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冤冤相报

第91章 冤冤相报(求首订!)    第91章

夏乔推开了小书,砖头上的土腥味划过她的鼻头。

砰——

一声闷响,她恍然睁开眼,身上完好无缺。

紧跟着,这张她曾看过无数次的脸在她眼前无限放大,程嘉木。

"血...血...出人命了!"

程嘉木的脸完全挡住了夏乔的视线,她被男人紧紧拥在怀里,手臂的力量堪比绳索,她动弹不了,也根本无法看见小书此时惊恐的表情。

血...她说有血。

可血在哪?

夏乔的大脑仿佛被一点点慢慢增多的血腥味占据,冰冷的小手不知何时又或是在恐慌下圈住了程嘉木的腰,她的手指动了动,指尖有些湿润,温温热热。

她见过无数次鲜血的模样,脑中对鲜血的气味早就习以为常,只不过,她还是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真动手的!"一旁,砖头着地,溅起了一片尘土。

男人搓着手,也没想过这是真的伤了人。他其实是用了力的,只不过被这忽然冲过来的程嘉木吓了一大跳,手砸下去时便轻了些。

尽管如此,吓得他还是双腿发抖,想逃,却又迈不开步子,只得一脸害怕地盯着抱在一起的两人身上。

夏乔很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程嘉木的脸褪去了血色,眸光中的神色在一点点扩散消失,因为脸色的惨白,他的眸子却是格外的黑,充斥着笑意,看着她的脸。

"程...程嘉木,你没事吧?"程嘉木为她挨了一转头,鲜血直流。

他怎么可以这么傻?!

夏乔心里酸涩如海翻涌,很想把他转过来检查他的伤口,可是,她不能。

程嘉木高大的身子倚靠在她的身上,额头上沁出的冷汗砸在她的脸上,她只要一松手,他很快就会倒下去。

可是,她该怎么办?

程嘉木睫毛微颤,泛白的唇中吐出轻柔的话,"别哭,你不是老说我欠了你,要我百倍偿还吗?现在,我的命就在这里,交在了你的手上,就算是还了你的。"

他闷哼了声,想必脑袋上的伤口不轻,他是医生,这一打下去出现什么状况他也不是想不到。

只要夏乔没事就好,刚刚她想都没想冲出去的那刻,他的魂都要丢了。

那男人摆明了是豁出去想要拼个你死我活,这女人就不知死活地冲上去,她要是出了事,该让他怎么办?

在没有夏乔的五年里,程嘉木无时无刻都在想,夏乔背叛了他,欠他的,他会让她痛苦一辈子。可是,她却人间蒸发了似得消失了五年。

直到程嘉铭告诉他,夏乔在他的医院。

他的心一下子就揪起来了,夏乔两个字一点点把他凌迟。

彼时,纽约公寓的窗外,是光影如昼,这是一座不夜城,越到夜晚便越是热情。

可是,这些光影,却照不进他的眼里,他的眸子如寒潭,把这座城市的热情远拒千里。甚至,他不惜放弃纽约的高薪,回到了中国。

夏乔,我回来了,你欠我的也该还了。

可是,当她遇到危险时,程嘉木更害怕的是失去她。这一刻,他更加明白,他并不是习惯于独身一人,只是夏乔一直以来的陪伴都被他当成了理所当然,以致到最后,非她不可。

夏乔听了他的话,立即大吼,“程嘉木!你欠我的,别说一条命,就算是十条命也换不清!你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会感激了,谁媳!谁媳你这么做!你不是挺高冷的吗,你不是一向都讨厌我的吗?为什么要为我挡这一下,你说啊!为什么!”

这一刻,夏乔失去理智,手指死死揪住程嘉木的衣服,指尖越来越湿,那粘稠的血液似乎要钻进她的骨子里,腥浓的气味让她立马冲身后大吼,“还愣着干什么,打电话叫救护车啊!”

小书和男人在一旁,早就看傻了眼,一个惊恐,另一个害怕。

“对对对,救护车,救护车。”小书反应了过来,立马跑一边从包包里掏手机,按下数字的手冰冷颤抖。

男人的脚终于能动了,他懊恼又害怕地低低说了声,“对不起”一溜烟,消失在夜色里。

“程嘉木,你撑着点,救护车很快就会来了。”夏乔的肩头越来越重,她心里开始害怕着。

程嘉木淡淡地勾唇,“傻丫头,就一道小口子,不碍事。”

“都流了这么多血!”还是小口子吗?

这男人到底是什么做的,心是冷硬的石头,难道身体也是吗?

曾经的程嘉木在夏乔眼里的确是无所不能的神,完美二字一点都不夸张;但是现在,他会生病,会流血,也会气息奄奄......

从未有过的害怕让她的心脏忽跳忽停,可是她在程嘉木脸上除了笑,便再也找不出什么了,剩下的便只有惨白。

“刚刚不都说了么,如果死了,这条命就当还你的了。”程嘉木凝着她的脸,仿佛一直都未看够,她的脸他一直印在心头,如今他要刻在骨子里。

眼泪簌簌地在夏乔脸上滑落,她没有痛哭,只是安静地掉着泪,但这比起大哭,更让人心疼。

夏乔把眼泪擦在他的衣服上,胡乱地蹭了蹭,鼻尖全是他的味道。

有点累,不能放松,程嘉木身体的重量几乎全压在了她身上。

“谁要你的命了!”夏乔虎瞪他。

其实,她要的从来都不是他的命,情债自然要情偿。

可同时,她又迷茫着,他的情究竟给了谁,乔薇还是她?

程嘉木虚弱地吻了吻她的眉,”那你就别跟哭丧似得,命长也会被你哭短。“

夏乔忍不住,打他,手一捶背,程嘉木立即哼了声,夏乔肩头一缩,不知所措。

“你别紧张,没事,救护车快到了,你放开我吧。”他感受到夏乔的紧张,安抚道。

夏乔拧了拧眉头,却用力把他搂紧,沙哑的嗓子掺进了不知多少心疼,“我冷,就得抱着你。”

程嘉木笑笑,没再戳穿。

救护车赶来,程嘉木见到不远处的光,一点点,聚成光球,只是眼里的世界越来越黑,身上的疼已经不是那么明显了。

他一个踉跄,夏乔也支撑得够累,一没注意,两人滚在了草坪上。

“夏医生!”小书追了上去。

夏乔被程嘉木压在了草坪上,手抽了出来。

一双白净的手,全是血污,湿淋淋,红的狰狞。

她掰过程嘉木的脸,发现,他已经失去意识。

......

程嘉木是白雪心头的宝贝,打不得骂不得,小儿子聪明乖巧,除了性格冷了些,从未让她操心过什么事。

程嘉木从小便是她的骄傲。

受伤这事,夏乔没敢瞒着程锦鹏和白雪。

过去了十二小时,程嘉木还没醒,苍白的脸,像一张白纸,媲美头上的纱布,刺进了夏乔的心里。

他没醒,她便没睡着,陪着救护车来了医院,第一次以病人家属的身份站在外面等。

也是第一次,她体会到那些经历阴阳相隔带来的后怕。

“小夏姐,吃点东西吧。”袁周从浅川赶来陪着夏乔呆了大半夜,最后撑不住被夏乔赶回了酒店。

早上一起,便去包子铺买了些早点,拎了过来。

夏乔坐在一旁,无动于衷,“我不饿,你吃吧。”

袁周把包子放一旁,叹了口气,“伤势不重,也检查了,没有什么问题,就是失血过多,最近休息也不是很好,至于后遗症....”

他顿了顿,夏乔苍白的唇掀开,“有什么后遗症?”

“暂时还没有,等主任醒了,还得做进一步检查。“袁周看着夏乔,尴尬地笑笑,”你也别太担心,主任没事。“

夏乔愣着点了点头,目光又落在程嘉木的脸上。

“我没想到你真的和程主任有关系呢,不过我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不像呢?”气氛很尴尬,袁周忽然插嘴。

夏乔低低说道,“又不是亲妹妹,能像到哪里去?”

“啊?”袁周厚厚的镜片下,双眼的迷茫在镜片上晕了开来。

原先一直觉得这两人互动暧昧,只是在昨晚上才知道,夏乔是程嘉木的妹妹。

可是哪里还是奇怪,他并不通男女之事,再奇怪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夏乔解释,“我是从小被程家收养的,所以不姓程,也不是程嘉木的亲妹妹。”

她的语气平淡无奇,纤瘦的手掌握着程嘉木的手指,彼此的温度都并不温热,也正因这样,她才要紧紧握着不放。

"呵呵,别说我八卦啊,我一直以为你是程主任前女友来着,你俩一看就是一脸的不对付,哪里像是兄妹。"袁周心直口快。

夏乔苦笑,没回头。

前女友,不如说是前妻吧。

......

袁周替夏乔办好了请假手续,本来需要程嘉木亲自批假,但此刻人还躺床上,跳过了这一层手续也不难办,可没想到竟然这么快,这手续还没提交上去,院长室便传了消息过来,准了夏医生的假。

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来。

科室里依旧忙,少了两个能干的医生,袁周一时也走不开了,搭了班车便赶了回去,夏乔一个人呆在病房里,一旁的包子由热变冷。

最安静的病房,安静的连树叶落在窗台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病房里夏乔始终保持着僵坐的姿势,也不知是过了多久,病房门嘎吱一声开了。

她以为是袁周,有些不悦他的再三打扰,头没回,声音却不大不小扬了起来,“袁周,他还没醒,我也吃不下,你别再送了。”

“......”

身后是浓重的呼吸声,早换做袁周,估计会像只猴子上蹿下跳,滔滔不绝。

夏乔回头,愣住,对上两双囧然不同的眸子,嘴巴里竟然连这四个字都挤不出来。

“爸爸,阿...阿姨。”她的声音堪比蚊子,手忽地打起了冷颤。

程锦鹏和白雪,做了十二小时飞机,拖着行李就赶来了医院。

白雪看着昏迷的儿子,红了眼,拉开夏乔,摸着程嘉木的脸,嘴里的声音颤抖不止,“小木,小木,你怎么这么傻啊,执着了五年还不够,还要拿命去换,不值得啊,儿子。”

母亲天性是伟大的,谁伤害了她的儿子,谁便是她的敌人。

白雪摸着程嘉木冰凉的脸颊,热泪一颗颗从眼睛里涌出,她的儿子什么时候受过这般苦?

都是夏乔害得!

她就说过,捡来的就是捡来的,白眼狼!

那些话不知是不是白雪故意说的,反正夏乔是听进了耳朵里,不值得,不值得...

她低着头,或许是真的不值得。

“没事吧?”一双大掌拍着夏乔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带着一丝安抚。

夏乔回头,对上程锦鹏的笑脸,愧疚一下子涌了上来,“爸,对不起,都是我害得。”

她低着头,不奢求程锦鹏和白雪的原谅了,如今她已经是程家的罪人。

白雪只关心程嘉木,夏乔说了什么,她更是无动于衷。

程锦鹏把行李推到一旁,叹了口气,“人各有命。你和小木一样,在我心里都是重要的位置。你们任何一人受伤,我都心疼,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是,我不得不说,小木做的好。女人天生需要男人的保护,连自己女人都护不了的男人,还不如死了算了!”

夏乔一惊,没想到程锦鹏会说出如此狠重的话,抿着唇,担心地看着一直守在程嘉木身边的白雪。

果不其然,白雪从凳子上跳起来,点燃了火药,冲到程锦鹏面前,尖锐的指甲揪着程锦鹏的衣口。

她这样子,一点都不像大家闺秀,倒像是护犊的母狼。

“程锦鹏,你眼睛瞎了还是脑袋坏了?你可看清楚没有,躺在床上的是你的儿子,是你血脉相连的儿子!他差点没了命,躺在那里,难道你就不心疼?”白雪意外的没有把火撒在夏乔身上。

但那说话时的眼神,却像无时不刻想要把她吞了的样子,夏乔冷汗连连,解释也不是,不解释,她真的变成了程家夫妻二人吵架的导火索。

程锦鹏没有和白雪争吵的打算,很是平和,“程家的男人,这样才算是有担当。”

白雪头发有些凌乱,从下了飞机也没来得及洗漱,看见儿子更是顾不上了。

凌乱的发丝挡住了她白希的额头,可埋怨的眼神依旧清晰,“要是儿子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她气得急跺脚,想和程锦鹏争辩,却估计着外人在场。

程锦鹏叹了口气,“老婆啊,儿子从小就被你呵护地不见风雨,三十岁,吃些苦头未尝不可。想当年,我差点被岳母乱棍打死,不也活了下来?”

“这不一样!”白雪冷哼辩解。

当年那是个什么年代,程锦鹏皮糙肉厚,而程嘉木从小也是娇生惯养的,哪里能做比?

“怎么不一样!我程家孩子就是要顶天立地!你别说了,快去看看儿子,医生也说没事,就是太累,睡一觉没准就醒了。”程锦鹏抚着白雪的肩膀,婉转安抚。

白雪挥开他的手,哼了声,重新回到床前。

夏乔意识到自己始终是个外人,站在一旁,插不上话。

程锦鹏看了眼床头的包子,担心地问了声,“没吃东西?”

夏乔抬眼,轻轻摇头,“吃不下。”

“傻丫头,我说了没事,连爸爸的话也不信了?”程锦鹏大笑,拍了下夏乔的脸。

从小,夏乔对程锦鹏的话深信不疑,她摇摇头,“不是,我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你不信我的话,总要相信科学吧?你自己就是医生,有没有事,心里还不明白?”程锦鹏扬声反问。

其实夏乔心里都知道,只是过不去那道坎,程嘉木这个样子实在叫她愧疚。

一时间站在那里,也不愿动。

这执拗的性子不知是像了谁,程锦鹏知道自己无论说多少话,也是叫不动她了。

坐在一旁,静静地喝着水,看着报纸。

“总是要吃点,这一个病了,另一个也不能倒了。”白雪忽然站起来,沉声道,”我们也没吃东西,让你爸守着,我们娘俩去吧。“

夏乔看着白雪沉重的脸,迟疑地点了头。

......

"好了,我们说说话吧。"白雪把夏乔拉到隔壁房间,关了门。

出去吃东西,也只是个借口,谈话才是真。

夏乔站在一旁,闷着头。

啪——

厉风扫过,夏乔的脸歪在了一边。

很快,白希的脸颊五个纤细的手掌禹然明显,白雪的手落下,收紧手掌。

"你有什么解释的吗?"白雪掌心发麻,打她是把心里所有的气都撒了出来。

这不是她的女儿,所以她不心疼。

但是她心疼自己的儿子,是这个女人害她的儿子躺在病床上,这一巴掌,她无论如何都要使出来。

脸上火辣辣的疼,还有些耳鸣的症状,别看她平时嚣张,但在白雪面前,就是一只安静的小鸡仔。

她缩了缩脖子,摇头,闷声,“对不起。”

“我要的不是你的对不起!”白雪硬声,“我说过,你不是我心目中的儿媳妇,但是我儿子喜欢你。胳膊拧不过大腿,都是身上的一块肉,我怎么舍得?但是你,我从小看着你长大,我待你不薄吧?“

夏乔心开始发酸,却始终不敢看白雪的脸,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不敢掉下来“阿姨就和妈妈一样。”

“但阿姨就是阿姨,我并不是你的妈妈。”白雪眼底露着显而易见的嫌弃。

这是夏乔从小便知道的,白雪并不喜欢她,但是只要她不惹祸,她也就不会为难她。

“我知道,但是生养之恩大过天,阿姨虽然不是我亲妈,但是在我心里,您和妈妈无异。”夏乔连连点头,心中越发委屈。

小时候听着程嘉木两兄妹叫着白雪妈妈,她便是万分嫉妒,她也是叫过妈妈的,可是后来,便不叫了。

纵使是叫妈妈的那段日子,她也感受到了白雪对她的亲疏有别。

“所以这些话,我也就代替你妈妈说了。人要知足,要感恩对不对?”白雪凝着她,脸上没有一丝疼爱之情,“所以夏乔啊,你好歹也是我儿媳妇,躺在病床上的是你的天,不管他再护着你也好,做错了事就要承认。我是一位母亲,但并不是圣母,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原谅。”

夏乔眼泪滴了下来,好半天才澄清一直没有说明的真相。

“其实,我们五年前就已经离婚了。”

白雪眼底惊疑,立马扬声,“什么?”

......

离婚的事程嘉木并未和家里提过只言片语,白雪心中一团阵阵,忽然想不通儿子究竟在做什么。

刚想问个究竟,程锦鹏一个电话便追了过来。

重新回到病房,却不再冷清了。

主任医师替程嘉木检查了身体,喜笑颜开,“程主任身体底子好,没事了,等伤口恢复稳定就能出院。”

“老胡啊,我儿子是不是你真的没事?要不要再多住一段日子?”程嘉木醒了,白雪比谁都紧张。

胡明是这脑科的权威专家,他摸着下巴哈哈大笑,“程嫂子,我的话你还不相信了?不行的话,问问你儿子?你儿子可也是医生啊!”

"不是不信你,我这不是担心?就知道拿我打趣,改天去家里吃顿饭,我亲自下厨。"儿子醒了,白雪打心里高兴。

素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高兴得也想要下厨。

程嘉木在一旁笑,但还是虚弱,声音低的更是听不清,“妈我没事,就是有点累。”

“你还知道累?我以为你是机器呢,不眠不休工作,这铁人也不禁这么风吹雨打的。”白雪怒瞪了胳膊肘向外歪的儿子。

程嘉木嘴角咧大,冲着程锦鹏叫到,“爸,您赶紧把妈拉回去,不然我没事也得听着唠叨头疼。”

他注意到,后面努力缩小存在的夏乔,心中注入了一丝丝柔软。

白雪佯装生气,“看来我这心是白担了,儿子醒了就知道撵我走了是吧?”

“妈...我只是怕你劳累。”程嘉木无奈解释。

白雪挥手拿起放在床尾的包,“得了得了,你就是嫌我,还怕我累呢,当初挡砖头的时候怎么就不想想我呢!”

程嘉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余光扫到白雪身后缩成虾米的夏乔,“程家的男人顶天立地,保护自己老婆不是过吧?”

夏乔在白雪身后,肩膀猛地一颤。

白雪心中冷哼,“这样子做的挺足。”

只是这程嘉木刚醒,心里再多疑问也得看准时机。

反倒是程锦鹏难得夸奖程嘉木,“这才是我程家的好儿子!”

白雪瞪他眼,二话不说,拎着包走了出去。

“还愣着那儿做什么,不过来?”待二老走了,程嘉木声音更温柔了。

夏乔抬头,看见程嘉木眼底的光,不耀眼却很舒服,那是一种温柔,轻而易举地把她包裹起来,浑身是密密麻麻的安全感,像漩涡,把她吸住。

他的目光温柔而镇定,以至于激起了她心中的慌乱。

“过来,别让我下床,累。”程嘉木好生劝道。

夏乔当然不敢让病人劳累,否则就不是巴掌那么简单了,好在她低着头,脸上的巴掌印早在进门前用冰消了肿。

她靠近了病床,但保持距离。

程嘉木的笑透着些苍白,"过来坐。"

他拍了拍床舷的位置,夏乔摇头,“我站着,站着就好。”

经历了生死,有些东西悄然发生改变,夏乔清晰的意识到,其实她一直都没有放下过。

她不敢,不敢再继续,不敢再拼上性命,怕有天万劫不复。

“你站着我怎么说话?”程嘉木莞尔,“这样说话很累,头疼。”

一听他头疼,夏乔立刻紧张了起来,一步上去,伸出手想看看他的伤口。

只是还未碰到纱布,手便被扎着吊针的手握住了。

夏乔像只受惊的猴子,慌乱地只能挣扎。

她忘了,程嘉木受了伤,力量大不如前。

输液管里的水渐渐染成了红色,是血液在回流,粉色的液体闯入夏乔的眼。

她慌乱地把程嘉木的手放下,做到床舷上,等再三确定血液不再回流这才松了口气。

看见夏乔慌乱的模样,程嘉木的心更加柔软了起来,这样为他担心的她,已是很久没有见过了。

很怀念,很幸福,他甚至觉得,受了伤,也值。

至少,他们俩不再是那么彼此伤害,彼此针对。

“吓到了吗?”程嘉木握着夏乔的手,手指在她手背摩挲,忽然轻声问道。

夏乔耳根子一下变红了起来,程嘉木可从来没对她说过这么温柔的话。

“你是医生不会不懂输液的规矩吧!”她生气道。

明明是个病人,还要犯孝子气!

程嘉木呵呵一笑,“又没事。”

还敢说没事?夏乔一把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乔乔,我是问,昨晚,你吓到没有。”程嘉木忽地敛去笑容,认真问。

吓到了,是真的吓到了,夏乔动了动嘴唇,心中开始心慌马乱。

因为乔乔这个名字,除了程嘉木,没人叫过,已经是他的专属了。

夏乔猛地抽回手,开骂,“程嘉木,谁让你替我挡的!万一真出了事怎么办!那不是石头,是砖头!你是不是真不想活了?”

“是!我不能看你有事!”手心忽地一空,程嘉木沉眸,掷地有声的话在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

夏乔肩膀猛地一颤,捂住脸,竟嘤嘤哭了出来,“程嘉木,你说你把命还我,可是我们之间欠的都不是谁的命,情债情偿,可是...你现在让我怎么还。”

如今,她欠的,是命。

程嘉木沉声,“命债心偿,夏乔,如果你非要还,我要你的这里!否则,我程嘉木拒不接受!”

夏乔一愣,傻站在原地,就连抽泣也忘了,她喃喃,“命债心偿,可是...你不是...”

那乔薇怎么办?

......

带着这个疑问,夏乔胆战心惊地过了几天,程嘉木恢复得不错,做了次ct没有发现问题,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可是,程嘉木对她越发温柔,她该怎么办?

这样的程嘉木让她开始有些不习惯,从前她爱的便是他高冷的样子。

可是他说,命债心偿...

她也问,“我要怎么偿?“说完才发现自己犯了傻,一时红了脸。

程嘉木愉悦了心情,笑容如秋日阳光那般干爽,浓厉的眉毛染了一层光色,幽若寒潭的眸子第一次有了死寂之外的颜色。

他笑起来的样子其实很夺目,夏乔很少看见他笑,可用屈指可数来说,大多时候他都板着脸像个小老头,笑点太高,久而久之夏乔也就习惯了他这面瘫的表情。

夏乔看着程嘉木展笑的颜,忽地一怔。

水杯在手里打翻,颤抖不止,身上的水泽一点点湿透了衣服,夏乔甚至没有赶到一丝的凉,眼里凉意爬了上来。

程嘉木倍感奇怪,伸手,“你的手怎么这么凉?”水杯里的水明明是温的。

夏乔手一抖,过电般地立马抽出,转到一旁收拾了起来。

"程嘉木。"夏乔收拾完,站定在他面前。

程嘉木的笑容未退,看着夏乔凝重的脸,笑容一点点沉了下去。

“我有事问你。”夏乔想了想,还是问道。

“你说。”

“五年前,你和乔薇......为什么会在一起。“夏乔迟疑问道。

提起这个人,夏乔的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阴影,比起乔薇的端庄大气,她实在是没什么能够入得了程嘉木的眼。

对比乔薇,她更是自卑,可是有些事,注定要在五年后揭开真相。

程嘉木的手指一抽,无辜泛起了些冷,他抽动嘴角,笑了笑,“为什么这么问?”

“我不该问吗?”那夜,她亲眼看见程嘉木抱着乔薇,两人郎情妾意,只是两人都没发现,站在门外的她。

程嘉木看见她眼中的光,叹了口气,伸手拉她,“那日只是个意外。”

"程嘉木,什么时候你也变成了谎话精,意外?你告诉我你和乔薇郎情妾意地上牀只是一场意外?”甜蜜太过,现在把一直想追究的真相说开,其实就是撕裂了一道疤。

于是,这道疤开始流血,新鲜的肉也不完整了。

程嘉木的手被夏乔挡了开,就连两人的距离也都拉了开来。

"当年的事能不能不提?"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么突然,夏乔会想起这件事。

他有他的无奈,有些事,他也不愿说。

夏乔忽地一下就笑开了,“程嘉木,你说让我命债心偿,可是,做人不要太贪心。你心里容不下我的位置,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我,原来我傻,但是不代表现在我也傻!”

她咬着牙,狠狠嘲笑,其实差一点,她就陷入了程嘉木的柔情攻势。

因为他的舍命相救,她几乎把五年前受过的屈辱抛去了脑后,可是仔细一想,她从不曾介怀,乔薇的事情。

如果可以,她希望知道一切。

"那你呢,你未尝也不是如此?如果换做我问你,你会告诉我当初为什么会去妇产科吗?"呵呵,程嘉木同样残忍,抛出问题,直叫夏乔眨眼。

夏乔一下子僵住,“你怎么,怎么知道的?”

当年,即使是一场极小的手术,无论是手术时间又或者是手术类型,医院都是严格保密的,程嘉木为什么会知道?

为什么?

她在心里大声问,看着程嘉木的眼,手指揪在了一起,“我......”

这件事她一点都不想回忆,却发现,其实是她自己把自己逼上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程嘉木,这件事重要吗?”慌乱中,夏乔故作镇定。

窗外阴天,厚重的云给房内的气氛带来了压抑,空气中剑拔弩张的味道渐渐浓烈。

“不重要?夏乔?那你何必揪着我的事不放?你不问,我不说,这样不就是扯平了吗?”事到如今,程嘉木也才发现,纵使救他是心中本能,但夏乔曾经的背叛也是他迈步过去的坎。

夏乔猛地站起身,“程嘉木,我真后悔...我就不该相信你,你除了带给我痛苦伤害,还有什么?”

“别忘了,你的命是我救的,如果不是我,你的脑袋早开花了!”

“呵呵,呵呵。”夏乔退了好几步远,果然,那个舍命相救的程嘉木到底只是个幻觉,他们从来只有互相伤害。

什么命债心偿,这都是笑话!

真是可笑至极!

“如果你后悔了,和我说一声,我可以还你!“

欠了谁,唯独不想欠程嘉木。

夏乔毅然回头,打开了房门。

白雪冷着一张脸站在门口......

......

夏乔顶着白雪已然到达临界的厌恶跑了出去。

天上厚重的云渐渐转了黑,凉凉的风刮着树叶沙沙直响,山雨欲来,夏乔竟发现自己与这依旧是格格不入。

她抱着臂打了个喷嚏,衣角忽然被扯住。

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孝子,浑身脏兮兮的,像个小乞丐,但一双眼睛晶莹剔透。

夏乔蹲下身,从包里拿出面包,“吃吧。”

她以为孝只是饿了而已。

孝摇了摇头,拉着夏乔的手指了指,"阿姨,有个叫小书的阿姨在停车场等你。"

小书?

夏乔皱了皱眉,小书怎么会在停车场?

她心有疑惑,但看着孝单纯的眼,抬手摸了摸他凌乱的发,“阿姨说了什么没有?”

孝想了想,只说了个大概,“孩子。”

简短两个字却让夏乔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身后,孝背影一闪,跑进了一个巷子里。

他冲来人伸手,”叔叔,一百块。“

......

翌日,狂风大作,病房里放着白雪带来的保温汤。

白雪的话还在他耳边回响,"现在放手还来得及,冤冤相报,何时才能了?"

他当时并未作答,只是觉得母亲话里有话。

冤冤相报,他冷哼,如果不能恩爱相对,那么他愿意冤冤相报,纠缠一辈子!

正想着,手机屏幕上跳跃出一串冰凉的字符。

"想要救你女人,你亲自来换!"

一张图跳入程嘉木的眼,夏乔被五花大绑,长长的绳索把她吊在荒塔最高层的半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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