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过,”林烟儿抬头直盯着明雪怡,那双眸子里有了太多的东西不光是令得明雪怡背脊发凉也令得白傲有些骇怕,便是这样的眼神白傲见过也正是见过才让他想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将明雪舞这个曾经他最引以为傲的女儿剥去兵权。.
白傲是怕的,自从王后死的那个夜晚,他便夜夜梦魇,总是梦见明雪舞拿着那把马刀满是鲜血站在自个儿面前说都是他的错,是他害死了王后。
他本就没怎么相信明雪怡的话,只不过顺水推舟看看而已,只是这般一做他却更加觉得这便是明雪舞本人无疑。
“我凭什么要借给你?”林烟儿气势凌人将白傲明雪怡两人都压得死死的。白傲只得硬着头皮说下去:“秋月,舞殿下说的是不是真的?”
“回王上,前几日殿下确实让素萍姑姑给了奴婢。”秋月心有所属一直牵挂着蒋仲,害怕他如方才在殿下屋内所说的那般在王上面前请求赐婚。所以便换了个汤婆子以此作理由来瞧瞧。
“你可有带着?”白傲问。
秋月望了望一边的蒋仲,见他也看着自个儿,面上一红,声音不自觉有些柔,说:“带着的。”
“就是一盒胭脂香粉你怎是随身带着?”明雪怡虽是底气不足,但是事已至此只有尽力扳回一点余地回旋了。
“回怡殿下的话,奴婢是今日织好的大氅,花纹是岁寒三友,想着太过单调了些便撒了些殿下赐奴婢的香粉来熏了熏。”秋月如实回道,说话片刻便将那个烧蓝镶金玉盒递了上去。
“父王觉得如何?是否要让儿臣当着众人的面洗一次头发才罢休?”林烟儿冷冷开口,白傲望向一边的明雪怡。眼神已是浓浓的责备,“还不跪下!”
明雪怡此刻跪在地上,说道:“父王,儿臣儿臣是被别人诱导的,”说着指向颖儿,“便是她,是她跟儿臣说的,是她诱导儿臣的。.“
兔死狗烹,明雪怡是想拉颖儿出去垫背,林烟儿冷笑,一边的秋月看着颖儿面色苍白跪在大殿上喊着冤枉,说:“王上,有句话奴婢不知该说不该说。”
“你说。”白傲头疼的厉害。
“奴婢近来也在纳闷为何颖儿如此的上心蒋先生的事,蒋先生一来便抢着伺候,就连奴婢织大氅的东西,她也要抢着去司务拿,原来是心存不轨。”秋月的话无疑是落井下石,颖儿听得大秋天浑身汗津津的。
林烟儿手心出了汗,看着面前的秋月,那般的模样又望了望蒋仲,女人的嫉妒心当真可怕。
第二十五章
广袖对襟翟衣,发髻高挽,窗棂外的九曲回廊上挂满了红灯笼,连轩榭楼阁都贴上了红纸窗花。
林烟儿看着秋月披上了红盖头由着丫鬟喜婆的脚步,被带出了房门,屋子外响起了礼炮声,“素萍,你听。”林烟儿摩挲着手上汤婆子的纹路说。
素萍正替林烟儿将她身上的大氅沾到的碎屑掸去,“真是好大的阵势。”
林烟儿笑了笑,看着不远处的西域王宫,这般对比倒是显得冷清许多,“你说明雪怡此刻被幽禁在依兰宫会是怎样的感受。””
“不管是怎样的,她从正一品公主贬为从四品的卿悠公主,还被剥去封号“怡”,不准踏出依兰宫半步定是不好受的。”素萍浅笑,那张莹白脸庞此时熠熠生辉。
鞭炮噼里啪啦的响着,好个喜庆热闹,林烟儿说:“估摸着沁言郡主和蒋先生要行跪拜之礼,我们出去罢。”
“殿下虽是对利用了沁言郡主而愧疚,但是毕竟没坏了姻缘,赐她一个从八品郡主到底是会让人怀疑的。.”
素萍的话在耳边轻轻回荡,林烟儿用手将身上的芙蓉色罗绸褶皱抚了抚,却觉得有些东西怎么理都是理不顺抚不平的,稍抚了一会儿,林烟儿便松开了抚着罗绸的手,抬手抱住汤婆子说:“她澄清了我的清白,护主有功自然该赏。”
穿过廊桥榭舫便到了大厅,因着是郡主成婚,虽然只有八品,不过不少的达官贵族赏明雪舞的脸都是来了,明雪枫坐在林烟儿的右边,身后跟着一个深衣着装的男子,腰佩一把马刀,许是护卫,林烟儿想。
“今日倒是热闹。”明雪枫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林烟儿身后的素萍为林烟儿布着菜,眼睛却时不时地瞟向明雪枫。
林烟儿浅笑,看着面前眉飞色舞的蒋仲,“可不是,现下天渐渐冷了,大家都想热闹一下,不然白雪将这片大地覆盖完了之后,便是没得热闹的了。”
喜婆领着沁言郡主走了进来,门外响起了鞭炮,噼里啪啦的。沁言手腕上还戴着林烟儿赠给她的手钏,是石榴红色的,挺衬肤色和这一身嫁衣的。”
林烟儿以汤婆子凉的缘由遣素萍退了下去,明雪枫此时幽幽开口,嘴角微微勾起,桃花眼上扬,说:“她方才盯我那般的紧,倒是不知道哪里惹着她了。”
林烟儿摩挲着手上的象牙玉筷,看着明雪枫又喝下了一口佳酿美酒,“只不过知道了一些我的事情。”
“那便说得通了,”明雪枫看着林烟儿拿起酒杯对着一旁的黄大人回敬了一下,说:“你原来让我授意黄大人是这个意思。”
林烟儿垂下眼眸,睫毛如扇似浸在水中,当日她从绿潭见过明雪枫回宫时,在路上碰见了蒋仲,他当时垂头丧气,对她行礼也是恹恹的,细细打听原来是被人家退婚,林烟儿本想着以此让明雪怡对颖儿起疑心,后来又因着秋月那一件蜜合色绣着榴花的衣裳,女为悦己者容,这般简单的心思她自然是看得出,于是便剑走偏锋,实实地坑了明雪怡一把。其实她还是怕的,怕这出戏起因由她,结局却惨淡收场,因为,人心太不可控。
正当想着,素萍从外拿着汤婆子进来,林烟儿看着她头上沾到的雪絮,因笑着眼角的细纹如鱼摆水,“殿下,外边下雪了。”
相比较林烟儿这儿的热闹,顾陌的曦玉苑倒显得冷清许多,留香端进炭火,小脸被冻得通红,抬眼却看见顾陌站在窗口处,顺着窗棂向外望去,“环侧妃下雪了风又大又冷,你怀着身孕小心冻坏了身子。”
顾陌没搭理留香,她看着窗外的青石路砌,一点一点被白雪覆盖,梨花树伸展的枝桠从前都是光秃秃的,此刻有了白雪在上点缀,倒是好看了些。
下雪了,天冷了,顾陌合上了眸子,开口声音有些嘶哑:“留香,你去将我柜子里的雕着海棠花的鎏金玉盒拿来。”
至皇宫“端靖贵妃”一事之后,皇宫像是静默了般,没人再说,也没人再查,渐渐有人传出了端靖贵妃死的冤枉,所以魂投不了胎,在皇宫四处游荡,就想替自己申冤,民间把这叫做申平冤。
这是她知道这件事后一直害怕的,她以为她于阿璟的情分早已因为林烟儿而烟消云散了,只是她仍是不忍心看见阿璟被二王爷如此设计。
“陆安卓估摸着也是急了,才想到这个办法。”陆一璟坐在炕边,窗户被棉条封实了,却仍旧有风透进来吹的碳火盆上的火肆意乱窜。
“这只能说王爷上次的好计策,使得矛头一下对准了二王爷,皇上也渐渐对王爷重拾了信任。”萧青说。
“我本以为他会收敛一些,却没想他居然将端靖贵妃的事情端出来。”陆一璟神色变得有些凝重。
“王爷是怀疑出了内贼?”萧青问道。
“这件事只有你我萧红还有环儿知晓,都是我信的过的人,”陆一璟摇摇头,说道:“估计他是觉得那日太后行事有些反常有些怀疑,事后顺藤摸瓜才发现有诡的吧。”
“只是如今环小主又怀着孕,岂不是更让皇上怀疑了王爷去?”萧青听着陆一璟的话语,担忧的说道。
说着此刻却传来咚咚的门响声,陆一璟看了萧青一眼,问道:“何事?”
门外是留香,声音带着哭腔,说道:“王爷,环侧妃流产了。”
顾陌喝下那碗药时没有一点犹豫,所以那碗药她喝得是干干净净,她能感觉到那温热的药顺着她的喉咙流进她的小腹,她看着窗外的梨花,莫名觉得悲哀,却哭不出来,时间一点一点随着烛泪融流,她感觉她身下有什么东西流出,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起来。
她听到留香在唤着她,随后便陷入了一个冗长而有繁杂的梦,那些梦零零碎碎如走马观灯在她眼前展开,她看见她和阿璟的第一次相见,又梦见她第一次见着林烟儿的那艘大船,她还梦见她命萧红将那碗燕醋加红花下在了林烟儿的安胎药里,她承认她妒忌她,妒忌她抢走了阿璟,妒忌她的美貌,妒忌她的才能,她的一切。
但她更恨的却是她自己。
她恨自己有一次杀了自己的孩子,只为那虚妄飘渺的爱,她恨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阿璟,她恨自己为什么不去死。她也恨自己的懦弱,就连林烟儿也比她勇敢。那个看着如此脆弱的人儿却有一颗坚韧的心,敢爱敢恨,怪不得她爱树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