自己是真的老了,要不然也不会那么大的石头都没看见。
桃核没时间安慰刘叟,赶紧掀了帘子进了马车,只见夏知靡正在烧着什么,一股烟儿从炭炉上升起,她神色如常,从容温和的从案几上拿起茶盏,见桃核愣愣的站在那里,拍了拍身边的座位说:“过来坐下,外面冷吗?”
“还好!”桃核说着,眼神落在炭炉上,尽管被烧毁干净了,可还是能看到痕迹。
“这几日一定要守好夏园,来人一律拒绝见客,若问我在哪里,便说我身子不爽利。”夏知靡靠在垫子上,思忖着谢家齐锦囊里说的话,他到底是没有放弃她啊!
她只是说了一些无关痛痒的,甚至谢家齐已经猜到的东西,看似她真心实意为他着想,不拉他下马,可实际上却像是抛给他一块糖果,自己却守着糖山,而谢家齐是何等聪明的人,他不仅明白,还直白的告诉她,他会帮她。
她相信,那点子大家心知肚明的救命之恩根本不算什么,尤其对谢家齐这样的门阀公子来说,可他偏偏表现的自己很在乎,或许这其中他真的想要从她身上得到利益,但确确实实帮她是真。
到了夏氏,桃核下车去叫门,门房一听是夏知靡前来,二话没说恭恭敬敬的将她请了进去。
上了内院儿马车,夏知靡根本无心去打量这个自己从未来过的本家。住在这里的夏氏族人,他们身上流着的是同样的血脉,她也是身份高贵的嫡系,可她却从未来过,甚至前世的时候,她的身份是被所有人唾弃的。
而她的狼狈名声,也多多少少影响夏墨元父子在夏氏的地位……只是她一直不知道,后来的他们怎么样了!所以,这一世,她绝对不能让他们陷入前世的危险之中。
这或许,是她唯一能为家人做的了!
感谢因为有他们,才有自己,才有后来衣食无忧的生活,才有如今的地位,才有重生回来的后知后觉,才有人关心有人爱护。
尽管在未来的日子里,她的所作所为会深深的伤害到她们,可是她的心却始终向着他们,爱着他们,不希望他们因为她而受连累。
脚步沉稳,步伐从容,她扶着桃核的手,漫步走向正厅。如今她来的目的,是来拜访夏氏家主,见夏氏族老的,并且她如今的地位跟在家族的重要性而言,她委实没有必要太过客气。
高傲,是因为有高傲的本钱。
夏氏的宅院虽大,但却是不能比王氏的古老韵味,虽同样是百年大族,可实际上夏氏却只剩下一个空壳子了!如今不过是在苦苦支撑而已。
夏氏仆人不知夏知靡是何目的,但家主交代过若是夏知靡前来一定要恭恭敬敬,若是夏知靡表现的有一丝不满,那下场可想而知,加上夏知靡如今被世人的关注程度,伺候她的人就越发诚惶诚恐恭敬非常。
家主还未到,族老夏公就带着一帮人姗姗而来,见到夏知靡似乎很高兴,苍老的脸上绽放一朵菊花。“知靡啊!近日可好。”
“知靡好不好,夏公最是知晓。”夏知靡微微淡笑,这句话说的一点不客气,他们之所以这样急切,无非是想逼她罢了!嘴上说的好听,能不能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夏公脸色不变,仿若没有听到她的冷嘲热讽一般,笑呵呵的坐在主位上。夏公不追究,但夏氏的其他族老可就没那么宽容,在他们眼中夏知靡就是个小辈,更何况还是他夏家的小辈,怎能如此不尊重长辈?更遑论夏公还是整个夏氏地位最高的族老。
“知靡……你是小辈,怎能对长辈如此无礼?”大胡子族老吹胡子瞪着夏知靡,那神情恨不得将夏知靡吃了一般。
“是啊!一个小辈这般目无尊长,当真太过无礼。”
“真不知道她的名声是怎样得来的,难道真是传言那般?”他们说的传言,便是她同谢家齐王平之等人有染的传言。不过是借着男人上位的女人,委实没必要如此猖狂,若不然丢脸的只能是自己。
夏知靡低着头看着手中的茶盏,好似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一样,眼见着他们越说越过分,不知道夏知靡此番前来是何目的的夏公轻咳一声,众族老立刻屏气屏声的看着他。
“知靡啊!”夏公唤了一声夏知靡,见少女闻声抬起头,目光幽幽,脸色淡淡,好似刚才众族老说的不是她,而是一个同她无关的人。不知道为何,看到这样的夏知靡夏公心中不安。这种感觉来的迅猛突然,可却在他心中如同生了根一样。
定了定心神,夏公道:“那日的事,阿公在这里跟你道歉了!”
夏知靡淡淡道:“无妨,知靡身为夏氏族人,为家族复兴做些事情理所应当……”她故意拉长声音,那些人一见引起众怒后的夏知靡反而话语软了几分,因此越加放肆。
大胡子族老喃喃道:“这才对吗!身为小辈要有小辈的态度,不能因为不过有些名气就不将家族长辈放在眼中。知靡啊!要我说,你同家族搞好关系,日后你嫁人了,也有个保障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