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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公主查凶 故人现身

抬头仰望,日头正有点毒,格颖将一只手放在眼睛上方,边瞧着日头,边对冯姝道:“阏氏怀着身孕,日头这么毒,又到了晌午,阏氏不如回帐内休息,用过午膳,等日头不这么毒了再过来。”

冯姝像是没听见似的,食指中指间捏着酒杯,目光久久不能从那上面移开。

“阏氏...”格颖见冯姝没反应,伸头在她面前小声叫道。

“知道了。”冯姝目光仍未移开,将酒杯掖在自己袖中,朝格颖淡淡道:“走吧。”

面前的格颖愣了一下,见冯姝已经挪步,便紧紧跟了上来。

一番囫囵用过午膳,也没尝出个什么滋味,冯姝便叫格颖请了也坤过来。左贤王因为王廷事务和逃兵事宜不得不赶回王庭处理,而壶衍鞮又不肯放冯姝跟着一起走。为冯姝安全考虑,渥也迷只好将自己最信任的手下留在冯姝身边照顾她。

说是照顾其实是确保她们母子安全,别等到左贤王一走,就有人迫不及待动手了。不知道为什么,渥也迷此刻已开始多虑起来了。

然而这层考虑冯姝倒是很受用,毕竟也坤在身边,有些事也方便些,比如,追查凶手这件事。

“阏氏。”一位身着铠甲的大汉进得帐来,朝坐在首座的冯姝躬身道。

“也坤将军。”冯姝微微起身,服了服身,以作回礼。而后将也坤迎到右侧桌案,轻轻道:“请坐。”

“属下不敢,阏氏何事,便可直言,也坤定当付犬马之劳。”也坤微微笑了笑,脸色略微尴尬,道了句。

冯姝见他如此拘谨,也不做勉强,寻思大概别人也有别人的不适,于是便直言道:“听格颖说,颛渠阏氏身边有位贴身侍女,几年前不知怎么的消失了,据说是回乡了。”

冯姝这样说着,抬头瞟了瞟一旁站着的格颖,而后转头看着也坤,又道:“想麻烦将军帮忙查询一下,看这个侍女现在在哪里?”

也坤一脸愕然,然后又似乎想起什么,问道:“哪位侍女?”

“便是那乌佳尔。”颖儿脱口而出,冯姝抬头看了看她,微微一笑,小姑娘圆圆的脸,一双眸子清澈见底,却也是个单纯的人,跟在身边也放心了许多。

“哦。”也坤像是想起了什么,道:“裨将这就去查。”

“多谢。”冯姝微微一笑,道。似乎感觉有什么不对,便又对也坤嘱咐道:“此事只有帐内三人知晓,将军切要保密。”也坤倒也没说什么,寻思阏氏估计也有她的考虑,便只是说了句:“也坤明白。”

也坤离开了,这些时日冯姝便也不怎么走动,只是拿着那酒杯时常思考着什么。格颖见她经常这样一个人握着酒杯沉思,嘟囔着小嘴,也不知眼前之人在捉摸着什么。

这期间颛渠阏氏也多次来打扰,冯姝都已身体不适为由,从不出帐外,只在帐内接待,便是吃的食物,也要格颖一一验查。毕竟承诺过左贤王,也怕孩子有什么闪失,左贤王跟王庭过不去,于是冯姝这几日生活倒也安全。

“也坤将军回来了。”这一早也不知怎的,就听见格颖在外面大呼小叫的,惹的冯姝倒是一脸的不高兴,怕有什么秘密泄露,引来祸事似的。

好在不一会儿,格颖就带着也坤进的帐内,冯姝见到也坤,心情忽然愉快了许多,微笑着道:“将军可查到什么?”

也忘了叫颖儿帮忙倒杯水,请也坤入座什么的,冯姝便这么急不可耐的请也坤回答着。

“裨将去了那侍女的家乡,家人并未得知她回家的消息,说是已经许多年不曾相见。”也坤深沉着脸,向冯姝描述着。

“果然不出我所料,如果是颛渠阏氏想杀人,又怎么会留下活口,难怪那日壶衍鞮来的那么快,却原来是母子串通好的。”冯姝双眸隐藏一线冷光,伶俐的光线撇开了也坤,望向远方。虽然远方也只是帐子的一块白布。

“阏氏猜测是壶衍鞮单于和颛渠阏氏合谋?”也坤偏头看着冯姝,问道。

“你们也不是什么外人。”冯姝回头看了看也坤,又看了看格颖,见两人似乎有疑惑。也坤倒还好,格颖甚至是睁大了双眼,脸上直直写个两个大字:不懂。

“说给你们听倒也放心。”冯姝想了想,对也坤道:“谋害狐鹿姑单于的很有可能便是他们母子。”

“如果从单于之位来看,是极有可能的,只是狐鹿姑单于毕竟是壶衍鞮单于的父亲,颛渠阏氏的丈夫....”也坤似乎想说什么,眼角余光瞟了瞟冯姝,想要看她什么反应,便停顿了。

“权力有时候容易使人丧失心智。”冯姝并未看两人,只是狠狠的道。

“这么说,依照阏氏的推测,极有可能是真的。”也坤这样说的时候,眼中露出一丝狡黠,冯姝瞧在眼中,却未点破。

“那日婚宴时候,也坤曾看见壶衍鞮单于去过颛渠阏氏大帐,好像听到过什么声音,但是宴会太吵,没太听清楚。”也看像是在隐藏什么,有意无意的说了句。

“哦。声音?什么声音?”冯姝惊问。

“像是女人惨叫的声音。”也坤道了句。

“这就没错了,颛渠阏氏肯定是杀了人灭口。”冯姝自顾自言语着,也没看此刻帐内两人的表情。格颖满脸惊愕,而也坤却平静如湖。

“要找到尸体,找到尸体,搞清楚那个侍女死因。”也坤像是提点冯姝似的,道:“而后顺藤摸瓜找到杀她的凶手。”

“对。”冯姝双手拍了一掌,转头微笑地看着也坤,道:“此事只能麻烦将军了。”

“也坤领命。”也坤道,而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格颖,陪我去一趟颛渠阏氏那。”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在也坤离开帐门之后,冯姝对格颖道。

“啊.....”格颖起初没有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之后,重重啊了一声,一脸的惊恐。

“阏氏此刻过去...”格颖像是还想劝阻,冯姝看了看她,淡淡道:“稳住颛渠阏氏,以免也坤查起来困难。你记住了,过去了想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别一不小心露馅了。”

“可是.....”格颖还想说什么,微抬起眼睑,不敢看冯姝。冯姝别了她一眼,格颖便不敢说话了。

天气并不太热,晚间的时候还稍微下了点小雨,冯姝抬首望了望帐外湿淋淋的小路,泥土纠结在一起,这一脚踩下去只怕会沾上不少泥巴。

本来准备早点过去颛渠阏氏大帐的,格颖似乎不太愿意,加上不一会儿阴云密布的,冯姝于是决定等晚一点再过去。

“格颖,把之前爷赏赐给我的那件紫色貂皮裘拿来。”冯姝双手轻轻抚摸肚子,朝身后的格颖道。

“阏氏是要现在披着吗?”格颖茫然问了句。

“不是,是要送给颛渠阏氏的。过去看望老人总要带些礼物,这是我们汉人的礼仪。”冯姝盈盈一笑,朝格颖轻轻道了句。

格颖轻轻“哦”了一声,忽然觉得,此刻大着肚子的女子有一种不同寻常的美丽,善良、智慧、祥和,跟着这样的女子岂不很好。

轻轻扶着冯姝,两人踏过一路泥泞,朝颛渠阏氏大帐走去。

一样的大帐,并未见的多出什么摆设,除了帐篷看起来比冯姝的大了一倍,多了几张桌案和箱子之外,其他的倒也没什么特别。

颛渠阏氏向见到稀客似的,睁大了双眼,而后从嘴角挤出一丝微笑。“给颛渠阏氏请安。”冯姝按照汉朝的礼仪盈盈施礼。因为大着肚子也不是很方便,便只弯了半腿。

“公主何须如此大礼,公主现在怀着身孕呢,若有什么闪失,我们可怎么向左贤王交差。”颛渠阏氏斜眼瞧了瞧冯姝,笑了笑,道。

冯姝明白她话中意思,却也不多说什么,微笑道:“这是前些天爷送给我的貂皮,我见着挺好,没舍得穿,今日来见阏氏特意带来送与阏氏,以表心意。”

颛渠阏氏朝她不解的看了看,不明白此女何意,但不管怎么样,人家送礼似乎也没有拒绝的,于是向旁边侍女道:“收下吧,也难为公主好意。”

说罢颛渠阏氏伸手轻轻扶着冯姝,向一边的蒲团上坐去。冯姝未免出什么意外,倒是极为小心。

“还记得初来匈奴那日”冯姝说着像是说起了什么不该说的,停顿了下,瞄了瞄颛渠阏氏,道:“说起来可能不该说,那日我与狐鹿姑单于大婚,却不见单于的颛渠阏氏。”

低下头,说了两句,冯姝用眼角余光扫了扫上位的颛渠阏氏,见她脸色似乎有些异样,继续道:“不知是不是得罪了阏氏,所以阏氏不愿相见。”

“那倒不是,那日我有其他事,不便参加。”颛渠阏氏面无表情,波澜不惊,淡淡道。

“哦,却不知是何事?”冯姝故意问了句,看了看颛渠阏氏,颛渠阏氏也正睁着眼看着自己,眸中漏出一丝冷光,似乎在说跟你有关吗?

冯姝见问不出什么,也没多说。低下头轻抚着肚子,而后抬头略带尴尬的看着颛渠阏氏道:“老单于真不是我杀的。”

“哼”颛渠阏氏冷笑一声,斜眼一撇冷光,像是要把冯姝射中似的。冯姝倒也不惊慌,脸上带着微笑。任你如何,我就跟你在这耗着,为也坤争取时间,也分散颛渠阏氏注意。

见颛渠阏氏板着脸,似乎不太想聊这个话题,冯姝于是转移话题聊了些家长里短,其实此刻,冯姝心里揣摩颛渠阏氏大概是很想杀死自己,将老单于被杀之事了解吧。

怎奈,她冯姝也不是好惹的,你要杀我,我又岂能任人宰杀。

“这个貂皮听说防寒的效果特别好,这马上立秋就到冬天了,匈奴的冬天来得早,还是要及早做防寒准备的。”像是有意转移话题,冯姝微笑着,看了看颛渠阏氏身后侍女手上的貂皮,道。

颛渠阏氏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看,确是好的貂皮,板着的脸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伸手摸了摸,倒是十分柔软。

两人家长里短似乎又聊了一些,格颖和颛渠阏氏的侍女便送了些食物进来,原来是到了用膳的时间了。

格颖怕有什么不测,膳食都是自己找人亲自安排。好在进门发现冯姝还好好的坐在那里,忐忑的心终于安了下来。

天渐渐黑的时候,光线已经开始退去,冯姝想着待会儿太暗怕路不好走,便要求回去了,颛渠阏氏见天黑了,也不好阻拦,便随她们去了。

“奇怪,她怎么今天忽然过来了呢?”颛渠阏氏目送冯姝二人到了帐外,一脸疑惑,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自言自语。身后之人看了看颛渠阏氏,不明所以。

“也不知道这样行不行,她会不会起疑。”冯姝一边踏着步子轻轻向前走,一边对身旁扶着她的格颖道。

“阏氏咱们先回大帐,您可不知道,格颖刚才的心七上八下的,一刻也坐不住,生怕出什么事了。”格颖一股脑儿叨叨出来。

冯姝不禁被她逗乐了,噗呲笑了出来,脸上的疑云也随之而散。

时间又过了几天,冯姝倒是天天去向颛渠阏氏请安,聊的也都是写家长里短。颛渠阏氏以为冯姝是怕她,恍然觉得此女子实在没什么可担心的,一个孤女,无依无靠,也造不出什么孽来。

这一天冯姝又从颛渠阏氏处回来,挺着个大肚子,步履懒散,进的账内,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也坤将军?”冯姝惊呼了一声,也坤转过头来,却见也坤身后一人坐着轮椅,正背对着自己。那背影及其熟悉,冯姝想着似乎在哪里见过,忽然,只见她加大了声量,惊叫:“王大哥。”

那人双手滚着轮椅两边的轮轴,转过身来,却不是当日替她换脸之人是谁。

冯姝此刻自觉地五内翻腾,喜忧交加。喜的是,在匈奴几经波折孤苦无依,如今终于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了。忧的是匈奴凶险,他行动不便,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王大哥朝冯姝微微一笑,轻轻道:“你...还好吗?”原本是想多说些什么的,话到嘴边,却也只能问一句,还好吧?

泪水不知怎么的忽然流了下来,冯姝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丢脸,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问:“你们两.....,你们怎么过来的?”指了指也坤,又指了指王大哥。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也坤道:“多亏阏氏说的王大哥相助,也坤方能顺利破案。找到尸体。”

“哦,是吗?”冯姝笑了,眼角挂着泪珠,似哭似笑,朝王大哥看了看。

“尸体按照匈奴习惯并未下葬而是拖到野外,丢到一处悬崖下。也坤去寻找的时候,敲遇到王大哥,他懂得分辨,于是我们便在一处崖底找到尸体。”也坤说着和一旁的王大哥相互看了一眼。

冯姝倒是急不可耐的等他继续说下去。一旁的格颖除了有些担惊受怕,此刻倒是一脸狐疑的盯着眼前的王大哥,脑中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尸体早已腐烂,但因为学过医,懂得分辨男女和年龄,再加上尸体身上的衣物,便判断出此女很可能便是王庭之人。”王大哥向冯姝介绍道。

“虽然穿的衣物已经腐烂,但是材质和物料可以判断出是王庭侍女穿的。因为王庭的侍女丫头都有统一服饰和配饰,很容易判断。”王大哥看了看冯姝,有看了看也坤,继续道。

“再加上对尸体死亡时间和年龄的判断,在相同时间段,也坤将军也询问过,王庭并没有相同年龄的女子死亡,所以判断很有可能是你说的那个侍女。”转动了下轮椅,像是有什么不舒服似的,等舒服了,王大哥继续道。

“那这样便可以指认她们了?”像是看到什么希望似的,冯姝眼中冒出一丝光亮,但很快便暗淡下来。因为她忽然想到,似乎也没什么用。

这个结局她早就猜到了,从来匈奴,壶衍鞮单于将她捉拿要杀她那一刻,她就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但是,她没有证据,无法辩驳,而现在,她也许会有证据,但是人家是单于和颛渠阏氏,这是在单于王庭,她又能做什么呢?

在她看来狐鹿姑单于之死和和亲队伍被杀恐怕都跟这两个人脱不了关系,不然他们和渥也迷为什么总是纠缠着她不放过,甚至多次要将她置之死地。

然而除了利用渥也迷,她此刻还能想出什么招来呢?是继续挑拨让他们兄弟自相残杀还是召开一次大会揭露颛渠阏氏的阴谋,冯姝想不清了,她脑子像一锅乱粥,都快炸了。

“也坤,你跟格颖先去休息吧。”冯姝皱着眉,向也坤和颖儿吩咐道。

两人领命走出帐外,却不无相同的都朝王大哥看了一眼,那目光中彼此似乎都有一种不一样的东西,走出帐外,格颖一脸困惑,自言自语:“那个人是不是在哪见过?”

也坤闻听此言,微微一顿,转头看着格颖,道了句:“什么人?”却见格颖摇了摇头,并未看他,低着头深思着什么,不发一言的向前走着。见她未说,也坤也没再问,只是跟着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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