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告别过去
门缓缓打开,山海深呼吸一口气,却终是惊愕了眼——除却身上那床裹身的床被,水青青已将自己收拾干净,甚至还透着一丝神采熠熠。.丝毫没有他想象中的自暴自弃。
她画了眼线,抹了底妆,涂了口红,一脸平静地从被子里掏出一只手递过去一纸合同,一并将山海手上的套裙接过去。
这一系列动作完成得很是自然,山海甚至忘了将手上的支票给递过去,最后还是水青青出声问:“你手上的是什么?”
山海回过神:“哦,这个啊……”他总不能说是陆文斌给她的陪夜费吧?那就拣最简单的说:“支票。”
“给谁的?”
“给你的。”
“哦。”
她甚至自然地将支票拿过去,看了看面额,脸上泛起笑:“十万?我还真是贵,一点也不输给那些台湾娱乐明星。”
气氛一下子冷到极点。
“嘭!——”这声关门声及时将山海从尴尬中解救出来,他看着门,叹了叹气,拿着手中的合同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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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的另一边。
水青青伏在地上,死死地掐着手掌:“不准哭,水青青你不准哭!”那眼泪明明已经快要夺眶而出,却终是被硬生生地逼了回去。
她拼命咬着嘴唇,颤抖着拿起衣服和支票往里屋走去。
如果生活注定是场羞辱,那么她必要反抗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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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家正式对外宣布破产,水筠所有的房产以及地契都赔给了银行,不仅告别了过去衣食无忧的生活,还欠了一屁股的债。.
这些天来,水筠都将水青青带在身边,两人走出银行的时候,水筠望了眼天空,夕阳染红了整片天,红日已渐渐下落,拉开一条冗长的口子。
水青青顺着父亲的眼神望过去,知道父亲此时心里定是不好受的,不由自主地握紧了他的手。
“青青,你恨爸爸吗?爸爸再也给不了你精致的生活了。”
水青青摇头笑了笑:“现在这样挺好。”
水青青并未将那晚的事告诉水筠,她将所有的不愉快都偷偷藏了起来,包括那套dior裙和那张支票。在她生命的前二十年里,她过着不谙世事的生活,而这往后的日子里,不过是过另一番完全不同的生活罢了。不管怎样,都是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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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上人来人往,零碎的呓语和细细的高跟鞋声混杂在一起,使得人格外心烦。水青青蹿紧了拳头,心里不免有些紧张,不时有人被叫进会议室,她伸长了脖子等着看排序。
“两百八十一号,水青青。”这女声格外细长,听在水青青耳里却是分外得敲击有力。
水青青噌地一下站起身,应了声到后,小心翼翼地跟在那女人身后。
水筠年纪大了,也做不得什么事,水家衰败后,也没人敢请他。养家的重任自是落在水青青身上,水青青也很乐意去找工作,起码自食其力是件很愉快的事。她不但要养活她自己,她还要让父亲过得好。
推门而进,有五位面试官。面上带些疲惫,见水青青进来,也不急着发问。
中间那位是个女人,戴着细边眼框,瞄着眼睛看水青青。
“多大了?”
这语气仿佛人贩子,水青青更加紧张了,嘴上倒是老老实实地回答:“20。”
“在国外留过学?”
“是的。”
女人仿佛不信,哗哗地翻起个人简历看,一字一字地念出来,声音格外刻薄:“十六岁得到斯坦福大学的全额奖学金,主修艺术设计……”后面一长串的得奖记录以及优秀成就,那面试官倒是不厌烦,硬是逐字逐句地全给念了出来。
水青青听得脖子都红了,仿佛被剥了皮似的,全部暴露在人前。
终于等到那面试官念完,却又被发问:“从个人简历上来看,你是一个优秀的人才,为何偏偏选择我们公司?”
水青青有些不安地搓了搓食指。这已经是她面试的第三十一家公司了,前面三十家公司,有她面试得好的,也有一看她简历便说要留下的,但到了最后,往往却是无疾而终。
她尝试过找出问题的所在,偏偏那些公司的招聘经理硬是用稀奇古怪的说法搪塞她。
这一次,决不能失败。
水青青深吸一口气,迎着那位女面试官的眼睛看过去:“因为贵公司给予员工的发展机会打动了我。虽然现在贵公司的规模及不上那些闻名世界的企业,但是管理阶层与普通员工阶层在精神及目标上的一致是难能可贵的。我敢说,国内没有一家公司的核心凝聚力能及得上贵公司。这正是我选择贵公司的原因。我希望能在贵公司工作,与大家一起进步,为公司出一份力。”她一口气说完,嗓子有些干涩,但还是屏着呼吸面色自若。
女面试官满意地点了点头,和其他几位面试官轻声说着些什么。
水青青坐在那里,看着他们商量,心几乎快要跳出来。她需要这份工作,她需要。
“下周一来公司实习,人事部的经理会为你安排好职位。”
终于,成功了。水青青心里很是欢喜,还未来得及说感谢便听得那位女面试官冲着外面喊了句:“下一个。”
水青青敛起笑容,安安静静地提包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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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等到了周一,水青青一大早地便来到了公司,见了人事部经理后安安分分地做起了打杂的活儿。
欺负新人是潜规则,打个杂活是升职必备。水青青心态倒放得好,这边端完咖啡那边便捧着资料复印,脸上笑盈盈的。
也有几个同事过来和她说笑,水青青话不多,一直微笑着听她们说,偶尔插一两句话。中午午休的时候,水青青给自己冲了杯奶茶,坐在电脑前,敲下两个字:安逸。
这样的生活对于水青青来说,是新奇的。她在工作赚钱的同时还能欣赏到别人的悲欢喜悦——办公室的争斗总是不停歇的。
光碟,宾馆,凌乱的床,戴金丝眼眶的陆文斌,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唯独忘不掉的是那张卖身契,水青青每天都会抽出那么几分钟来恐惧那份合同冷不丁地就出现在她面前,打碎她所有希望。
恐惧过了三个月也就逐渐地淡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