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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生死诀别(大更)

这一次比上次坚定多了,倒让宫依依有些不知所措,她说,“你要娶,也要我愿意嫁啊。.你也知道我是公主嘛,就算现在不是,以前也是,公主脾气是改不了的,你想好,确定你能接受?还有,娶我不能娶别人了,你休想三妻四妾。最最重要一点,娶我,你一辈子都不许回京,你要放弃太医的荣誉,更有可能这辈子都不行医,我们去很远很远的地方隐姓埋名的生活,你愿意?”

宫依依一口气说完,目光就一直望着陆子衿。没有哪个男人受得了她,她早就知道。更何况还说了不许三妻四妾,还要舍弃姓氏,隐姓埋名。

终于,她终于可以甩掉陆子衿了吗,终于彻底打掉了他的同情心吗?

以前心心念念的想嫁她,现在却挖空心思拒绝她,真的是世事无常啊!

只因她明白,他爱的,从来就不是她。

他那不过是一时的头脑发热,等想明白了,恐怕天天会悔,她不要这样。她再也不是一意孤行的朝阳公主了,她做不到以前的跋扈,也无法万事只由心,而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果然,陆子衿彻底呆住了,宫依依笑,“你可以慢慢想,或者,你可以现在就拒绝我!”

“依依。”

宫依依心猛地缩紧,只因陆子衿拉着她的手,目光还那样灼灼,他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如果皇宫给不了你安稳,我希望我可以!不管你还爱不爱我,都请相信我,至少相信一次也好,依依,我会努力让你幸福的。”

泪,猝不及防的奔涌而出,毫无征兆,就像此刻陆子衿的这番话,如此堂而皇之的直击她的心灵。

宫依依终是沉默了,她不想拒绝,尽管长秋宫剥夺了她一切傲人的资本,尽管离开皇宫,她带着满心凄凉。可是,她还是想再宠爱自己一次,尽管配不上陆子衿,尽管她都不敢面对陆子衿,但是,她还是想完成少女时期的梦——嫁给陆子衿,嫁给自己最爱的男人,不论那个男人爱不爱自己,无所谓,都无所谓。

宫依依的泪让陆子衿手足无措,他笨拙的用手逝去她脸颊上的泪,心也跟着乱了。宫依依却哭得更凶,她俯下身,轻吻陆子衿的唇,第一次,他没有推开她,他也没有拒绝。

她这辈子只爱过一个男人,也只吻过一个男人,虽然初吻的时候,他把她错当成别人,但是,又怎样呢,依旧无法阻止命运将他们紧紧地连在一起。

如果,这是上天的安排,那么就牢牢抓住,珍惜彼此吧!

他的唇有些冰凉,和那夜的一样,宫依依心底一阵阵抽痛,轻声说,“子衿哥哥......你答应我的事,不能食言啊,等你好了,我们就成亲。不管是因为可怜,还是同情,要骗就骗我一辈子吧!”

说完话,宫依依倏然离开他的唇,转身出门。

陆子衿坐在床上,脑中一片混乱,唯一庆幸的,是他说要娶宫依依,是,他要娶她。他想给彼此一个机会,他想他们也会很幸福。

宫依依害怕的事情并没有发生,陆子衿也没有问草药的来源。或许他已然知晓,所以不问,也没有辜负大家。只是,瘟疫哪有那么容易治愈的,陆子衿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宫依依衣不解带服侍在旁,虽然累,心却从所谓有的欢愉。

从那天开始,宫依依就全力照顾陆子衿,如心发现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了,人也开朗了许多。就连陆子衿也是,在清醒的时候,也是笑脸迎人。

他们要成亲,这是陆子衿清醒时候宣布的。如心还记得那天他脸上的神情,青涩中带着坚定。他要娶宫依依,如心觉得并没有勉强,更不是同情,他是在给彼此一个试爱的机会,或者,他早已在不知不觉爱上了她。

尽管他一直以为那是愧疚,可是,仅仅只是愧疚吗?

青梅竹马的恋人固然是心底最深的美好,然而相濡以沫的人,也同样让人不舍吧!

看着陆子衿,如心觉得就像那时候迷茫的自己,想要走下去,也想给自己一条生路,就只能另作选择。人生,并不是只有一条路的,一头扎到底的幸福,太少了。

经历瘟疫的芸镇,除了陆子衿还未痊愈,所有布已经痊愈。然而,活下来的人,是多么的不容易啊。

这些九死一生的人收养了那些在瘟疫中失去双亲的孩子,也弥补了自己心中的遗憾。这场瘟疫,太多太多的人失去亲人至爱了。

芸镇还没解除封锁,大伙听说吕大夫和陆大夫要成亲,皆一脸兴奋,在他们嘴中相传,已成为一段佳话。

整个芸镇都忙碌起来,陆子衿按部就班的接受医治,不出意外,离康复也不远。大家都期待,他康复后的婚礼。已经有急性子的人,开始帮他们张罗了。

两人的礼服,是芸镇妇人一针一线绣的,满含她们的感激之情。

陆子衿又陷入了昏迷状态,他一直都是这样,宫依依都开始担心,他说娶她到底是清醒,还是昏迷糊涂呢?

含住一口药,凑到陆子衿嘴边,慢慢的喂下。可是不想,陆子衿中途醒过来了,宫依依表情一滞,好似没看见般,继续用嘴给他喂药。

陆子衿就一直呈现惊讶装,一碗药喂完,他还盯着自己,宫依依瞪眼道,“看什么看,都快成我的人了,提前占点便宜不行啊!?”

她的蛮横陆子衿早就见识了,抿嘴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其实心正一个劲的猛跳。

“这样不好。”过了好半响陆子衿说,“你会传染的。”

“不会,预防的汤药我每天都有喝。”宫依依说着,又用沾过药汁的毛巾给陆子衿擦身。

为了擦身方便,陆子衿没有穿上衣,只是用被子遮住,宫依依大大咧咧的拉开被子,帮他擦着。

这些天都是这样,陆子衿虽然适应了些,可是还是忍不住心如鹿撞。他越是这样,宫依依越是高兴,看着他脸红心跳,真是件有趣的事。

“外面在干什么,这么吵?”不想继续尴尬下去,陆子衿找些话聊。

宫依依嬉笑,“你猜呢?”

“我好久都没出门了,猜不到。”

“你真是太没趣了,故意不猜。”宫依依戳穿他,却也不生气,“大伙都在打扫庭院贴喜字呢,为我们成婚做准备。”

宫依依笑嘻嘻的说着,她没脸红,倒是陆子衿不好意思了。她见多了,也习惯他这样,陆子衿脸颊带着点红,格外赏心悦目。

陆子衿的心情也是大好,自从说和宫依依成亲后,他就觉得每天都很快乐。他不知道是原本束缚的心得到解脱,还是别的什么。只是,看着宫依依开心,他也好开心。

他甚至有时候,会后悔。后悔当初的固执,如果不是他,或许他们就不用分离这么久,或许依依也不会......

可是,他也知道,他们会有一辈子的时间相亲相爱。所以,过去的,就过去吧!

“再有个三五天你就可以痊愈了,三哥算了日子,这月初八是好日子。子衿哥哥,你赖不掉了。”

看着宫依依贼小,陆子衿有种掉入魔窟之感,“今天什么日子?”

“初二!”宫依依笑,“所以说,只差六天了。最后一天,按规矩,我们不能见面。”

“嗯。”陆子衿笑着点头,记下宫依依的话。

现在还没成亲,宫依依就成了管家婆,陆子衿只需要配合,根本就不用操心。在宫玄宸看来是毫无实权,可是,他却甘之如饴。

“公主......”元香在外面轻喊,“礼服做好了,奴婢给公主送来了。.”

一听礼服,宫依依和陆子衿相视一笑,“送进来吧!”

元香笑盈盈的走了进来,先给二人道了喜,又说,“这礼服的乡亲们做的,盖头嘛......”

陆子衿说,“拿我看看。”

元香连忙递上盖头,陆子衿笑,“一看就是如心绣的。”

宫依依拿过来瞧了半天,“你怎么知道,绣得挺不错的。”

“人家鸳鸯戏水,你看她的,水里飘着的都是什么?桃花!小时候她就喜欢侍弄桃花,我和婉儿就笑她,应该改名叫桃花,简直着了魔都。不过不得不说,还真不错,刺绣的功夫比在家里好多了。”

元香不服气了,“那当然,小姐都绣了十来天呢!一针一线可用心了。”

“替我谢谢三嫂。”宫依依笑嘻嘻的看着盖头,其实在水上绣桃花,别具韵味,比一般的更好看,她冲陆子衿道,“看来这姻缘还真是天定,你不知道啊,我三哥也是爱桃花之人,和三嫂这程度不相上下啊。”

宫依依说着,又拿过礼服,刺绣都很精致,丝毫不必皇宫的差,她也不管元香在不在场,就不害臊的说,“要不要试一下啊子衿哥哥,我帮你穿!”

陆子衿果然面红耳赤,忙接过礼服,“不用不用,我还能动,能自己穿。”

看两人嬉闹模样,元香笑着退下。

宫依依一直笑盈盈的抱着自己的礼服,忽而胸口一闷,忍不住咳嗽干呕,她猛地冲出门去。伏在门口的柱子上,干呕后,大口大口的喘气。

“依依、依依......”陆子衿担心的喊,似要起身,宫依依听见床吱呀声,连忙赶了回去。

陆子衿看着咳红脸的宫依依,担心道,“你怎么呢?”

“没事啊,只是高兴过了头。”宫依依依旧是那不正经的模样。

陆子衿表情严肃,“到底怎么呢?手伸过来,我给你把脉。”

“你都病了,还号什么脉,要号我自己不会号啊。”宫依依说着,陆子衿依旧认真,她妥协道,“好好好,我说,这两天忘了吃饭,胃疼!”

陆子衿不由得松了口气,刚刚那样子,太像太像瘟疫初期的症状了。或许是他太敏感了,现在见不得别人咳嗽、干呕。

“你都这么大的人,吃饭都忘记,真是不让人省心。”

“嘿嘿......”宫依依傻笑,“那以后,你每天陪我吃饭,我就不会忘记啦!”

陆子衿揶揄道,“把你养得胖胖的,和如心绣的鸳鸯一样胖。”

“你......”宫依依娇嗔,那股恶心感又翻腾而出,她忍着呕吐的冲动,说,“我都饿疯了,先去吃点东西。”

说着,逃也似的离开,陆子衿暖笑的看着她,岁月再怎么变迁,她还是那个笨兮兮的小公主依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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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窗紧闭的房间里,宫依依捂着嘴,尽量不让自己呕出声来。根本就什么都呕不出来,可是,就是觉得恶心想吐。

在刚才,她就已经有不好的感觉了。

现在屋里黑漆漆的,从门缝里透进点太阳,让她尚可分辨方向。

她号了号脉,已经开始紊乱。

礼服就放在床上,与陆子衿的美好生活近在咫尺。不能,她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松手,她不甘心,不甘心,为什么偏偏是她!

“咳咳......咳咳咳......”

又是一阵急促的咳嗽,宫依依怕外面的人听见,紧紧捂着嘴巴,可是,她好怕,真的好怕,甚至连去查看身体的勇气都没有。

身体因为咳嗽没有一丝力气,她坐在地上,透过纱窗,眼光正好打在她的身上。

抱着头沉默了好半响,她才鼓足勇气拉开左手的衣袖,没有,什么都没有,还是光洁一片。她不由得轻轻叹息了一声,看来是自己多疑了,没事,她没事。

宫依依又哭又笑,从地上爬了起来,打开门窗,让阳光照射进来。她一次告诉自己,没事、没事,上天是公平了,苦了这么久,也应该让她幸福一次。

她转身走向床边,还真像试试这礼服,她现在就开始期待初八了,她是如此迫切的嫁给陆子衿,做他一生一世的妻子。

刚一握礼服,这才发现握过的地方都有灰印子,她忙松开,走到洗脸架旁将手洗了洗。

她是如此在意礼服,都不舍弄脏她一点,用毛巾擦手的时候,她猛地瞥见什么东西。下意识的将手摊开,心遽然缩紧,手中的毛巾也随着摊手而落在地上。

手掌上不知何时已经有了红斑点,不多,却已经传递了危险信号。

她恍然想起太医的话,有伤口在芸镇是最要命的事。她一直心存侥幸,以为自己没事,陆子衿也是这样以为的,他们及时的上药处理了,可是,还是感染了吗?

宫依依吓得脸色发白,手都开始微微颤抖,她跌坐在床边,麻木的卷起裤腿,膝盖上,那个曾经磨破皮的地方,已经有好几圈的红斑了。就因为她一直喝着预防瘟疫的汤药,它才能隐匿这么久,若不然,早该患病而亡。

宫依依咬着唇,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用手反复抚摸着红艳艳的礼服,盼了这么久,还是等不到这一刻吗?

六天,一个感染瘟疫的人,如果只是按以前的老方法医治,是活不过五天的,甚至更短。她该怎么办、怎么办?

宫依依心底一阵阵拔凉,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她。为什么命运对她一直这么无情,到最后,也不肯给她幸福吗?

哪怕她现在小小的心愿,只是嫁给陆子衿都不行吗?

还差六天,只差六天啊......

子衿哥哥、子衿哥哥......宫依依抱着礼服,一次次呢喃他的名字。终于,要面对生死的人是她了吗?她掌管草药的分配,如今所剩的,是陆子衿的救命药。

躺在床上,头顶都是大红的喜字。芸镇的百姓太热情了,现在就给他们布置好了,处处都是红艳艳的喜。是,大喜,她宫依依和陆子衿的大喜。

她好恨好想哭,可是,眼睛干干的,什么都流不下来。她多想人生能有如果,那样她不曾答应陆子衿,就不曾对未来怀抱过梦想与期待,如此,她还是那个行尸走肉宫依依,死亡对她来说,是解脱,是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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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宫依依喂陆子衿服过药,却迟迟不肯离去。

陆子衿无奈,“我已经快好了,你不用每天陪我,这样你睡不好。快,乖,睡觉去。”

宫依依任性的摇头,“我想再多看看你嘛!”

“过几天就成亲了,一辈子的时间还不够看啊。”陆子衿宠溺的点了点他的鼻子,“听话,去睡吧,不然我也睡不安心。你再不睡,精神不好,就成不了漂亮新娘啊。”

宫依依失笑,“我本来就不漂亮,我不怕。”

陆子衿还真拿她没办法,将身子往里靠了靠,“要不我们一起睡。”

宫依依一脸惊愕,他才知自己说错了话,“我没别的意思,我、我只是觉得你趴着睡......睡不好。”

宫依依没有说话,和衣躺在陆子衿身边。没有太多尴尬,她很自然的靠近他,握着他的手,轻叹,“子衿哥哥,要是一辈子都能这样该有多好。”

陆子衿紧了紧她的手,“我们一辈子就这样过。”

“你说一辈子到底有多久呢?”宫依依不敢闭眼,她怕自己会睡着,更怕陆子衿会发现她手心的斑点。

“我们还有五六十年的光景要一起度过,足够你去任何想去的地方。”陆子衿说着,又问,“我们成亲后第一站去哪里,你最想去哪里?”

宫依依嘴中满是苦涩,想了许久,才幽幽说,“可能,我只能待在芸镇了。”

陆子衿没有听明白,有些意外,“你喜欢芸镇?”

宫依依一惊,差点曝光,她敛起忧色,笑着说,“是啊,我觉得芸镇民风淳朴,我就在芸镇安家吧,这也是离京都最近的地方。”

“那好,就在芸镇。”陆子衿点了点头,困意来袭,不一会儿,竟说着说着睡着了。

感染瘟疫就是这样,很容易睡着,睡着了就可以醒不过来。陆子衿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他有服药,不会有事。

而宫依依,她不敢睡,不得不整夜的睁着眼睛,她怕自己一闭眼,就再也看不见陆子衿了,再也穿不成漂亮礼服了。

一夜,从所谓有的快,仿若一眨眼的功夫,天就亮了。

宫依依一夜未眠,当阳光温柔的洒上窗台,罩在陆子衿脸上的时候,她欣喜的发现,他脸上的红斑在一点点消退。

她的说轻柔的抚上他的脸,这俊美温润的男人,她想陪他一辈子。可是,她的一辈子没有五六十年,只有几天,几天而已。

窗外忽而传来嬉闹声,她小心翼翼的起床,微微拉开窗帘的一角。偌大的院落里,如心早起正在给陆子衿煎熬。而宫玄宸呢,就一直在旁边捣乱,抢着要帮她烧火,弄得一脸灰。

如心惩罚性的将黑灰趁乱抹在宫玄宸脸上,他还不知情,傻乎乎的笑着。神情中满是宠溺,担心的目光追随着如心,身旁她不小心摔了、碰了。

宫依依想,他们才会有五六十的光阴吧!而她,一辈子都想成如心那样幸福的女人,为心爱的男人生儿育女,可惜,她做不到了。

“我去给大哥送药,你继续烧火啊,不许停。”如心吩咐着,宫玄宸乖乖遵命。

宫依依转身走向门处,高兴中的如心连语调都很高,“依依、依依......”

送了几次药,宫依依几乎没夜都在陆子衿房里守着,如心都习惯来了喊她。

“嘘,小声点,他还没醒。”宫依依将门打开,示意如心小心。

如心却惊呼一声,将药碗摔倒地上,“你的脸、脸......”

宫依依下意识的摸脸,第一反应就是黑疤,可是,如今也不是第一次见,从来没有这样。宫依依恍然明白了什么,当即低吼,“不许喊。”

“如心!”

“依依!”

碗落地的声音一下子惊到两个男人,宫依依捂着脸,惊慌失色,“别说出去,求你......”

陆子衿坐了起来,看宫依依背对着自己和如心说着什么,迷迷糊糊的问,“依依,什么事?”

“没事、没事,我不小心把药打翻了,这就去重新配一碗。”说罢,目光恳求的看了如心一眼,落荒而逃。

如心傻愣愣的站着,眼前不断闪过宫依依满脸红斑的样子。太恐怖了,她知道那是什么,芸镇死了很多那样有红斑的人。

“手有没有烫着?”宫玄宸走了过来,见如心一阵傻愣的站着,不安道,“怎么呢,是哪里不舒服呢?”

如心摇了摇头,“依依她......”

“是啊,她怎么呢,一看见我来就跑?莫不是有了丈夫就不认兄长呢?”宫玄宸打趣的说着,如心却一脸惨白。

“玄宸,你再去帮大哥煎碗药,我去看看依依刚才有没有被药溅到。”如心说着,也不等宫玄宸回答,连忙追宫依依而去。

宫依依一路跑回自己的房间,幸亏现在是大清早,并没有什么行人,自然也没有人发现。

她急忙关上门,跑到镜子前,红斑已经长到了鼻翼两边,才一天的时间啊,这么快,那么多,身上都有呢?

手背因为烫伤,所以红斑根本上不上去,可是,手背上已经有了。

她的心一阵猛跳,有种濒死的恐惧感。一天,才一天红斑就长满全身。明天就开始溃烂,后天会昏迷不醒直到死亡。三天,她不出三天就会病亡。

宫依依吓得捂着脸,甚至都不敢照镜子,如心已经来了,正一个劲的敲门。

如心已经看见了,宫依依知道,瞒不了她。随意找了块丝巾,宫依依将它蒙在脸上,和当初在芸镇相见的样子一样,她的眼睛还是很美的。

宫依依将门打开,佯装镇定的喊,“三嫂。”

如心却一把撤掉她的面纱,刺眼红斑引入眼帘,宫依依无处可躲,终是坦然面对。

“你以为蒙着脸就没事呢?你这个需要医治,什么时候开始的?”如心着急的问。

宫依依平静的说,“应该有些时日了,我太大意,没有注意,今天才发现长到脸上了。本来就够丑的脸,现在长斑了就更丑了,希望没吓到三嫂,呵呵......”

“你还有心情说笑,你三哥在熬药了,待会我给你端一碗,你也喝。”

“我不喝。”

没想到她斩钉截铁的拒绝,如心恼,“你怎么就这么倔,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你不喝药会死的,你是大夫,还不明白?”

“我比你们任何人都明白,没药了。难道三嫂不知道吗?子衿哥哥的命都是从另外四个人那里抢的。难道你也要我抢吗?和陆子衿抢?”

如心突然愣住了,宫依依笑,“没用的三嫂,就算抢,我也抢不赢了。陆子衿只剩三副药了,一天煎一副,不出三天就可以痊愈。而我,要想痊愈,至少得十天,十副药,就算把陆子衿的都给我,也不够!”

“那怎么办,难道要眼睁睁的看你死去?”

宫依依淡然道,“是,只能如此了,三嫂。”

“不行,绝对不能这样。我去告诉太医们,或许他们还有办法。”如心说着,还真要出门,宫依依慌了,连忙拽住她,“三嫂别去,就当是我求你了,求你别去!”

如心心痛又无奈,“依依......”

“我不想到死了,还成为大家的负担,你就当没看见、不知道,好不好?”宫依依哀求,“我现在不奢望能痊愈了,我只想捱到初八,这是我最后的心愿,三嫂帮帮我,好不好!”

如心望着宫依依,喉咙哽咽,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宫依依紧紧拉着她的手,“三嫂,这场瘟疫死了太多的人,就让依依来做这最后一个吧。我想去得安心一点,我不想留遗憾,也不想子衿哥哥知道。这于他,于大家都没有任何好处和意义,就帮我隐瞒下来,只要在婚礼那天祝福我就好。我依然觉得很幸福,只要一想到终于可以嫁给他了,我就开心!三嫂,其实我现在还没有把握能不能撑到那一天,如果没有,你就......”

如心心头一痛,抱着宫依依,“没有如果,依依,你不会有事的,你一定可以和大哥成亲。”

“嗯,我想也可以。”宫依依笑,“三嫂,该给子衿哥哥喝药了,你帮我梳梳头,尽量......尽量遮嘴斑,不要让他发现了。”

如心重重的点了点头,她不是大夫,就算是大夫也救不了宫依依。芸镇的艾尔草和野蓝果已经采摘完了,别镇的试过了,不行,非得芸镇土生土长才行。

这是芸镇的瘟疫,克星也只能在芸镇找。

可惜,他们找完了,却要做出更艰难的决定。

从牺牲病重老者到后来牺牲将愈的四人,直到现在宫依依和陆子衿之间,他们一直在做着取舍。却从来没有这一次,如此让人心痛。

他们就要成亲了,可是,上苍却再一次让他们失之交臂。

错过,错过,他们一直都在错过。

宫依依乖巧的坐在梳妆台前,如心握着她的头发,轻轻的梳着。为了遮住脖子上的红斑,大热天的,宫依依选择了高领衣裙,虽然有点欲盖弥彰的味道,可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将头发吹在胸前,遮挡住了一些,宫依依再遮住面纱,丝毫看不出问题。

“可是......”如心不安,“依依,会不会长到额头上去,那该怎么办?”

宫依依愁眉不展,“我现在担心的不是这个,我好怕会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晕倒。”

只要晕倒了,再想醒过来就难了。如心听着是心惊胆颤,她觉得自己没有办法替宫依依隐瞒。守着这个秘密太痛苦了,每时每刻都是煎熬。

可是,能不守吗?她同样也很清楚,说出去也没用。没药了,就算抢了陆子衿的药给宫依依,她也活不下去。那样,只会拖死两个人。

要痛苦,就让自己一个人承受吧。至少现在所有人都对婚礼满怀憧憬,如心不忍打破他们的美梦,尽管,她心中碎成千片。

她以为,他们终于修成正果,经历了这么多的磨难。可是,残酷的命运,还是露出了它狰狞了一面。

依依、依依,为什么现在一想到这个名字,心就会痛。

“三嫂,你一定要忍住,你别哭,你哭了,我该怎么办?”宫依依望着镜子眼眶泛红的如心。

如心深深吸了一口气,“好了,很漂亮,我们出去吧,依依。”

“嗯。”宫依依巧笑嫣然,那会笑的眼睛真美。

去陆子衿房里,他正在喝药。宫玄宸才没有女人的细心,将药端给他,人就没影了。

陆子衿一个人喝着,身子已经没大碍了,可是宫依依就宠他,硬要他靠好,她来喂。

陆子衿只是惊讶,“你怎么又把连蒙起来了?”

宫依依笑,“你不觉得这样更好看吗?我们不是要成亲了嘛,来点神秘感啊!”

陆子衿揶揄,“又不是认识一天两天了,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啊,神秘不起来,哈哈!”

“你讨打啊!”宫依依娇嗔,“快点,张嘴喝药。”

如心鼻子一酸,转身出门。夏天已经来了,又错过了桃花开的日子,如心想起了宫玄宸,他许诺陪她一起采花酿酒的事,一拖再拖,真不知道哪天才能实现。

会不会像宫依依这样,当能实现的那天,却成了永别。

明明是晴天大太阳,如心却不寒而栗。是她多想了,看见宫依依就胡乱联想。她很幸福,和宫玄宸很幸福,他们还有孩子,绝对不会是那个结局。

可是,为什么心一直不安着。

如心轻轻抚摸着孩子,二个多月了,这小生命什么时候才能快快长大,永远陪在身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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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觉得煎熬的日子,突然过得好快。

如心和宫依依一样,曾无比期待初八的到来,现在却怕得要命。初八,大喜之日,却也有可能是宫依依的末日,更有可能,她根本熬不到那一天。

这些日子,如心偷偷帮宫依依煎药,那都是以前治疗瘟疫的方子,其实用处不大,却也有一定的止痛功效。

宫依依的皮肤已经开始溃烂,痛得她死去活来,都不敢露面。连送药都是如心去的,她很庆幸如心知道,这样,还有个人可以帮她。

身上开始溃烂后,脸上的红斑没有继续往上长了。宫依依松了口气,这样还能用纱巾遮住。

如心说新郎新娘婚前是不能见面的,所以这最后一日,陆子衿身体大好,可以说完全康复,却不能见宫依依。

这几天,他都鲜少见她,突然觉得心里空闹闹的,好似差了什么。

不知不觉,芸镇一个多月的相濡以沫,宫依依悄无声息的走进了他的心。

今日初七,明日就是大喜之日了。

陆子衿一整天喜笑颜开,宫玄宸帮他张罗,因条件有限,酒席就免了,大家只是齐聚一堂观礼祝福。

但该有的步骤是不能省的,由如心帮宫依依梳妆打扮,再在喜娘的搀扶下,送至陆子衿的手里,然后就是行大婚之礼。

一切看似简单,却有芸镇百姓见证,也足够人气风光了。

宫依依的房内,如心也穿上了绯色喜庆的衣裳。明日就要出嫁了,今晚,她要陪宫依依一晚,这是夏朝的规矩。

其实按夏朝的婚礼是在晚上,可是,宫依依却要求提前,在上午。所有人都纳闷,却还是答应了新娘子。只有如心知道,宫依依是怕,怕等不到晚上。

已经是病发的第五天了,按照宫依依病情的恶化是撑不到现在的。如心一直很好奇,她是怎么做到的,如果是意念,是不是她以后也可以这样撑下去。

可是,晚上,她终于明白为什么。

此刻,新婚的头一晚,如心陪在宫依依身边,看着她痛得在床上打滚,她却无能为力。

睡前,宫依依就说了,如果半夜她醒了,痛得大喊大叫,让如心一定要用布条堵住她的嘴。

是的,半夜宫依依是从睡梦中痛醒。或者,她根本就没有睡着。

只见昏暗烛光下,宫依依浑身都是汗,脸上的烧伤胎记格外狰狞。整张脸都痛得扭曲煞白。

不用如心动手,她自己将备好的毛巾咬在嘴里。

从夜半一直在天明,她没有一刻的安静,那种撕心裂肺的痛一直煎熬着她。如心想要抱着她,让她不要乱动再伤着自己,可是,宫依依痛得无法安静,更是几下都打到如心身上。

如心怕伤到孩子,到后来都不敢靠近。蜷缩的靠在床角,就看着宫依依痛了一夜,脖子上筋都凸起,硬着没让自己喊出声来。

如心一直不明白,宫依依是怎么呢。她给宫依依喝过止痛药啊,为什么还会痛成那样?

宫依依滚到如心身边,那紧蹙眉头、冷汗直冒的模样,任谁都了都心疼。

“依依、依依......”她握着宫依依的手,安慰道,“再忍忍,很快就没事了,依依,明天,明天就可以嫁给大哥了。”

宫依依没有说话,只是紧拽着如心的手,那力道简直要将如心的手掰断。

还有一天,一天。疼痛中,宫依依只记得这句话。她一定要熬过去,她不要,不要今天死。

求求你,老天爷,就给我、给我一天的时间就够,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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