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毒妇人心
“依依……”如心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平时一样,可是,鼻子一直酸酸的。.她还记得,始终记得,她们的过去,她们的第一次相遇。
她刁蛮泼辣,自己也是顺风顺水,如今,都不一样了。
来芸镇几日,宫依依一直遮着脸,如今拿下面纱,是不是意味着放下?只是如心始终不明白,她放下了什么呢?是陆子衿,还是......?
从朝阳公主到冷宫罪女,再到陋颜平女,一路二来,宫依依见得最多的就是别人的怜悯和同情,她以前最讨厌被人这样看自己,可是现在才明白,有人悯惜你,是福,证明还有人关心你,若真对你不闻不问,才真该觉得悲凉。
“元香,扶你家小姐起来,该喝药了。”宫依依吩咐元香一声,端起药递给如心。
如心接过药,示意元香先退下。两个人相对而坐,房间里突然安静极了,如心闷声不吭的喝着药,宫依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一直这么看着她。
“三嫂,其实我一直好羡慕你,可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不管是盛京还是芸镇,你都可以和三哥患难与共。”宫依依轻声说。
如心微微愣了一下,脸上并没有多少惊讶,继续喝着苦口的药,“或许大家都一样,习惯了羡慕别人,而忽略了自己的幸福。”
曾经,她羡慕过陆婉,有过人的家世,可以和宫玄凌举案齐眉。可是,后来怎样呢,陆婉走时,却说一直在恨自己,羡慕自己。
想想,这些都觉得是一种讽刺。她们都羡慕着对方,却忘了把握已有的幸福。
看见如心,就是看见了盛京的亲人,宫依依慢慢打开心扉,忍不住叹息,“可是,我有什么幸福可言?”
“怎么会没有?每个都有幸福的事儿,只是看你会不会找,会不会珍惜。你有疼你的父母,就足以让我羡慕。而你和陆子衿之间......”如心顿了顿,幽幽道,“能有一场刻骨铭心的爱恋,总比枯燥一生强吧?”
“刻骨铭心?呵,这应该是相互的吧,可惜他心底从来就没有过我。”宫依依无所谓的笑了笑。
如心诧异,“你怎么会这么想,那天你也在场,当大哥知道你死了,他有多么难过。”
宫依依直白道,“他是大夫,本来就心肠软,随便一个什么人死了,他都会难过。”
如心语塞,半响才问,“大哥知道你真实身份了吗?知道你是依依吗?”
“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戴面纱了,连他我都面对了,我还怕什么?”
“他知道呢?”如心微惊,“那他有没有说什么?”
“他,”宫依依想了想,不由得失笑,乐呵呵的说,“他说要娶我,你说他是不是脑子进水呢?我没毁容的时候,我是公主的时候,那样缠着他,他都不肯做驸马。现在我一无所有,他居然说要娶我。.你说男人是不是都这样啊,见不得女人风光,我越落魄,反而越容易打动他?”
如心也是大吃一惊,她万万没有想到陆子衿会说要娶宫依依。
宫依依倒是一脸是洒脱,“我以前以为,我越是尊贵,越是风光,就越是能虏获他的心,你说哪个男人不喜欢权势的?娶了皇上最喜欢的公主,也会成为和皇子无异的驸马啊,天下人趋之若鹜,他陆子衿居然不媳,呵,三嫂,你说喜欢上这样特别的男人,我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他要娶你?你答应了?!”不知为何,那一刻,如心脑子里想的居然全都是江渔和永彦。在她的潜意识里,江渔为陆子衿生了一个儿子,如果没有吴王,他们才是一家人啊。如今虽然也怜悯或是钦佩宫依依,但毕竟心底的天平还是会倾向多年好友至交。
宫依依摇了摇头,“难道三嫂以为我还没想明白吗?”
“想明白什么?”
“陆子衿一直不喜欢我,跟不愿意娶我。现在莫名其妙的相遇又说要娶我,你会怎样想,难道是因为他突然开窍,又喜欢上我了吗?哈哈,我又不是三岁的孝子,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天真了,就算我不是公主了,没有好的相貌了,但,我还有我的骄傲,三嫂,如果你是我,你会愿意嫁吗?嫁给因为同情你,而不是真心爱你的人?”
“我不是你,我不知道。”如心有些无奈,她既担心江渔现在的处境,也格外怜悯宫依依,牺牲了这么多,失去了这么多,其实如心也希望她能有个好归宿,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们偏偏都选择了陆子衿?
只要宫依依放手,她原本有更好的结局。可是,人生就是这样,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局是什么。爱情,如果从开始到最后都是一帆风顺,没有磕磕碰碰、分分合合,那也算不上爱情吧!
爱情,本来就不是件容易的事,能轻易放下、忘却,就谈不上真爱了。
对如心,宫依依从来就没有抱什么希望,她和如心说这些,也只是想让自己轻松一点。长久以来,她把什么事都一个人压在心底,太累了。今天说出来,也舒服多了,她最怕就是如心劝她,其实,又或许她心底是希望如心劝她的,如此,她才有勇气再冒险一次。可是,人生哪有那么多机会,她不想再有什么奢念,万劫不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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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医书后,陆子衿和太医们经过两个昼夜的研究,经过一次次的配药换药之后,终于找到控制疫情的方法,就是用芸镇土生土长的艾尔草和野蓝果提炼出药粉,涂在患者的溃烂处,达到消炎去毒的功效。
可是,要想通过草药提炼药粉那是个长期的过程,虽然医书上详细介绍了提炼方法,但用时太长,恐怕等到太医们提炼而出,芸镇的人也死光了。
最后陆子衿提议用艾尔草和野蓝果煎药,既可内服,也可外敷,虽然达不到药粉的功效,应该也不会差。
有办法总比没办法好,众人来了芸镇也有了好几日,每日都是眼睁睁的看着人死去,却毫无办法,如今终有了一丝希望,大伙的热情度很好,纷纷响应要帮忙上山采药。因宫依依懂草药,能识别,所有就由她和宫玄宸带队上山采药。
而如心因有有孕在身,不方便上山,便留在家里,和陆子衿等人烧热水,准备熬药。不一会儿,就有人先行送草药回来了,陆子衿连忙将草药简单洗了洗,扔进锅里,大伙快煮。
等到草药一披披送回,药也一锅锅煎好,如心一直在院子里烧火,陆子衿不许她靠近病房,而负责喂患者喝药擦药的人,都是陆子衿和几个大夫。
今天大伙都去采药了,这医馆里只剩几个人,忙不开身。
因为人多,根本不可能用小罐子一碗碗的熬,全部都是大锅,一次可以熬十几人的份,包括喝和擦身体,都是一样的药。这种情况下,也讲究不了太多。
等药熬好了,太医们忙得出不来,如心只得一碗碗的给他们送到病房里去。虽然陆子衿很担心这样会传染她,可是,人手不够,也没有办法。
陆子衿等人首先是给身体已经出现溃烂的人用药,毕竟,如果不及时救治,或许,他们活不到明天。
如心不停地送药,给几个太医当助手,忙得够呛,这样跑进跑去,肚子也有些不舒服了。
想要休息一下,可是,这所有人都必须在今天晚上之前将药服下,这样明天看了效果,才知道到底有没有用。
“你们都出来帮忙!”如心推开了一间患者病房,这里住的都是刚感染不久的布,身上已经有了红斑,会体弱无力,但比起已经到溃烂地步的患者,他们的情况要好多了,至少不会痛得死去活来。
“还帮什么忙啊,我们浑身都没有力气!”这些患者一个个没精打采的躺在床上,每天等着人喂饭喂药,然后等着天黑睡觉,最后就是,等死!
“有力气顶嘴,就没力气起床?”如心走进去,看着一个个恹恹的脸,别人伺候惯了,赖在床上。想要发脾气,可是,又觉得他们是病人,终究是忍了下来。长舒了一口气,语重心长说,“陆大夫和太医们又研制出了一种新药,对你们的曹有帮助......”
如心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有人消极的打断,“还能有什么帮助,你就别骗我们了,一染上这病,神仙也难救。你们前天也说药管用,结果大家喝了,还是有人死了。”
“是,你说得没错,喝了药,不代表就能活下来。”如心话音刚落,就有人对她嗤之以鼻,她目光冰冷地扫过大家的脸,一字一顿道,“但是,我告诉你们,不喝药一定会死。乖乖配合,还有活的机会,否则你们就是死路一条,现在就放弃,是真不想活呢?不想活赶紧地,省得拖下去皮肤溃烂,痛得鬼哭狼嚎。还有啊,记住死的方式只有一种,活埋!别随随便便的上吊,不仅死相难堪,还会扩散疫情,这样就太缺德了。”
听如心催他们去死,众人皆是目瞪口呆。
这里的大夫,包括宫依依,无一不是和颜悦色的哄着他们,让他们坚强,让他们相信大夫,一定能活下来,一定不会有事。他们说的都是安慰的话、鼓励的话,只有如心,只有她,居然这么狠心让他们去死。
“最毒妇人心......”
有人不满的嘀咕一句,“如心嗤笑一声,“不错,最毒妇人心,你们知道最好,现在我负责煎熬,我告诉你们,草药不够,病人太多,抢不到药的,就等着死吧。不过死了也好,你们都死了,我也就不用这么累了,嘿嘿......”
如心贼贼笑了一声,在这里患者耳朵里格外刺耳。他们是倒了八辈子霉染上这怪病,居然还有人咒他们死。
一群人嘴里骂骂喋喋,却没有人再敢大声,如心轻蔑的望着他们笑了笑,转身走了出去。刚在灶台边坐下,那些病人就一窝蜂的跑出来了,不要大夫招呼,一个个自己争先恐后的舀锅里的草药喝。
如心冷哼,“还真是怕死啊。”一说草药不够,果然一个个就慌了。
有些人嘴硬,“我们不是怕死,我们是不想辜负太医们的一番苦心,更不想让你这毒妇称心如意。”
“还真是嘴毒,这样说我,就不怕王爷要了你们的脑袋。”
“王爷敢杀我们,我们就把病传染给他。”
如心嘴角抽搐,果然不能跟民斗,一个个太狠了。她忍着想将他们狂打一顿的冲动说,“既然一个个能走能动,以后就别老是让人伺候,你以为大夫都是铁打的啊,一天到晚都不用睡觉?”
有人急了,“我们不出来,也是不想传染给别人。”
“我知道,是太医让你们别出来的嘛,但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病人太多,人手不够,我希望你们能照顾自己的同时,也能帮忙照顾一下染病重的乡亲。”
虽然觉得如心说得有道理,但她之前那么嚣张的让他们去死,还是有些人不服气,撅嘴道,“我们为什么要听你的,就因为你是朝廷派来的,就因为你是王妃?”
“你们可以不听我的,但每个有良知的人,都不可能见死不救吧,何况还是自己的亲人?”如心说着,边舀汤药边说,“反正都出来了,难不成还想进去继续睡?等你们死了,多的是时间睡,也不急在这一刻吧?有手的,就帮忙烧火煎药,腿脚利索的,跟着我,给大伙送药9有一点得申明,我不是王妃,别再乱喊了。”
说着,端着两碗药就朝前面的病房走去,其余人迟疑了片刻,还是顺从的端药跟了上去。
她说得没错,大伙都是乡亲,都是自己的亲人,不能见死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