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章 相处
晌午,陌易唐竟然为良辰特地在关鸠宫设了宴。.
她难得见陌易唐一面,良辰满腹疑问,但碍于容嫔落嫔,也无法说出口。
表面上虽是其乐融融,但终是因为身在皇家,各种各样的规矩还是让一顿好好的饭食不知味。席间不停的客套寒暄,吃的无比辛苦。
良辰看着始终竭力保持着大方礼节的容嫔、落嫔二人,心里只盼着陌易唐吃完了快走。
更何况,她今日心情差些,酒醉之后,没准再一时情急说些犯下忌讳的话,将她的入宫缘由、家仇世怨和盘说出。
单是想想那样的情境,她就忍不住心惊胆战。
应对这些虚以委蛇,她忽然有些疲倦,她的神经绷得太久太紧,到了这最紧要的时候,反而没了力气。
看着沙漏流动着计算时间的消逝,良辰终于忍不住地大胆看向陌易唐。
“皇上,您早上忙着上朝,想必下午时候还要烦劳国事,是不是该回去乾清宫处理国务了?”
陌易唐一愣,待反应过来后却又夹了一块素点放到口中仔细的嚼了起来,唇边的笑意犹如也沾染了甜品的蜜意,闪耀着灼灼的神采。
“不碍的,朕已经命人将奏折从乾清宫搬到关鸠宫了,朕下午就在你这儿了。”
他清俊的眉目映衬在绚烂阳光折射的暖景下,竟柔和了几分,就那样温柔似水的看着良辰。
饶是她性子装的再温顺,这时候也不免有些磨刀霍霍的想法,有那么一瞬间的敛了含笑的眉目。
看着一旁的容嫔落嫔二人正怔怔的看着她与陌易唐,飘乎乎的眼神明明满怀委屈,触及陌易唐的时候,偏偏又提不起恨的摸样。.
她在心里叹息一声,世上男子总是太会伤人,她怎堪忍心再给她俩添伤痕。
她顿了一顿,大着胆子看向陌易唐。
“皇上,您还是让容嫔、落嫔随身侍候您吧,两位姐姐跟了您时日长了些,处起事来比我妥帖的多。”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白良辰,有点小小的胆怯与担忧,为了成全容嫔、落嫔的那点点女儿家心思,甚至低下头来看自己的脸色。
自打他见良辰起,她就一直是淡薄的,即便她的笑,也只是好意不予为难人,好像她对人对事,从来都不用情的。
即使是脆弱,也有几分倔强掺杂在里面。
如今,她难得在自己面前显露 点滴本来的性子,陌易唐看着良辰,唇角的柔和却一点一点潋滟开来。
“朕给你时间熟悉。不急。”
这一句话,激起关鸠宫宫女们兴奋的目光。
良辰悄悄看向容嫔、落嫔二人,落嫔依旧大大方方的,只是容嫔略带羞恼的看着自己。
她心头立即涌上来有口难言的难处,正要想着说些什么应景的话来周旋,胳膊突然一紧,竟被陌易唐拽起身子。
“辰儿,走吧。今个就从为朕磨砚开始学。”
待良辰消化了他这样的霸道之举之后,脸色则猛然黯淡,一副挫败不堪的样子。
陌易唐却似十分欣赏她挫败的模样,唇角的笑容更加扩大。
其实像那样共处半天时日的景况也不是很多,陌易唐来的时候都是晚上,有好几次都是深夜才听到宫外的太监捏着嗓门吼一声万岁爷吉祥。
他的龙袍好像从未来得及换下过,显然都是从乾清宫直接过来的,良辰隐隐猜到近来一定有大事发生。
虽不知何事,但是却巴不得越棘手越难缠才好,这样陌易唐就不会再有闲暇心思来纠缠她。
她原本想着,这两天他还存着新鲜,定不免来得勤一些,便打定主意委曲求全,虽然她性子肤凉情薄,却也只有隐起脾气时时陪上笑脸。
他大费周章将她弄进宫来,可是除了每天来一趟,似乎也并没把什么心思放在她身上,他既没有戏文上唱的那般百断柔肠,更不若远走三年杳无音讯的那人对她温软体贴,他依旧是初见那时的模样,会推诿、会应对、会揣测人心、更会嘲讽。
有时她都疑惑,他那一点莫名其妙的心思是不是就是单纯为了看她出丑逗乐子的,而不是为了绵里藏针的让她做陆璇玑的挡箭牌。
自古有云,皇宫内的命妇皆为皇帝的女人,可他不会在她房间里过夜,但偶尔来得稍早一点,简直就将她这里当成了处理国务的殿宇,端端坐在关鸠宫内看奏章可以一直看两三个时辰,完全当她是透明。
可这一日,过了戌时他才来,进了关鸠宫,陌易唐由宫女们服侍着,眼看着已经将威严的朝服换下,着了一身合体的苏绸锦缎,却见良辰依然抿着嘴唇不甘心的站在门槛边上,一副随时要跑出去的样子。
陌易唐心中越发好笑,拍了拍安放一旁的一厢绣墩:“你怎么不过来坐?”
良辰只是看了他一眼,仍是站着没反应。
陌易唐短叹一声,忍不子手召来宫女寸心:“快,伺候你家姑娘入座。”
却没料到良辰竟突然开口遣走了寸心,转身看向他,秀气的眉毛拧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在宫烛的朦胧辉映下更显得明亮。
宫烛发出暗红的光,她更是站在了背光处,因此除了觉察到她的不满心绪外,他竟然看不清她的其他表情。
“难道煌煌盛世的西夜王朝,除了关鸠宫,就再没有能让皇上受理朝政的殿宇?”
她一语既出,终于恢复了数日来积淀的那种寒冷。
陌易唐一愣,唇间的笑意渐渐抿成弯月似的,在忽明忽暗的烛光掩映下,说不出的飘忽不定:“南屏寺住持有言,关鸠宫的风水好。”
见他目光如炬,再不容她推脱,良辰不禁心中暗暗骂他,真不知道是这风水好还是什么的,看个奏章他也要大老远从乾清宫乘龙撵到这儿来。
他这样一个大男人坐在她房间里,即使一声不吭那气场也是迫人的,她无事可做,又万分尴尬地拘谨。
他不说话,她自然也不会去招惹他,可又不想在他面前宽衣解带,也不敢自己闷头睡过去,只得正襟危坐在安放在一旁供他休憩的绣墩边上,眼睛则紧紧盯着沙漏计算着时辰,可才盯了一会,眼前便渐渐模糊起来。
良辰不知道自己晕乎了多久,直到一声轻笑窜入耳中,她立刻醒了神,霍地一声站起来,连忙看一眼陌易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