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虚惊

江嵋在小轿里头，什么都看不见。.但是轿子中间停顿了两回，有人问答声音传过来，应当是在宫门口通报对腰牌之类。如今是七月末，虽然天气还热，又是下午，正是返暑的时候，江嵋手心却冰凉冰凉。

好不容易轿子落地，江嵋脚都软了，慢腾腾走出来。幸亏曲踞深衣一层层裹着，她颤抖的双腿才没让人看见。她不怕见什么皇帝、什么太皇太后，她只担心现在杨渔之的安危。

江嵋尽力平复自己的气息， 使自己沉稳下来。当年得了园艺新星奖，颁奖的可是特别请来的嘉宾，当任联合国秘书长，大宋再大，还能大得过地球村，那时候她都敢跟那老头来个贴面礼感谢，现在怕啥。

一边给自己鼓气，江嵋一边低垂着眼睛，跟在小太监后面走进一座宫殿大门。她没敢抬头看上面的名字，虽然没人教她规矩，可是最不济照着清宫戏里头那副奴才嘴脸来，谁能挑出来个错，顶多说她一句奴颜婢膝罢了。

远远的能看见前面一张凳子上坐了个妇人，打扮的很华贵，坐的很端庄，很有威严。江嵋不敢靠近，离了老远就停下来，深深行个大礼的万福，开口：“给太皇太后安！祝太皇太后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恩，虽然没人教她礼节，也没人告诉她怎么说话，可是好话人总是爱听的，虽然俗套了点。

上面的女子咦了一声，开了口：“你就是杨家江氏妾？说话倒是好听。站近了让我瞧瞧。”

江嵋挪着步子，恭敬的往前挪了七八步就停了下。高太皇太后啊，你别玩弄咱了，快告诉咱，杨渔之在哪儿。

高太皇太后看她不敢往前走，心里还是嗟叹，虽然聪慧灵秀，连男子都比不上，但是终究还是妇人，太过畏缩了些。别说不敢抬眼看她，连走近点都不敢。

“来，到我身边坐下，刚才皇帝送来一本新制账册，说是宦官杨渔之进奉的，他不敢贪功，讲是你琢磨出来的点子，是因为外头那个流传甚广的难题，才弄出来的。.我才叫你来看看。”

实在是江嵋太过小心翼翼，又生的娇弱，高太皇太后没法子，才好意解释了一番。

江嵋一下子心中大定，只要杨渔之不出事，那就好。看来高太皇太后和惺帝的关系，也没想的那么糟糕。她只要继续装弱小，到天黑前，肯定要被放出去。

高太皇太后身边偏下，摆了张矮了些的几凳，江嵋坐了过去，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眼观鼻鼻观心，再没有这么乖的时候。

“恩，刚才你说的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我听着倒是新奇，不知道都有什么典故！老婆子读的书却不多。呵呵呵呵呵。”

江嵋听着高太皇太后刨根问底，她哪儿知道为什么啊，历来人们都是这么说的。只是不知道这宋朝有没有这句话。只要绞尽脑汁的胡编乱造。

江嵋声音缓慢，生怕自己脑子转的慢，跟不上嘴的节奏，说错了什么：“东海上，素来传说有神仙，秦朝的时候，徐福出海，给秦始皇到蓬莱仙山需求不死神药，后来自己给神仙接去成了仙，倒是没把要留下。大约这福如东海长流水，说的就是和徐福一样，到东海就成仙了。那南山是终南山。也是有神仙的地方，听闻终南山上有松树，是盘古开天辟地时候扎根发言的，长到了现在还生生不息。大约说的就是与天地同寿。”江嵋自己也觉得牵强，可是只好这么瞎掰。高太皇太后倒是听得新奇，又笑了两声。

江嵋实在跟她没话说，既然知道了杨渔之没是，她一颗心就放回来肚子，那半本未完工的《天工开物》，也就没有必要拿出来献宝了。

等到了申时末，外面来了个年纪不小的宫女，通告说是皇帝已经见完了杨渔之，问太皇太后这边好了没有，皇帝还有召她。

高太皇太后点点头，对江嵋又是很慈祥的呵呵一阵笑：“你见识不凡，是个奇女子，我这辈子也没多见过。今日进宫一趟，也没什么好东西，只给你带点小玩意回去耍子。”说完叫人给江嵋一套文房四宝，又给了一柄一尺长的羊脂白玉如意。让人在盒子里放好，等会儿给她出宫的时候带上。

江嵋赶紧谢礼，跟着刚才的宫女去见惺帝。

惺帝这会儿不在正殿，而是在书房里面，江嵋高太皇太后都不敢抬头看，哪儿敢抬头看皇帝。这也是她矫正过旺。江嵋进来，一边万福一边在心里嘀咕，这时候时兴山呼”万岁“么，别跟刚才一样，搞了个乌龙，索性只是平常的说了句：“见过皇上。”咬着嘴唇才把那句“皇上吉祥”咽回了肚里。

江嵋站在杨渔之身后半步远的地方，一副乖巧柔媚的样子，看的惺帝心中都嫉妒起来。高太皇太后给他选的宫人，都是年纪偏大，姿色颇差那种，他如今十四岁，正是少年慕艾，春心萌动的时候，但是身边环绕的丑型大妈，哪儿还有半点兴致。这杨爱卿倒是好福气，妇人不但聪明绝顶，还这么好看，两人站一起，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想起来刚才杨渔之恳求自己的事情，惺帝咳嗽一声，高声道：“宣旨！”

顿时旁边一个太监站出来，高声道：“诏曰：杨门江氏，贤方有德……”一顿骈四俪六，听的江嵋眼睛发花，不知道讲的什么，唔，大约可能是在夸她好？江嵋还没听明白，那边太监已经钦赐了。待会儿是得问问杨渔之，这圣旨说了什么。

杨渔之上前接过圣旨，上前谢恩，江嵋也跟着似模似样谢过。惺帝笑眯眯开了口：“杨爱卿，恭喜贺喜！若是再有什么好东西，直接写了折子递进来就是。”

杨渔之忙点头，过会儿带了江嵋出来，有小太监捧了刚才太后赏的礼物盒子，送了两人出宫门。早上杨渔之来时候乘坐的马车，还在宫门外候着呢。

到了车上，杨渔之拉下车帘，就把江嵋拥到怀里，常常的舒了一口气。江嵋心疼他，轻声问道：“怎么？今天可是累了？”

杨渔之笑微微声音传过来：“不累！嵋儿，你不高兴么？”

“当然高兴啊，你平安无事，我比什么都高兴。你不知道，我一听是太皇太后叫我进宫，可吓个半死，让蟹、小月他们把孩子都带到了城门口去了，恐怕现在还在等信儿呢，我要他们听说了一个不好，就赶紧逃出去。”江嵋缓过劲儿来，扭身巴巴看着杨渔之的脸，就要献宝：“渔之。我给你看，太皇太后送了我一柄玉如意，还送了文房四宝，瞧着都是好东西。”

“恩？”杨渔之面色奇怪的盯着江嵋，轻轻捧住她脸，然后才恍然笑了起来，是他忽略了，江嵋平时听大白话才听得懂，越白越好，刚才圣旨上的，恐怕一个字也没理解。

不怪她。而且她惦念着她的安全，还惦念着孩子的安全，明明觉得是以身饲虎，还肯进宫陪他，真勇敢！不枉他为她做的一切。杨渔之眼神热烈起来，抱着江嵋的身子紧了紧。

“嵋儿，皇帝让我先留在京里头，说现在各地的职位都没有空缺，我想着不如先告假回家，你也该见见我寿春的家人。”杨渔之和江嵋额头抵额头的说着。

“呃！”江嵋犹豫一下，她现在只是妾室，这妥当么。

“正好，也有时间再生两个孩子。只有一子一女，可不够热闹。”杨渔之对江嵋探手入怀，江嵋一阵娇 吟，媚眼如丝的看向杨渔之。本来还以为他说正经的呢，这可又开始了。

马车踏踏，一路上撒播着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