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丞相之女

回到寝宫外,我敲望见出秀正在一群宫人的围观下亲自爬上梯子,在屋檐下挂上了一只红彤彤的大灯笼——那高度看起来有点儿瘆人,让我不禁替她微微捏了一把汗。.

孰料好的不灵坏的灵,正这么担心着,就见她脚底一滑,整个人猛地往后仰去。

宫人们见状大惊失色,纷纷失声尖叫起来——与此同时,我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险情吓得汗毛倒立,脚下不由自主地跨开大步,往她所在的位置冲了过去。

然而远水救不了近火,就在我大脑几近一片空白之际,一个黑色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掠而过——待我再度看清之时,眼前已是那黑影抱着出秀落地的一幕。

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事发地点,定睛一瞧——原来是飞檐及时救下了出秀!

虚惊一场之下,我抚了抚胸口,作了个深呼吸,见惊魂未定的出秀猝然还魂,盯着救命恩人一脸震惊,然后被飞檐稳稳当当地放回到地面上。

一时间,周围人都呆若木鸡地注视着那个突然冒出来的黑衣人。

这大白天的,他也确实怪突兀的。

不过,为了救出秀,呵呵……

已然定下心神的我不由抿唇一笑,然后噙着笑意大步流星地走到了人群中。

众宫人见皇上驾到,纷纷从愣怔中回过神来,向我低头行礼。我顺着她们让开的道路来到出秀与飞檐的面前,视线不着痕迹地在他俩之间打了个来回,最后落在了女子微红的脸上。

“怎么这么不小心?如此危险之事……”我又瞧了静立在旁的男子一眼,重新看向女子,“交给侍卫来做就好。”

“回皇上,这灯笼是奴婢为皇上祈福,亲手做的,要亲自挂上去才行。”出秀低眉小声道。

我闻言顿觉意外,不禁仰头注目于那盏在寒风中轻轻晃动的灯笼。

出秀的手真是灵巧,居然连灯笼也会做……而且做工看起来还相当不错的样子。

“你有心了。”诧异之余,我胸中自是涌起一股暖流,旋即眸光一转,看着她真诚道。

出秀垂下眼帘,并未多言。

或许今时此日,她能做的,也只有祈求神明大发慈悲了。

“你随朕进来吧。”我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旋即转过身子,迈向了自己的卧房。

很快,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温暖的屋子,我脱下了厚实的披风,径自坐到了软榻上,目视她乖顺地站到了我的跟前。.

“其实刚才,你叫飞檐去挂也无不可,依朕看,你们俩已经挺熟了。”毫无预兆地,我故意瞅着她如是说。

出秀闻言明显一愣,然后立马回神紧张道:“皇上,他、他是皇上的暗卫,岂能随意现身?”

我随意一试,居然试出了她的慌乱——如若不然,她又岂会急得忘记了自己方才理直气壮道明的原因?

而话音刚落,出秀自个儿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即刻闹了个大红脸。

相识至今,我很少见到她如此羞涩无措的模样。

果然……不过我怎么现在才发现?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看来这几个月里,我光顾着沉浸在对不幸命运的悲叹中,都两耳不闻窗内事了。

思及此,我落寞地垂了垂眼帘,进而抬眼笑而不语地注视着女子。

“你觉得他怎么样?”见出秀越来越不知所措,我善解人意地挑明了话头。

“什……回皇上,奴婢不知道皇上在说什么……”出秀埋低了脑袋,声音也变得跟蚊子叫似的。

“如今朝中政务虽由太上皇把持,但朕可还是一国之君。”我压下油然而生的暧昧笑容,煞有其事地说着听似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语,“欺君可不好。”

“奴……”出秀抬头哑然。

“行了,你心里想什么,都快写在脸上了,朕会看不出来?”我挑眉逗弄她道。

“……”出秀红着脸低下头去。

“唉……这飞檐孤身一人,也一年有余了,朕早就劝他,婚事要趁早。”我眼珠子一转,开始唉声叹气,添油加醋地扯淡,“可他性子内敛,从来也不跟朕提及自己的私事。想他兢兢业业地保护了朕这么长的时间,朕总得知恩图报吧?”我似有似无地问着,却看不清出秀此刻的表情,“所以,朕一直思量着要替他物色个合适的对象,你若是对他没什么想法,那朕可真要替他好好张罗张罗了。”

话音未落,出秀业已蓦然仰首注目于我,一双秀目直瞪大了盯着我瞧。

忽然,她像是察觉懂到了什么,又蓦地垂首,脸颊红着嘀咕道:“皇上取笑奴婢……”

“噗……”她罕见的害羞模样叫我忍不住轻笑出声,“朕才没这么不厚道,是你自己藏着掖着不肯说。”难得素来稳重干练的出秀也会显出女儿家娇柔的一面,我适可而止地敛了敛笑容,依旧凝眸于低眉不语的她,“好了,说正经的,你究竟对他怎么看?”

“……”听闻我不再谈笑的口吻,女子亦抬眸对上了我的视线,渐渐收起了娇羞之色,但一时间却没能鼓起勇气张嘴一言。

“朕不清楚他有没有向你谈及他的过去。”我迟疑了片刻,最终决定将飞檐以前的经历选择性地告知与出秀,“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像他这样的暗卫,无论效忠于谁,那双手,都是染过血的。”

事实上,飞檐在成为我的暗卫之前,无疑已因无争的命令而取过不少人的性命。

“奴婢明白……”沉重的话题撬开了出秀的双唇,她低声说着,一双秀眉不自觉地蹙起,“但是……奴婢觉得,他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你说得对,他虽曾经身为影卫甚至杀手,但自从跟了朕,他就没有妄害过一条人命。”出秀简单却出自真心的一句评价,登时让我放下心来,“朕和你想的一样,他的内心,并不喜欢杀人,只是碍于一些不得不为的理由,才令自己的双手染上了鲜血。”

出秀一言不发地听着,神色并不轻松。

“你怕吗?”我突然问。

她直视着我,眼神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看着她,扬唇莞尔。

“只要你们彼此有意,朕相信你们一定可以过上平静的生活。”

“皇上!”如梦初醒的女子惊慌失措地喊着,似乎在怪我竟然就这样下了定终生似的结论。

“朕也会帮你们的。”

出秀愣住,大概是不理解我缘何要郑重其事地说出这七个字。

我见状,连忙眯起眼睛,嘴角地勾勒出意味深长的弧度。

“怎么?朕可是怕你爹不同意,都已经开始考虑怎么说服他了呢!”

“皇上!”我的调笑使女子瞬间面红耳赤,她千载难逢地出现了跺脚的趋势,仿佛巴不得跺出一条地缝来,好让她钻进去躲一躲,“皇上朴要再取笑奴婢了!”

“呵呵……”我咧开嘴爽朗地笑了,但心里头思考的却是另一件事。

希望不是我多虑,但为防万一,我必须想法子……给飞檐一道“护身符”,让他得以彻底切断无争对他的控制。

诚然,虽说飞檐已经足足跟了我一年,看上去同他的旧主——无争已是毫无瓜葛,但为防我百年之后,无争因爱成狂迁怒于他,我不得不未雨绸缪。

他本仁义,不喜杀戮,何况如今又与出秀渐生情愫,承蒙他照顾了这么久,我说什么也得尽力帮帮他,许他后半辈子的平静生活。

如此思忖着,我提笔在一张纸条上写了两句话,嫌它分量不够,我又剪了一小簇头发,将两者合在一块儿,放入了一只荷包中。

我悄悄把飞檐叫来,直接问他对出秀有何想法——在看见这个鲜有羞涩之时的男子流露出明显的慌乱之后,我心下就已有了答案。

我告诉他,逝者已矣,来者可追。

他可以在心底的某个角落留着那个人,但他更应该空出其余的位置,容纳他生命中后来出现的女子。

我希望他不要活在过去,因为,这也一定是伊人在天之灵的愿望。

飞檐闻言并未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听着,神色怅然。

“出秀是个极好的女子,不要辜负她。”

我的一句总结让飞檐从悲伤的情绪中迅速抽离,继而微红着脸注目于我。

此时此刻,他的眼中是亮着的。

但是,他很快就眸光一暗,令我顿觉不解。

“飞檐自觉……配不上出秀姑娘。”良久,他低眉嗫嚅着,霎时解开了我心中的疑惑。

不好!难不成他已经知晓了出秀实乃丞相之女?

心里头如此猜测着,我面上却作出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反问他:“怎么配不上了?你们一个是朕的贴身侍女,一个是朕的近身暗卫,怎么想都是绝配啊!”

飞檐抬眼盯着我瞧,迟疑了片刻,才瓮声瓮气地说:“飞檐自知杀孽太多,配不上清清白白的出秀姑娘……”

“那些都过去了。”我目不斜视地注目于他,斩钉截铁地予以反驳,“最重要的是,她不在乎。她相信,你不是那种喜欢杀戮的狂徒,一切皆是源于忠心而已。”

“可是……”

“不准给我‘可是’!”我一口打断了飞檐的话,义正词严地瞪着他,“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怎么比姑娘家还扭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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