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故人

只见他眸眼低垂，扶着房门的手青筋暴起，待深深地看了眼虚弱的伊柊后，便决绝转身，微颤的背影在原地停留数刻后方才缓缓离去。.

刹那间，一股酸涩蓦地从心底升起，直涌上我的鼻尖，眼角，接连着视线也变得朦胧不清。

凝视着皇凌离去的方向，只觉一股深深的的无力感将我紧紧扼住，欲要挣脱而不得。仿佛中，我似隐隐听见小颖带着哭腔的呼喊，一声声，显得如此惶恐和彷徨——

“皇太后奶奶——”

陡然，稚嫩的惊呼伴着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将深陷怔魇中的我瞬间惊醒。

敛神望去，还未待我看清，一道小小的身影便窜至伊柊身前，正是多日未见的皇纬。此刻，他眼中唯见病重的伊柊，并未注意到一侧的我。

只见他圆润的脸颊上片片绯红，灵动的双眸此刻却为哀戚所淹没，他小心翼翼的捧起伊柊沾染了血色的手，就着袖摆轻轻擦拭，“皇太后奶奶乖乖的，太医就来了。”

闻声，伊柊瞬间将皇纬紧紧揽入怀中，唇角微张，却始终无言，唯有两颊的晶莹悄然滑落。.

一时间，静默的气息在整个空间内蔓延开来，尤带着丝丝戚然。

我轻拭着眼角的泪痕，看着相拥的祖孙俩，悄然退至一侧，将摘下的面巾再次戴上。现今，正是紧要之时，我绝不能再为皇凌增添掣肘。

“太医，请。”

就在我戴上面纱之际，外间随即传来阵阵声响。不会儿，一名身挎药箱的太医便在宫女青祁的引领下匆忙进入室内。

而皇纬，早在听闻外间声响的瞬间便已从伊柊的怀中退出，眼中满是焦灼地盯着房门处。

待得那喘息未平的太医迈入内室的瞬间，他便如同溺水之人看见稻草一般，急奔上去，紧拽着药箱将太医引至伊柊身前，“皇太后奶奶，太医来了。”

于是，在众人的注目下，气喘吁吁的太医稍稍敛息，而后一面从药箱中取出用具，一面垂首而语：“拜见太后。.”

看着太医熟稔的动作，我的心却绷得更紧了，如此看来，伊柊的病情应当有一段时日了。

瞬间，一阵愤怒从心底升起，我将视线重新转回至伊柊面上，想要质问她为何连我也要瞒着，却见她正欲言又止地看着我。

见此，我不由凝视着一侧的皇纬，心中怒气顿消，微微颔首。我知晓她想要说什么，即便是皇凌，她尚且不希望让他见自己如此，况乎皇纬。

伊柊勉强一笑，慈祥的说道：“纬儿，皇太后有一物落在你紫璇姐姐那儿，可否替我取来。”

闻言，皇纬圆润的小脸稍稍一滞，垂眸思量片刻后微微颔首，“是，纬儿告退。”

话毕，只见他看了眼神色凝重的太医，随后迈开小小的步子向着房门外行去。而我，亦跟随其后离开。

当迈出殿门的那刻，我便停下脚步，凝视着行在前方的皇纬，果然，不过片刻，他同样停下了脚步，呆呆的站立在原地。

看着皇纬孑然而立的背影，我心中一阵心疼，缓步上前，蹲下身子将他揽入怀中。这一刻，我只想为他遮挡住所有的风雨。但我又能够做些什么？

“皇奶奶。”

糯糯的腔调中带着一丝泣意，仿若从前一般，轻声呼喊着我。我想要出声安慰，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劝慰他要坚强？但，对一个孩子而言，又何谓坚强呢？况则，皇纬一向聪颖，自是知晓伊柊的用意方才离开。

“走吧。”

片刻后，皇凌便从我怀中退出，牵起我的手，双眼中的哀伤被悉数掩下，代之以别样的坚韧。

随着皇纬的步伐，我与他并肩而行。

“紫璇？以前未曾听闻。”我轻声开口，想要稍稍转移皇纬的注意力。

闻言，他扬起小脸，稍显惊讶地看着我，而后说道：“父皇新封的公主，不日将前往九康和亲。”

“和亲？九康？”我惊讶不已，何时九康也已卷入穆熙的争斗之中。皇凌一向不悦九康，此番又是为何？看来，我离开的这些时日，确实发生了太多？

一路，带着满心疑惑，我与皇纬不会儿便到了紫璇宫前。

只见那垂首在殿门口的宫女见到皇纬的瞬间，便迅速上前行礼，“拜见太子殿下。”

“平身。”

皇纬右手轻抬，左手牵着我未作停留，径直入了殿内。入内，只见一名身着红色迤地长裙的女子背对着我们端坐于上座，她似乎正在沉思，丝毫未曾注意到我们的到来。

“紫璇姐姐，纬儿来看你了。”

听皇纬的称呼，想必两人当很是熟稔。但，皇纬长自宫中，而翻遍记忆，却从未有过紫璇一人的存在。一时间，我的好奇心顿起。

不知为何，离开皇宫不过数日，如今再次回到宫中，却觉得一切都已变得陌生无比。

闻声，只见那上座上的女子略显呆滞地转过身子来。

“梓琉！”

我不由惊呼出声，伸手掩唇，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