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没有前世
耳边有呼呼的风声吹过,激烈的气流在她周围飞窜,双脚离开地面所带来的不踏实的感觉,模糊不清的视觉,让她的灵魂整个儿好似急坠进了地狱中一般。.
事后她想到,人的生命真是脆弱,在轮回里像是滚油锅似得滚了几万年,历尽艰辛好不容易才来到世上,却只需短短的几秒钟就可以结束了。
她下坠的速度飞快,她一直在心里想着,快要到底了吧。但是过了很长时间,都没有落到地面上,下方就好像是无底的一样。
而她的下坠速度由快到慢,到了后来只能够称之为往下飘落了,就像是一片深秋的枫叶,缓缓的往下落。虽然闭着眼睛,她却也能够感觉到周围的光线变黯淡了。迎面而来的那种宁静的干燥中而又带有腐败的泥土气息,迥异于城市生活的吵嚷喧嚣。
她想要睁开眼睛看一看,重重困意如同压抑的黑暗一般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将她包围住。她知道自己不应该睡,但几次挣扎无果,她在飘飘悠悠中沉沉睡去。
“该死的!竟然从我手里抢人!不想活了吗!”秋婷朝着下方怒骂,“给我滚出来!”
她看见白轻没有像王蓉那样摔的粉身碎骨,而是像一滴水那样整个儿钻进了地里。如果没有人暗中帮助她,那是绝无可能的。但她却没有看清楚帮忙的是什么东西,那也瞬间眼前好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雾气一样,什么都看不见了。
“竟敢坏了老娘的好事!你等着,看我不下去剥你的皮,抽你的筋,喝你的血!”秋婷简直是气急败坏,越骂越是难听。
“使用了彼岸琉璃还能够被看破,你认为那是普通的东西吗?”墙角里转出穿着一身黑衣的李君墨,他双手插在裤袋里,眼神淡然的看着脸被气的通红的秋婷。
“又是你!”
如果不是中午被他用咒术困在树上下不来,早就得手了。
秋婷满腔的怒火正没有地方发泄,一股脑的就冲着李君墨发过去了,“李君墨,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们秋家与你们李家一向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你如今是想要挑起两派的争端吗?”
“如果你想要这么认为,那也可以。”李君墨一脸无所谓,一向柔软的声线微微带了点冷意,“再次警告你,白轻不能动!否则那后果,区区一个秋家根本承受不起!不要因为一己私欲而毁掉整个家族!顺便也带话给你们当家的,做人不可太贪婪!阴阳秩序,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搅乱的!”
“李君墨,你把话说清楚……”秋婷气势汹汹的一句话还没说完,忽然见到李君墨向着她的方向冲了过来,下意识的就举起了手中的匕首。.
李君墨的厉害,她已经尝到,这下再也不敢轻敌。刚才是没在意才让他困住了,这一次她有了心理准备,不相信他还能得手。
只是,李君墨根本就没有理睬她,而是跃上了矮墙,张开双手跳了下去。
秋婷立刻趴到墙上,但见下方那个黑色的影子像是一只自由翱翔的苍鹰一般,在这阳光灿然的午后显得非常炫目。
“李君墨,你不要命了吗!”
直到看见他与白轻一样身体穿透了地面,才松了口气。可那个究竟是什么术法,回去之后一定要问问族长。
白轻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酸疼,就是那种睡在硬板床上的感觉。手一摸身体下面,果然,硬邦邦的,而且还冰凉沁骨。
那种触感很熟悉,心中一个激灵,双手撑着身体坐起来,她诧异的看着自己睡的那张床。视线触及之处是碧透的绿色,质地上与李君墨给他的那块牌子很像,但要温润许多。
虽然她从来都不知道有关玉的知识,但就是知道那是一张翡翠玉床。
就像那些在陌生环境中醒过来的人一样,她立刻看向四周。
不过奇怪的是,除了能够看到那张床,其他地方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而且就是那张床也越来越淡了,渐渐的有白茫茫的雾气飘过来,就像是平流雾那样充盈了她所在的空间,将翡翠玉床,甚至是周围的黑暗都淹没了。
现在,她处身在一个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的不知名的地方。脑子里也和这个地方一样,是无边无际的白色,她的心里顿时被一种茫然而又惆怅的情绪填满。最为重要的是,她突然想不起来刚才看见过什么了。
这个时候,睡梦中那股时隐时现的浅淡的香气忽然浓郁起来,不过就是稍微明显了一些,让她能够闻出来香味是从哪个方向飘过来的。其实她也并不确定这香气是不是在睡梦中闻过,就是隐隐约约的觉得就是那样。
她迈步朝着香气走过去。
但是前面什么都没有,到处都是雾气,无边无际的雾气不光蒙住了她的眼睛,走了很长很长时间,仍旧还是在雾气中。
走着走着,她就有些着急了。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呢?
她觉得既然往前走什么都没有,或许是走错了,索性转过身来往相反的方向走。可还是一样,前方一片白雾茫茫。不过走了这么长时间,却没有累的感觉。这也是她至今都没有停下脚步的原因之一,还有一个就是无法停下来,不是身体不受控制,而是只要一停下来就感到莫名的烦躁不安,浑身都不自在。
似乎在这种地方,只有不停的走动,才能够确定自己还存在。
过了一会儿,朦朦胧胧的好像听到前面有人在说话,隔着距离太远,只能够勉强听清楚。
“大人,她,好像没有前世。”雾气里忽然传来一个陌生的女子的声音,有些不甘不忿,还有些不可置信。
“一个人怎么可能没有前世?”男子低声沉吟,这个声音是姬凌云的,“薰衣,你说,一个人没有前世是什么意思?”
“大人,我想她是真的没有前世,一直都是以一种无知无觉的气态形式存在着。机缘巧合之下,投入了人道。”
“机缘巧合?能够投身人道,那得要多大的机缘?”
那个叫做薰衣的女子声音有些冰,“大人,您是知道我们未名司三重往生香的厉害的。一重往生,逝者启程;两重往生,怨戾尽消;三重往生,求根溯源。在往生香面前,从来没有人能够隐瞒得了自己的来历!除非她本身就没有来历。”
“但我听说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并非没有前世,而是没有了前世的记忆。就算是往生香也没有办法。”
薰衣的声音忽然变得尖锐起来,“大人,这一种情况与我刚才说的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之所以没有记忆,并非记忆被封印,而是完全没有了。即使见到与过去相关的东西也不会再想起来。那真的就是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况且相貌也变了,从此以后,完完全全的是另外一个人!既然如此,还有什么意义!我劝大人不要太执着!”
姬凌云沉默了很长时间,才说道,“罢了!你去吧。”
这一句话过后,四周围又恢复了宁静,什么声响也听不到了。
与此同时,她睁开了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第一反应就是伸手摸床,这下不是翡翠玉床了,而是摸到了铺在床上的厚厚的褥子。褥子上头铺着孔雀开屏,色彩艳丽的床单。
而这张床,带着木质的床框,像她乡下的外婆家才有的那种五六十年代的床,上方还挂着一顶浅蓝色的蚊帐。
刺眼的阳光从微开的窗帘缝隙间钻了进来,正射在她的脸上,有些刺眼。她下意识的伸手遮在眼睛上方。
掀开蚊帐,将它的两边挂在钩子上,视线顿时变得清明。从头顶上方的三角形支架以及裸露在外的大梁,她可以断定这是一间瓦房。房间里的摆设非常简陋,除了她睡的这张床而外,就只有一张大圆桌。地面上铺的是压的很平整的黑色泥土。
她不知道这是哪里,是什么人将她带到了这里来。轻手轻脚的下了床,小心翼翼的不弄出声响。蹑手蹑脚的走到窗户边上,掀开了帘子朝着窗户外面看过去。
看到的情景差一点让她尖叫出来。
窗户外面有一张脸正在朝里面看,那人的五官紧紧贴在玻璃上,被挤压的变型,乍一看就像是面目狰狞的鬼怪一样,一双阴森森的眼睛直勾勾的瞪着她。
那个人见被发现了,触电一般的弹跳开去,然后就不见了。那一边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见,但直觉上好像也是一个房间,与她这间屋子共用一个窗户。
也就是说,这既是她这边的窗户,也是刚才那个人所在房间的窗户。既然窗户在墙里面,那么明亮的阳光是从哪里来的呢?
“你醒啦?”惊魂未定间,一只手蓦地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这下她再也忍不住了,一边大叫着一边飞快的转过身体。她没有想到身后那个人竟然是姬凌云,他仍旧是一身紫衣,贵气逼人,暗色的布料衬得他肌肤胜雪,眉目如画。
他微皱了下眉,“怎么了?”
“你,你,下次你能不能不要这样一声不响的就站到我身后?”白轻脸色发白的捂着心口的位置,一颗心噗通噗通跳的像是伴随着狂风的暴雨。
“吓到了?”
一听他那云淡风轻的声音,白轻就更生气了,想要发脾气,可是对着他,那脾气怎么发,她的胆子还没肥壮到要惹怒一只鬼的地步。
“这里是什么地方?”
“人间与阴间的交界之处!”
“我这边是人间,对面那间房就是在阴间吗?”
“没错。”
怪不得她这边阳光普照,对面却黑咕隆咚。估计刚才那个人肯定是出于好奇想要看看人间是什么样子才趴在了窗户上吧。
之所以这么认为,那是因为如果是她也会那样做。
“那阳光是怎么照进来的?”
“出去看。”
姬凌云转身,推门走了出去,白轻连忙跟在他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