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噩耗
甘愿?
林烟儿一阵的恍惚。
对比顾陌喜欢陆一璟的程度,自己又算得了什么?
林烟儿似乎又回到遇刺之后的那些日子,从大家口中听到惋惜和质疑,认为自己不值得陆一璟待她如此的好。甚至有一度连自己都产生了质疑,经常会望着春雨斜织回想和陆一璟的种种,从开始便是自己的各种不情愿,陆一璟却不加责怪地温心关怀自己......
自己配吗?
顾陌后退几步,嘴角带着浅笑,道:“妾身既然将桂嬷嬷完璧归赵,那便不打扰王妃休憩了。”
她是要问顾陌父亲的事,怎被她绕了进去?
林烟儿回过神来,见诱说无果,激怒无果,索性摊牌道:“你既然知道我想问什么,那我便不和你拐弯抹角......外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
顾陌嫣然浅笑的却道:“王爷不准妾身说。”
不准说,那就是真的有事?
林烟儿上前抓住她,沉声道:“到底发生什么事?”
顾陌岂会真听陆一璟的话?如果是真的听陆一璟的话,哪会搞这么多的小动作,又是把歙砚换成了端砚,又是把桂嬷嬷叫去她那儿,然后还不放心亲自过来看看自己是否真的察觉到了什么,摆明了就是想让自己知道此事......
顾陌低头看着林烟儿抓住自己的那只手,袖口满绿的翡翠玉镯光华流转,闪着灼眼的光,刺进她的心。
看了足足有好几秒,顾陌才抬头,眼睛带着淬毒的光道:“我为何要告诉你?明明王爷都不准我说,你却还想从我这里听到,是想让王爷好因此怪罪于我?”
顾陌挣开林烟儿的手,冷冷看着林烟儿因此踉跄地后退了几步。
翠笙和绿膻赶忙上前扶住林烟儿。
翠笙急道:“王妃现下有着身孕,冲撞了有什么,是你能承担得了的吗?”
顾陌看向林烟儿的小腹,突然莫名一笑,带着某种释怀的神情,欣然道:“是妾身的错了,那妾身就更不能在这儿再打扰王妃下去,妾身先告退了。”
“我是王妃,我没让你走,你就不准走。”林烟儿迫声道。她必须要问个清楚。
顾陌看了林烟儿一眼,眼底之下全是嘲讽,竟是不管不顾地盈盈一拜,头也不回的走了。
林烟儿想去拉住她,奈何腿一软,踉跄倒地,惊得绿膻直呼,“王妃!”
翠笙后怕地扶起林烟儿,不由得对着顾陌离去的背影淬了一口,道:“真该让王爷见识见识她这副嘴脸,是有多难看。”
林烟儿觉得小腹有些酸疼,她捂住肚子,虚弱地道:“先扶我去石墩子那儿坐坐罢。”
绿膻和翠笙这才注意到林烟儿面色有些发白,忙问道:“王妃这是怎么了?”
把林烟儿扶去了石墩子上坐后,绿膻才回头对一直在旁不出言的桂嬷嬷唤道:“桂嬷嬷你来看看王妃这是怎么了?”
林烟儿抬头,看见一身豆沙色柿蒂纹缂丝褙子的桂嬷嬷,她的面上闪过一丝未明的情愫,才缓步走来......
林烟儿闭上眼,只觉得眼皮有些沉重,隐隐约约听见桂嬷嬷在耳边缓缓道:“王妃这是动了些胎气,服用些安胎药便好了。”
翠笙听见,立马跑去了小厨房。
绿膻则还扶着自己,她担忧地说道:“王妃要去屋里坐着吗?王妃现在这个样子,可不能再去前院子,找王爷了,万一......”
林烟儿摇摇头,打断绿膻的话,“我不去了。”
照顾陌的话,陆一璟根本不想让自己知道,自己此刻去只怕会费力不讨好,她还不如寻个其它方法......林烟儿看向桂嬷嬷,秋水的明眸渐覆一层阴翳。
等翠笙端了安胎药过来时,绿膻和桂嬷嬷已经扶着林烟儿上了床,用了蓝底白牡丹宫锦靠枕靠着。
绿膻服侍着林烟儿喝了安胎药,吃过了蜜饯杨梅,林烟儿才让绿膻和翠笙先退下去,留桂嬷嬷和自己在房里。
翠笙和绿膻虽然是不明所以,但还是放了门帘子退了出去。
两人走后,林烟儿才问道:“那侧王妃找你去到底为何?”
桂嬷嬷眉眼一闪,声音浅淡无比,道:“侧王妃说顾大人的一个姨娘因小产而身子亏损着,叫老奴过去跟她说一说如何调养......”
桂嬷嬷口中说的那个姨娘应该是徐氏,早前林烟儿叫绿膻去顾府打探过,那徐氏是在顾陌出嫁前,因发生了什么争执,不小心撞到桌角才流的产。此前没人知道徐氏竟然有了身孕,所以大家看见徐氏喊痛,都还以为她是在装腔作势,再等发现时早就晚了......
林烟儿听到绿膻这么说,当时就觉得徐氏的流产和顾陌脱不了关系。既然能够狠心害徐氏流产,怎会好心为徐氏求什么调养身子的法子?
林烟儿不由冷笑,神色间露出一抹沉重......桂嬷嬷自从出宫都一直待在自己身边,根本就没得那个机会知道有徐氏这个人,可见顾陌找桂嬷嬷去说话的就是这事。
......顾陌难道真的只是随便胡诌了个借口,让自己察觉发生了什么事?
然后让自己因此去找陆一璟?和陆一璟起冲撞?
那为何方才又言语间要明着暗着拦着自己?
是同她说的那样,害怕陆一璟知道是她告诉自己而被陆一璟怪罪?
林烟儿觉得不太可能。不甘心地又问道:“桂嬷嬷你老实告诉我,你出去到底听到了什么?”
桂嬷嬷身子猛然一抖,随即摇了摇头。
林烟儿根本不信她,但是她想不出来让桂嬷嬷要因此隐瞒的缘由,就算桂嬷嬷不帮自己,也不可能帮顾陌,难道是害怕自己听了之后会......
林烟儿脸色一变,方要从床上起来,翠笙就急匆匆地推门进来,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的喜悦,“王妃,二小姐来了!”
自从上次写信让陆一璟准允自己出席林渊儿的大婚被石沉大海后,林烟儿都没报希望能在这期间再见到林渊儿......陆一璟会这么好心,让林渊儿进来?林烟儿步履不停地走在甬道上,心里不断思索。
林渊儿今日穿了一件湖水蓝的长裙,头上丝毫不饰,清丽素寡到了极致,她此刻正坐在青鸾牡丹团刻的紫檀椅上,看见林烟儿从角门急匆匆地走了进来,眼睛里闪过一道暗芒,随即立马跪了下来。
林烟儿见状,连忙上前要去扶她起来,却被林渊儿躲开了,她看向林烟儿,语气充满了怨恨和责怪,道:“王妃真是好悠闲!”
林烟儿当下一愣,石火电光间便明白了什么,她上前攥住林渊儿,“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林渊儿怔怔地看向林烟儿,心里一直沸泡如滚水的怨怼瞬间倾轧而逝,全埋进蒙蒙尘土将那些凉彻的水压出,洇湿了面,她抓住林烟儿的手,嘤嘤道:“长姊......”
她叫自己长姊。
林烟儿感受到她的手冰得刺骨,如同现在自己的心......林烟儿转头对跟来的一并仆人,语气不容置喙道:“你们全都给我退下去!”
翠笙明显不愿意,她上前一步,却被林烟儿凌厉地眼神硬生生滞住,“给本王妃下去!”
绿膻拽了拽翠笙,对她摇头,示意她先退下。两人担忧地看向林烟儿,最后无奈地出了房门。
等到众人都退下,槅扇被合拢了,林烟儿闭上眼,声音颤抖地问道:“父亲......出什么事了?”
林渊儿的泪止不住地流淌,整张脸似乎浸在池水里,她哽咽道:“半月前,皇上查出父亲利用娘亲沈家的关系贩卖私盐,还,还有窝藏朝廷命犯,父亲......林府,还有沈府,全都被皇上下令夏后满门抄斩,现拘在大理寺。”
林烟儿遽然变色,不可置信地道:“怎会......怎么可能,父亲怎么可能......皇上怎么查出的?在哪儿查出的?”
林渊儿竭力忍住颤音,道:“是浚县,那里有个前朝遗留的黎阳仓,皇上是在那里发现父亲贩卖私盐的......因为同僚的文詹被府里的丫鬟发现暴毙家中,上门查探的捕头发现除去文詹,还有文詹的母亲,姨娘还有一个道士都一并死在了家中......自然也发现了那些因私盐来路不明的赃款,更甚的是,还查出那个道士其实是之前已经被扣押大牢的盐运司知事李绩......”
“这些都是那个文詹府里找到的,和父亲有什么关系?”林烟儿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竭力又苍白地辩驳道。
林渊儿摇摇头,颓丧道:“姊姊,你还记得宴迎的前阵子,父亲去了一趟豫州吗?”
林烟儿心中轰然作响,耳朵嗡嗡得厉害,她踉跄地倒退了几步,林渊儿连忙去扶她,却一时没来得及,林烟儿这么地就摔在了地上。
......怎么会......
父亲去豫州,是她让父亲去的......
林烟儿疼得咬住唇,感受到风从头顶刮过,簌簌飒飒的声音,她问向林渊儿,“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半月前......父亲已经被关了大牢整整半月,大牢潮湿阴冷,是终日不见太阳的地方,父亲年事已高,如何受得了那个地方?
“不是我不想来......半月前,我就来了王府,来了数次都被人拒之门外......”林渊儿道,“要不是安元在皇上面前力保我,恐怕,我现在都是个阶下囚。”
说起安元,林渊儿面色浮现一股苍凉,她现在才明白自己错得有多离谱,即便安元在皇上面前力保自己又如何?岂知道她宁可陪着父亲,娘亲一起赴死,都不想要这个苟活。可是,她不能,父亲尚在人世,还有一线希望,她必须要救父亲,救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