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弱冠之年篇

“是的。.”他闭了闭眼,微微一笑。

“那我……真的有希望了……”辰灵笃定的回答令我不禁喃喃自语起来。

这时,他忽然凑上来轻吻我的额头。

主动亲昵的动作让我一下子回过神来。

我想,他也和我一样,心情难以平复——既是高兴,又是担心吧?

“辰灵。”感受着男子轻喷在脸上的呼吸,我深吸一口气,唤出了他的名字。

“嗯?”他仍用前额轻柔地抵着我的鼻梁,嘴上温柔地应声,单臂环着我的上身。

“你知道吗?之前温故离告诉我,南浮不能由甫家之外的人来统治的时候,我想过要给你留个孩子。”事过境迁,我鼓起勇气向他坦白了当时的想法,“一来,是为天下百姓留下一个可以继承大统的天家血脉,二来,我也想有一个我们的孩子,这样的话,将来我不在了……你也可以有个念想,可以跟孩子好好地生活下去。”

辰灵静静地听着,并不发表意见,只是抱着我的手臂倏地收紧了,又慢慢松了下来。

“那个时候,我算了算清弦告诉我的时间,够十月怀胎,来得及。可惜我的脸皮不够厚,一直没能……霸王硬上弓。”我顿了顿,感觉耳根有些发烫,“现在事易时移,转眼之间,时间不够用了,更重要的是,我们有了回家的可能性。所以……我也不用再考虑了,直接打消了怀孕生子的念头。毕竟,要是真的有了孩子,我们又如何舍得抛下他,跑回原来的世界?”

诚然,最糟糕的情况是,即便我没能挨到月食出现的那一天,辰灵也应该等得到,届时,他就可以回去,回到他真正父母的身边——而这个世界,就不能留有他任何的羁绊。

“你说我是不是很糟?连自己的亲生骨肉,也要算计来算计去。”我苦涩地翘了翘嘴角,笑自己精于筹谋。

“你是很糟。”孰料对方当真道出了一句肯定,令我登时一愣,“总是为孩子考虑,为我考虑,为天下人考虑,怎么就不替你自己想想?”

话音落下,他已深深地凝眸于我,眸中满是疼惜。

我自是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当即收起了那一瞬的愣怔。

“我才没有那么大公无私。”我嫣然一笑,埋首于心爱之人的胸前,“我一心所求的,无非是你能好好的,这个国家能好好的。.”

当然,我最期望的,是我们都能好好的……好好地相依相守。

只是,老天愿意替我完成这个心愿吗?

“云玦……你要努力地活下去。”屋内的寂静持续了一会儿,忽而响起了辰灵低沉的声音,“我们……一起回家。”

“嗯……”我伸出胳膊抱紧了他,微笑着闭上了双眼。

自此,一夜浅眠。

醒来之时,我的身旁已然没了辰灵的踪影。

我知道他自有安排,丝毫没有大惊小怪,径自起床更衣洗漱。

上了朝又退了朝,我把温故离与暄帝召至御书房,问前者何时能把昨个儿敲定的说法拟成诏书,以将暄帝的存在昭告天下。

岂料男子闻言,当场就掏出了一份拟好的诏书,恭恭敬敬地递到了我的眼前。

好家伙,我昨天才把这事儿推给他——咳咳,我才将此事托付与他,他今天一早就能交出东西来了?

我有些吃惊地接过温故离递来的白纸黑字,打开后认认真真地读了一遍,发现他果然言辞妥当、无懈可击。

为了表示对暄帝的尊重,我还特意拿给他看了看,得到他的认可后,这草稿就算是通过了。

与此同时,我也不忘夸温故离几句,大抵是褒奖他办事效率高、为主分忧解难之类的——完了之后,我差点就加了句“温爱芹果真是一碰上暄帝的事,就跟打了鸡血一般啊”。

但最终,我选择的做法是分别给他俩一个暧昧的微笑。

温故离似乎已开始习惯我对他笑,只是不太理解我缘何笑得如此诡异,故而稍显茫然;至于暄帝,心目中的前世女儿给他笑脸,他自然是喜闻乐见,也就没问我干吗笑得这么奇怪。

然而,待温故离告退,将书房留给我们这对父女,让我们得以独处之后,暄帝却出人意料地开了口:“丫头,你刚才为何笑得那样古怪?”

好嘛……都已经从“孩子”升级成“丫头”了——我这个前世爹其实是个自来熟吧?

“坑爹啊……咳咳……父皇。”一个在内心强化了无数遍的词汇脱口而出,我蓦地想起了,此人好歹也给我送来了生存的希望,我不该再拿他开玩笑,于是立马改了个恭敬又体面的称呼,“我这么叫,您不介意吧?”

“不介意,这么叫再合适不过了。”他盯着我,笑逐颜开,显然相当满足,“你总算愿意认我这个爹了。”

“……”四目相对,我不着痕迹地抽了抽嘴角,心里道:唉,认就认吧,权当认个干爹了……

“那什么……父皇,我只是觉得,温故离对你实在是太好了,但凡牵涉到你的事,他铁定是不遗余力、力求完美的。”我如实相告,同时观察着暄帝脸上的表情。

“故离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朋友,能与他结识,实属我三生有幸。这些年来,也真是辛苦他支撑着这个国家……”暄帝惆怅地叹了口气,明显对旧友兼臣子的温故离有着极高的评价,并且也从心底表达了对他的感谢和愧疚,“不过丫头,”不料下一秒,男子突然话锋一转,笑吟吟地注目于我,“他对你也是相当不错的。”

我闻言当即一怔,回神后毫不犹豫地歪了歪嘴角,直言不讳道:“是啊是啊,很不错的,之前不知道多少次气得我头晕吐血。”

暄帝啼笑皆非地摇了摇头。

“是真的头晕、吐血,因为我体内的奇毒。”生怕前世爹误以为我在使用夸张的修辞手法,我忙不迭瞪大了眼补充道,“当然,他当时并不知情,甚至连我自个儿都还没察觉,所以我也不怪他。”申讨完了某人的罪状,我深明大义地表达了自身的宽容大度。

暄帝听罢,神色微凝,进而浅浅一笑,曰:“这件事,其实他业已心中有数、懊悔不已,都特意向我请过罪了。”

我闻讯略感诧异,但立马就理解了温故离的心情。

“故离为国为民殚精竭虑,很多事情,他也有他的无奈,你别记恨他。”

“我看起来像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

“也是,是我这个当爹的啰嗦了。”暄帝莞尔一笑,整个一慈眉善目的大叔,“所幸他已承认了你这个皇帝……”他稍作停顿,饶有兴趣地瞅着我,“丫头啊,不到一年的工夫就得到了他的认可,你可不简单啊。”

“啊?是吗?”对方的意思不言而喻,可我却装傻充愣着,只敢在心里窃喜一番,“那父皇当年获得他的认可,花了多久的时间?”

如果这一刻我能提前预知,暄帝追忆往事的欲望会如黄河泛滥般一发不可收拾,那么我绝对不会信口提出有关当年的问题。

可惜天下没有后悔药,是以,我只能耐着性子听我这前世爹饶有兴致地向我诉说那些“我与故离不得不说的陈年趣事”。

算了,权当是听故事吧。

唔?他让温故离男扮女装潜入青楼查案?噗——温故离扮女人?!

啥?他硬是要教温故离爬树看美人,结果误人子弟,害人家摔了个四脚朝天,愣是在床上躺了足足一个月?囧——这哑巴亏吃的……

啊?他还想当月老给温故离做媒,到头来自诩京城第二美女的女方觉得自己长得还不如男方,当即就泪奔而去,发誓不再相亲?喂——您这是牵红线呢还是误终身?

时而忍俊不禁时而哭笑不得地听着暄帝滔滔不绝的讲述,我顿时觉得每一头老谋深算的狐狸都曾经是一只逆来顺受的忠犬。

与此同时,温故离的冰山形象也随着暄帝不厚道的揭老底行径而土崩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委曲求全、无怨无悔、宽容大度的好男人楷模在我心中拔地而起。

我告诉自己,下次见到温故离的时候,一定要对他好一点,好一点,再好一点——这大叔太值得同情了,碰上的这是个什么人哪……

感慨着温故离曾经的“遇人不淑”,我不由得眯起了眼睛,端量着眼前几近眉飞色舞的某人。

许是留意到了我意味深长的眼神,刚好说到“弱冠之年篇”的暄帝十分明智地选择了闭嘴。

“呵呵……这些事你别跟故离提起啊……他孩子都跟你一样大了,要面子的……”

这家伙其实是穆清弦和唐圣僧的结合体吧?!

我抽了抽嘴角,开始考虑要不要叫回“坑爹”。

“说起来还挺巧的,出秀这孩子,竟歪打正着地成了你的贴身侍女。”

暄帝话锋一转的行为令我也敛起了不怎么正经的神色。

“我走了以后,找个合适的机会,帮她认祖归宗吧。”

一语双关之词,让暄帝登时一怔。

“有一国之君的圣旨相护,将来定不敢有人乱嚼她的舌根。”我注视着他的眸子,扬唇莞尔一笑。

“丫头……”只一瞬间,暄帝的神情就变得凝重起来,他皱着眉头,避开了我的目光,“对不起,要是我能早些记起,早些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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