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帝都歌 红楼忆

归来风霜听尽风雨萧萧声,此去洛塘万里清空涟涟音。

山河落寞,旷野无云。

桃花尽处是酒家,门外三里挂风华。

春日果真是一发不可收拾之姿便拂过了天圣国。

花巷溶溶离离,街角簇簇熙熙,一面澄净映星辰的湖泊在南街的御花园后面褪去了冰雪,露出了花容。

来往宫人说笑嬉闹,皆是一片盎然之色,桃红柳绿意气风发,山水淙淙云层朵朵,曾经却不觉得,如今便是真切发现,天圣国地势盘踞优渥,南毗南国风水秀美,气候温和,北临北国,四季分明,尘沙纷飞,的确是俯瞰万丈豪情最佳的国度了。

婉荷不免来了兴致,终究是年纪尚小的缘故,最喜欢这热闹的春景,一拨接一拨的宫人去闹着放风筝舀船,婉荷虽然陪着阮宛珂,不好随着那些没有主子侍奉打零差事的一起没了形的闹,却是眼看着忍不住也笑,阮宛珂见她在屋子里实在憋得难受,便也带着她出去,逛了一上午的御花园,竟也觉得有些累了,顺势坐下歇息,风荷亭临着湖泊,又有一排杨柳绿堤,置身其中只觉通体舒畅,沁心愉悦。

“姑娘快瞧一瞧,那边的几个小宫女正在放风筝呢。”

婉荷兴奋得很,指着不远处的草地,冲阮宛珂又是叫又是跳的。

“你也去同她们一起吧,不必在此陪着我,我不喜欢热闹,你还是这样爱笑爱闹的年纪,莫被我潜移默化成了规规矩矩不爱世事的人。”

“姑娘若是这能奴婢潜移默化成如姑娘这般通晓事理才貌双全的女子,奴婢宁可少活十年呢。”

婉荷说着便是掩口一笑,阮宛珂却没有同她闹,而是安静下来细细打量着她。

婉荷虽然不是那种一眼便令人惊艳的女子,到底年轻,却也是明眸善睐的玉人儿,皮肤不是很白皙,却健康通透,眉眼清秀可人,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唇红齿白,一见那薄薄的两片唇齿便知是一个能言善辩的姑娘,如此一看,倒也是一个美丽的女子,不禁笑了笑。

“我倒是觉得,你比我更讨人喜欢,若是哪一日有了心仪的人,一定记着千万告诉我一声,我去向王上为你说明,风风光光的指婚嫁了才是不辜负你呢。也算我为咱们主仆一场尽一尽心。”

婉荷听罢这话不禁面上一红,她低下头,却还是忍不住的笑,忽而一转身子,“姑娘怎么如此笑话奴婢,倒是不如去随她们一起闹,省得姑娘拿奴婢开心。”

婉荷说罢便一溜烟的跑了没影儿,阮宛珂瞧着她扭来扭去的背影,更是笑得开心。

“怎么,玉姬姑娘因为什么笑得这样爽朗?”

忽而背后一声女子娇腻的声音,阮宛珂回眸,见是一众侍女扶着李宝林自那围堤缓步走上来,一地的桃花被她踩在脚下,让阮宛珂不禁嗤鼻。

“宝林眼力不好,那桃花粉白相间甚是喜人,不论是谁看见了不免绕行,生怕使这美艳灵气之物沾染了污泥俗尘,唯有宝林视若无睹,径直踩上去,古人皆云,唯有爱花护花之人方才是世间良善至纯的女儿,可见宝林辜负了这话。”

李宝林脸上一冷,低头看了看一地的落花,不但不曾抬起脚,反而愈加用力的狠狠的踩了上去,阮宛珂气得脸红,她走过去,装作不曾看见她一般狠狠的撞着擦边走过去,李宝林一个不稳险些跌入河里,多亏了一旁的侍女挡着,李宝林只是跌撞在树上,而那为她挡着的侍女却跌入了河中,扑腾了好几下,才被正巧巡逻路过的侍卫救了上来。

树枝突兀,自然最喜欢缠上东西,李宝林早上才吩咐花嬷嬷精心梳扮的发髻竟那竖起的树枝子一挂,全部散了下来,一根一根的垂在额前,经过的宫人见着李宝林那狼狈的模样,不禁低头忍不住的窃笑起来。

阮宛珂没想到自己这一撞竟弄成如此,心内一惊,侍女忙手忙脚的为李宝林将那垂乱的头发简单梳理好,李宝林却不依不饶的窜上来,一把揪住阮宛珂的裙衫衣领,恨不得也将她撞在树上才罢休一般的架势。

“你这贱人,竟敢如此对本宫无礼?”

阮宛珂冷冷一笑,拂开她的手,又作势掸了掸衣领,似是嫌她脏了自己一般。

“李宝林咎由自取,本是可以避免方才那一撞,可是你却为了同我赌气而狠狠踩上那桃花,堵住了我的去路,自然合该遭此一祸,这也是为了警告李宝林,不要处处得理不饶人,花虽命贱,亦是同女子相当,女子若是肆意凌辱轻报草,必是反倒被那通性的花草折过来轻贱一番了。”

“你敢如此羞辱本宫?不怕本宫告诉王上么?”

阮宛珂扬眉一笑,不屑一顾。

“那宝林大可以去试一试,一直以女子是否良善而看究品行,踩花虽然算不得什么,不过是已经落入泥土的薄命之物,可是却能隐射出宝林是否是怜香惜玉的善行女子,可见宝林不是,那么你也大可看看王上是会怪罪你这诚心所为,还是我的无心之失。”

”你。。。!”

李宝林面色铁青,看着阮宛珂一副傲慢之气,更是气绝,却也无可奈何。

”玉姬姑娘是伶牙俐齿之人,本宫早就有所耳闻,今日一见,更觉名不虚传,可是姑娘之所以三番五次来我天圣国,而不是留在你齐国好生待着做你母仪天下的皇后,必是因此缘故吧?想来哪一个君王愿意自己的明君圣主之衔被一个不识抬举的女子抢占去了,姑娘愈是如此风头过盛,愈是让天下男子厌恶。“

”厌恶不厌恶的,愚蠢旁人怎会知晓?自有我这聪慧之人自己体味一番,不劳宝林挂记,倒是宝林这副尊容,实在是美的让人睁不开眼睛,不如还是先行回宫整理一番,若是王上一会子到宝林宫中用膳见了你这副模样,不知可还有心情品尝那珍馐佳肴。“

“本宫也无须姑娘操心,尚且担忧你自己吧,春暖花开,御花园是来往宫人和妃嫔们最喜欢的去处,今日玉姬姑娘对本宫如此出手伤害,自然不多时便会传满阖宫上下,风言风语向来是起于祸端,王上纵然有心袒护你,可若是被人传得走了样,姑娘以为还能安然无恙么?前朝大臣本就对姑娘齐国皇后身份却在天圣国后宫久居而极端不满,若是经此一事,前朝岂能只字不言?姑娘今日敢对本宫不敬,明日岂非连王上亦是你之下了?”

阮宛珂抿唇不语,远处的婉荷见状却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李宝林头钗折了一半,细碎的头发仍有几缕垂在鬓边,而阮宛珂却是一如之前那般立整,婉荷心内明白几分,便沉了沉心思走上去微微见了一礼。

“给宝林娘娘请安,不知怎么让宝林恼怒,竟不顾及一身尘土枝子同咱们姑娘为难,姑娘方才在天圣国不久,自然请宝林娘娘担待。”

李宝林冷冷的扫了婉荷一眼,忽而觉得眼熟,仔细回想了片刻,仍是想不起来,便蹙眉指着婉荷。

“本宫是否在何处见过你?南街假山。。。”

婉荷忽然脸色一变,慌忙垂下头去,嘴上却是支支吾吾的推着。

“奴婢伺候玉姬姑娘,自然阖宫上下都要跑着为姑娘忙碌衣食住行,宝林娘娘看见过奴婢觉得眼熟自然无可厚非。”

李宝林拧眉思付着,只觉似是蹊跷,却实在想不起来,便揭了过去,忽而看着阮宛珂,冷言冷语亦是不屑。

“玉姬姑娘还称得什么堂堂齐国皇后,竟还不及一个侍婢会讨巧说话,你不过没名没分的姑娘罢了,碍着你这特殊身份,谁敢巴结你,王上既是心中再有别的打算,终究前朝后宫都容不得你,本宫才是后宫真正的妃嫔主子,同你计较是应该责份,不同你计较是宽仁大度,怎样也轮不上你抓尖卖乖。”

阮宛珂不服,还欲张口争辩,却被婉荷不动声色的拉住,仍是笑着。

“宝林娘娘说的是,可既是知道玉姬姑娘是王上的心尖儿人,不论姑娘是什么称呼,这情分胜过一切,自然也比得过一个虚无缥缈的名位,宝林是聪慧人,自然知道何去何从,若是本已没有宠幸,能保住自己的名位便是最重要的,不然何尝没有得别人踩于脚下的时日呢?”

李宝林一时语塞,只是定定的看着婉荷和阮宛珂,冷冷一笑,“主仆二人心意相通,联合起来不知天高地厚对付本宫,以为没有来日冤冤相报了么?咱们走着瞧!今日之辱我来日必让你千百倍奉还。”

李宝林一声冷哼,大步迈下了围堤,浩浩荡荡却狼狈不堪的仪仗自那桃红柳绿的街边逐渐远去,阮宛珂回想起方才那一幕,虽然觉得触目惊心,更是滑稽,忍不住一阵笑,婉荷见了哭笑不得,却是语重心长的劝慰。

“姑娘可不要如此执拗任性了,到底李宝林是宫中位分尊贵的主子,姑娘真要是同她争锋起来,岂是她的对手呢。”

“我才不管,谁让她平日仗势欺人,虽是踩花,却是实实在在的做给我看的,我岂能放过她如此猖狂?”

说罢又想起了什么,不禁蹙眉。

“方才李宝林说,在南街假山见过你?我几时让你去那里做什么?”

婉荷脸上一僵,慌忙别过头去躲闪,嘴上仍是支支吾吾。

“没什么。。不过顺路经过罢了,谁知那么巧,竟碰上李宝林那瘟神。”

婉荷说得声音极低沉,阮宛珂也听得不清,便也不再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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