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缘由

回到岱萱宫时，一众宫女见到抱着我归来的皇凌，皆战战兢兢地侍候在左右。.将我放置在床榻之上后，皇凌嘱咐几句之后便转身出了内室。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的心稍稍放松，现在的我真的不知该如何处置我们之间的关系。我抚着剧烈跳动的心口，心中思绪繁杂。总感觉今日的皇凌全身都刻意的隐藏着一股怒气，却不知是何事，方才本是一番安慰的话，却不知他心中早已有了思量。想着，我不由抚了抚腰间，痛楚依旧。

“哗哗。”

忽然，外间传来一阵杯子摔碎的声音，紧接着响起皇凌有意压低但还是传入的怒斥声。

心中满是愧意，此番受伤本就与她们无干。我挪动身子想要起身，但背部的痛意实在难忍，我只得呆坐在床榻之上，刚想出声唤入皇凌，外间便传来内侍监的嗓音，“太后到。”

不由地，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片刻，外间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而后直向着内室而来。行在前首的正是昨夜的老妪，准确的说应该是太后伊柊，她今日起色好了很多，银白的鬓发一丝不苟地挽在头顶，饰之几只朴素的步摇，一身紫色长裙在皇纬的搀扶下快步向我行来，跟在后面的则是一脸阴沉的皇凌，最后面的是一挎着药箱的太医。

“都到了如此年岁，还同孩子似的，”伊柊坐于床畔，握住我冰凉的手，满脸尽是担忧，“太医，快过来瞧瞧。.”

“遵懿旨。”那太医跪地行礼，而后起身至我身侧，一番仔细的问诊之后，他便在宫女的引领下退出内室。

期间，皇凌一直都坐在一旁，旁观却并不说话。

“皇奶奶，都是纬儿莽撞，还痛吗？”皇纬的小手攥住我的袖口，小眼中噙着泪水。

看来此番的确是吓到他了，我不由伸出双手将他小小的身子揽入怀中，低声安慰着。

“皇儿可是在怨哀家昨夜之事。”一旁，伊柊看着皇凌说道。

闻言，皇凌并未回答，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沉思片刻后方才答道，“母后应当遣人告知朕。”

伊柊半响无语，只是转头看着我，握紧我的手，“皇儿为了朝堂之事数日未眠，况乎生老病死乃天地之法，你来，又如何？”

看着沉默的两人，我终于清楚皇凌的异样和怒意源自何处。想着昨夜盖在身上的敛尸布，想必当初她们已经认定这具身体的主人已经死去，却没有通知数日未眠却好不容易睡下的皇凌，于是便有了他今日的异常和怒意。

“此事是我让伊柊如此处置的。”我低头看了看在我怀中睡去的皇纬，然后抬头定定地看着皇凌，轻声说道。

只见皇凌面露惊色，而后起身接过皇纬，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去。

“谢谢你，涅舞。”伊柊看着皇凌离开的方向，而后回过头来看着我，淡淡说道，“这几日须得好好静养，切莫再胡闹。”

我扯着脸皮，露出笑意，点了点头。

见此，伊柊脸上也稍稍有了一丝笑意，而后唤进静衣等宫女仔细地交代一番后方才离去。待送走伊柊之后，静衣快速返回，絮絮叨叨一番之后，心疼地服侍我睡下。

梦中，我的记忆和这具身体原本的记忆交织出现在我的梦境之中，一遍又一遍的回放着。

待我醒来时，窗外已经一片漆黑，房中只留了一盏泛着红光的灯盏。

“醒了。”皇凌手中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走出黑暗，坐在我的床畔。

接过他手中的茶，轻抿一口，瞬间一股暖流流入心中。

“下次不许瞒朕。”

我抬头，看着他深邃的双眸，微微点了点头。

“变成如此这番模样的本该是朕，”皇凌神色深敛，握住我的一缕银发，“是朕无能，寻遍穆熙都未曾找到解药。”

“我心已死，空有一副容颜又如何。”

我看不清皇凌隐藏在阴影中的脸，但依旧可以感受到他低沉的气势。

“夜深了，你早些歇着吧。”说完，神色不辨的皇凌快步离去。

看着窗外的玄月，五年前的记忆不由浮现在眼前。

那日本是中秋佳节，一轮圆月斜挂于角楼之上，洒下光洁的云白，和着两道的灯盏，在玉白的大理石上晕出清白的涟漪。

那时的我容颜还未苍老至此，盛妆出席的我端坐于高台之上，正中央坐的是皇凌，那时的他正端着酒杯，赐酒于下首起身的官员。殿中，琴声袅袅，袖舞翩飞。

就在全场皆酣时，场中的舞女的软袖却在瞬间化为封喉的利刃，剑尖直指高台上的皇凌而来，与此同时，不知何处窜出的数十名刺客动作更是凌厉，不过片刻便杀至高台之上。

一时间，全场皆乱。金樽翡翠杯，美酒与佳肴悉数被掀翻在地，四处奔逃的官员甚至阻断了前来救援的守卫。

我拾起地上的血刃，紧紧将伊柊护在身后，扫视着嗜血的杀手，他们手中的剑尖皆呈暗黑色，想必都已淬毒。

一片混乱之际，一名已然倒下的刺客悄然握紧手中的剑柄，快速刺向背对着他的皇凌而去。我目眦尽裂，顾不得其他扑将上去，为皇凌挡下那致命的一剑。后来，虽得群医抢救，性命虽然保了下来，但容颜 却在一夜之间变得如同行将就木的老妇一般，比之年岁稍大的伊柊更甚。

我本不在意，却未曾想皇凌竟会一直记到现在，并且还在遍国追寻解药。

窗外，玄月依旧，如同我在医院中夜夜看到的玄月一般，并无二致。但扫视着周围的一切，却又觉得这一切都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