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手段
梁跃军呆了一呆,这些天他觉得已经适应了这种生活,监区很大,足够睡几十个人的。或许是担心他,也或许是别的原因,邵雄侠、俆慕枫和王风、老周等人也都是在这个监区睡,只是中间隔了一个铁门。有时候,甚至这个铁门都不锁,这些,都让他有些暖暖的安全感。而且,这些天来,检察院的办案是很人性化的,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些“措施”。
“梁主任,”孙艾静的语气不像是在审人,而是在跟朋友聊天:“通过这些天的调查,我得出了两个结论。一个是你确实有能力,这点你的同事都非常认可,从一个农村孩子一步步干到厅级领导,不是靠其他的路子,而是靠自己干出来的。”
梁跃军沉默不语。
“第二点我很奇怪,”孙艾静的语气波澜不惊:“不管是你省里的同事也好,还是东州一些跟你有工作关系的人,都异口同声说你很清廉。”
梁跃军还是不话。
孙艾静顿了一顿,又道:“所以我相信,你一定曾经很清廉。到今天这步,很有可能是一时糊涂,这点让我觉得非常可惜。”
“呵呵,”梁跃军抬起头,笑道:“孙检,您就别给我戴高帽子了,以前干的再好,那也是以前,用你们的话,就是永远不能功过相抵,对吧?”
“当然是这样!”孙艾静立刻笃定地道:“不管以前做过多大的贡献,但只要他犯了罪,就一定要受到惩罚!”
“呵呵,别给我讲这些了。真实情况是什么样的,你心里比我清楚。”梁跃军脸上闪过了一丝讥讽的神情,他懂检察院的那一套,尽管对专案组的人性化办案有些感动,但他还不至于感动到全盘托出自己的事情,他明白自己的事情有多大,而且也明白自己的案子,只要能死不开口,检察院就很难拿到证据,尽管不招也肯定出不去,但只要能顶住,就说不定会有峰回路转的一天。
孙艾静低头翻了翻卷宗,淡淡地问道:“你跑路是从哪得到的信息?”
“呵呵,涉及那名大的领导,我敢说吗?呵呵,就算我敢说,你们敢查吗?\22梁跃军脸上讥笑的神色更浓了。
“呵呵,不就是江北省的嘛,放心吧,我就是负责查省级领导的。”叶红微微一笑道,只是笑容不似前几天那样迷人,神态庄严,目光肃穆。
“你?”梁跃军发现了叶红与往日的不同,不由愣了一愣。
叶红离开桌子,走到梁跃军身前,掏出工作证一亮:“看清楚!”
“最高检?”梁跃军脸色不由一变。
“信不信?”叶红微笑着看看梁跃军:“对你们的事,上面的领导很重视,从最高检专门抽了四个人过来,领导过几天会来,我是负责打前站的。”
梁跃军的眼睛死死盯住叶红的工作证,虽然他也分辨不出真伪,但看叶红的神色和工作证的制作,依稀不像是假的。难道自己的案子已经惊动了中央?
这样一想,梁跃军的头上微微冒出了一层冷汗。
采取手段
孙艾静和叶红叫唤了一下眼神,对梁跃军道:“梁主任,你搞的这些事,虽然有你个人的原因,但更多的,我认为还是制度有缺陷。唉,说起来,你也是制度的受害者啊!”
梁跃军抬头看看孙艾静,嘴角浮起一抹复杂的笑意:“你说的对,缺陷有了,就会有人钻空子,说实话,这种事,我绝不是第一个,也绝不是最后一个,而且,我也绝不是数额大的。”
孙艾静点点头,道:“梁主任,检举揭发也算立功,对你有好处。”
“呵呵,孙检,我老梁活了这把年纪,尽管出了事,但有些觉悟我还是有的,现在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盼着我赶紧死,死了他们也就安心了。”梁跃军嘴角的笑意微微带了一丝带有嘲弄的惨然。
孙艾静望着梁跃军,道:“梁主任,你不要有什么顾虑,最高检的人在这里,谁也动不了你,这点请你放心。”
“我没什么放心不放心的。”梁跃军轻轻地摇了摇头:“我自己的事我心里有数,大不了就是个死,你们看着办吧。不管怎么判,我绝不上诉。”
孙艾静见梁跃军又恢复了平静,心里暗暗可惜,有些功亏一篑了,她知道这时候不能急,便点点头道:“既然梁主任还是这种想法,那我们也爱莫能助了。一周后我们就撤了,可能换其他省有能力的同志来,当然,还是在最高检的领导之下,你的安全方面还是可以放心的。”
梁跃军抬起头,看了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孙艾静,神情麻木,目光散淡,毫无反应。
孙艾静心里叹口气,这个老梁真是个硬茬子。
检察院是专门办人的,在冰冷的党纪国法面前,她们属于正义而强势的一方,往往掌握着对方的前途命运甚至是性命,但人往往又是有感情的,在面对一些硬气铮铮的对象时,她们在愤怒、焦急中又总会隐隐带有一种敬佩。所以有时候,经过各种“手段”考验过的人,往往在后期生活待遇都会不错,因为起码比那些在外面派头十足、一进来却立刻点头哈腰还动不动就痛哭流涕以显示真心后悔的人更容易让人尊敬。
孙艾静现在心中对梁跃军就是这种感觉,她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东西,给叶红使了个眼色便出门走了。
叶红的神情微微一僵,她明白孙艾静的眼神,这种眼神从认识到现在,一共也不超过三次。
“梁主任,咱们聊聊吧。”叶红犹豫了一下,这种手段,孙艾静极少用,她更是不赞成,但最后她还是起身来到了梁跃军身后,猛地将他的双手一提,反铐在了椅子背的最上端。
梁跃军立刻感受到了两臂传来的一阵痛楚,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趴了趴。这种姿势很别扭,他的身体必须要微微前倾,后仰胳膊受不了,可又不能太前倾,只有保持一个合理的角度才能稍微舒服一点,但这样的姿势,他知道肯定支撑不了多久。
“名字!”叶红回到座位上,开始了例行公事。
梁跃军嘴角浮起一丝鄙视的笑容,沉默着不话。
叶红也不看他,只是半天问上一句,她清楚,一般人差不多都能熬过第一天的,现在关键是消耗梁跃军的精力,保证他晚上会疲倦就是达到目的了。
厉胜男在一旁看得有些不舒服,坐了一会,便找个借口走了。
不一会,叶红也走了,只留下梁跃军一个人保持着怪异的姿势在椅子上前倾着,不一会,他的额头上就沁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神情也渐渐变得痛苦起来。
叶红来到孙艾静的房间,微微有些沉重地问道:“老大,真的要上手段啊?”
“没别的法子了,”孙艾静的神情也有些沉重:“他从小跟着姐姐,不知道受过多少欺负,参军在部队又是个人物,转业到地方也干得不错,这不是靠关系上来的那些酒囊饭袋。唉,我有些担心,这手段对他恐怕也未必有多大的效果。”
叶红点点头,道:“这人软硬不吃,我看有点麻烦。”
孙艾静默默地点点头,没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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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吃饭的时候,梁跃军的一根胳膊才被放了下来,面前的一个小凳子上摆了饭菜,看来准备让他吃饭也用这个姿势了。
梁跃军的胳膊早已疼得麻木没有知觉了,好半天才缓过一点劲来,轻轻地伸展了一下,然后对送饭的俆慕枫道:“小老弟,饭我就不吃了。一来要死的人了,二来还犯了那么大的错误,给党和国家造成了那么大的损失,就算我弥补一点过失吧,给国家省一口粮食。”完主动把胳膊放在了身后,让俆慕枫再把他拷上。
俆慕枫犹豫了一下,把梁跃军拷上便赶紧去给孙艾静汇报去了。
孙艾静听完,半响轻轻道:“先铐着吧,不吃就不吃,等第三天还不吃的的时候再采取强制措施。”说完又转头对王风道:“今晚你和慕枫审他。”
“嗯。”王风点点头,神色也有些沉重。与一些喜欢折磨甚至摧残嫌疑人的同行不一样,王风也是不喜欢用这种手段的人,在给别人造成肉体上痛苦的同时,他的精神上也受到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