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顾隐解下身上的墨色大鳖,轻轻盖在她身上,他静静的守在她身边,低垂的眸光瞬也不瞬的凝望着她,长听掩住了他眸中翻涌的思绪。
三日末眠的莫雨澄直到日落时分才悠然转醒。
“这么晚了!”她没想到自己这一睡竟睡了这么久,“顾总管,你怎么不叫醒我?”
“属下看夫人睡得很沉,所以不敢打扰。”他刚毅的面容上如往常般不见任何表情。
她也不再追究,急忙跨上马,一路策马奔驰,直到满天星辰,弦月高悬时,分,
才停下来。错过了城镇村落,两人只好在一处荒野之处休憩,顾隐生起篝火,取出随身携带的干粮和饮水分了一半给她。
两人默默吃完,她抬首朝顾隐说道:“你睡吧,我今日已睡了大半日,我来守夜。”
“嗯。”顾隐没有反对,在篝火里添加了些方才找来的干柴,然后盘腿坐在树下,轻闭上眼。
莫雨澄以为不会再有睡意,不料,没多久一阵浓浓的睡意便袭来,她勉强想撑起眼皮,但终究抵不住困倦,不知不觉的闭上眼。
她睡着后,顾隐缓缓睁开眼悄然走过去,伸指轻抚着她那张透着苍白疲惫的脸庞。
好一会后,他在她身畔坐下,舒臂搂着她的肩,让她靠向自己。
“好好睡吧。”如乐音般悦耳的嗓音低喃的对她说着,垂下的眼眸隐隐泄出一抹柔色。
白天赶路,夜里休息,莫雨澄总是在用完膳不久便有倦意,不再无法入眠,如此一路快马急驰,终于在出发后第九日抵达都城。
入城前,她戴上玉露交给她的那张人皮面具,易容成一名面目平凡的男子。
与顾隐两人牵着马,走进都城后,她停下脚步,头也不回的说:“你走吧,夜离,不要再跟着我了。”
“我不是……”
“你以为你遮去了那颗朱砂痣,我便认不出你了吗?即使你扮得再像顾隐,你的眼睛也没办法骗人。”不会再有人拥有像他那双星子般灿亮的眼眸,即使他刻意掩饰也无法完全掩住他眸中的光彩。
沉默片刻,他启口问:“你是何时发觉的?”
“第二日。”第一天跟着她起程的人确实是顾隐,但翌日他扑上来救坠马的她时,那熟悉的怀抱和气息令她发觉到了异样,她还知道她之所以能夜夜安眠,是他在她的饮食和茶水里动了手脚。
“我也想去吊唁岳父他们。”他语气微沉。
“不必了。”她漠然的一口拒绝,牵着马往莫府的方向而去。
来到莫府,她看见门楣上原本书着“莫府”的牌区,竟被换成了“陈府”。
她站在门前死死的瞪着“陈府”那两个字。
莫家众人死绝,竟然连宅子也保不住,她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再也抑不住满心的悲愤,她不能容忍别人占了她的家!莫雨澄上前奋力的拍打着那扇朱红色的大门。
“开门、开门!”
听见拍门声,出来开门的一名家丁抬眼打量了下她,“你找谁?”
“这里为何会变成陈府?”她怒目质问。
“莫家被抄家后,这府邸便被我家老爷向官府买下了,这事街坊邻居皆知,你是谁呀?”那名家丁瞅着她不客气的问。
“我是……”莫雨澄正要开口,忽然有人扯住了她。
她回头一看,发现竟是闻人尹。
“跟我来。”闻人尹不由分说将她一路拉离莫府。
“侯爷,你要带我去哪?”
“先到我府里去。”他搜着她,将她带回到他在都城暂时落脚的一座府邸,进了屋放开她后,他一开口便叨念,“嫂子,你就这么跑到原来的莫家宅邸去,你是怕旁人不晓得你还活着吗?”
他没像莫雨澄那样快马加鞭的赶路,因此虽较她早出发,仍是在昨天日落时分才抵达都城,方才一出门便遇见师兄,师兄一见他,随即要他到莫府带回莫雨澄。
“我现在这模样,不会有人认出我来。”
“你以为脸上戴着人皮面具就万无一失?你突然跑到陈府去问莫府的事,会惹来旁人对你起疑。”
方才看见莫府的横区换成陈府,她确实是有些激动,但她还不至于贸然泄露自个的身分。
“我只是想打听我父兄他们葬于何处。”
“这件事我会派人帮你打听,莫府已易主,你不能回去了,你暂且在这里住下,等打听到消息再告诉你。”
“侯爷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不方便住在此处。”她转身要走,不愿再与夜离有太多牵扯。
闻人尹急忙拦下她,“欸,你不理我师兄,难道也不理我吗?我可没有得罪你。若你是不想见我那不成材的师兄,你尽管放心,他没住在这儿,他回夜府去了。”见她这副冷然的模样,他忍不住心忖,看来师兄这回可要惨了,嫂子似乎真的恼了师兄,不想再见他。
虽然方才师兄没多说,只说她为了莫家上下的死而不谅解他,在与他使性子,但他想其中内情必定没有师兄说得那么单纯,嫂子一看就知不是会胡乱使性子的那种女子,师兄定然还做了什么事,才令她如此愤怒。
见她还是想离开,闻人尹赶紧再劝,“你就安心住下吧,我保证绝不让师兄来打扰你,我这就差人去打探莫家一门埋在何处,再命人帮你准备香烛,让你去吊唁祭拜。”
说完,他立刻唤来家仆,派一人出去打探,一人出去购置香烛素果。
“嫂子,你先到厢房歇着,等他们回来我就通知你。”
心忖应该很快会有消息,莫雨澄也没再反对,便跟着一名侍婢走向后方的厢房。
第9章(2)
出去打探的家仆很快带回了消息,闻人尹听了却面露为难之色,询问一旁扮成他护卫的牧晨瑞。
“晨瑞,你看这事我要老实告诉嫂子吗?”
沉吟了下,牧晨瑞才说道:“不如问问夜大哥的意思。”
“说起师兄,怎么从刚刚起就没见到人?”闻人尹抬头,四处找不着夜离。
“我方才听下人说他在夜夫人厢房外徘徊。”
“哎呀,他怎么跑去那里了,我才对嫂子说师兄回夜府去了不在这里,若是让嫂子发现,岂不是马上就戳破我的谎言吗?师兄也真是的。”
闻人尹快步走向莫雨澄所居的厢房,果然没一会就瞧见扮成顾隐的夜离杵在厢房外,怔怔的望着那扇合起来的门板。
闻人尹玩味的抚着下头,看来师兄真是对嫂子动了真情,当师兄弟这么多年,他知道师兄一向是任性之人,鲜少将什么人放在心上,这可是他头一次看见师兄如此踌躇的模样。
呵,总算有能制住师兄的人了。
他眼步过去,明知故问:“师兄,你是要进去探视嫂子吗,怎么杵在这儿不进去?”
夜离回头冷冷横他一眼。
闻人尹被他冻人的眼神一扫,立刻打了个寒颤,很快便决定还是不要惹他为妙。“师兄,打听到莫家人葬在何处了。”
“他们葬在哪里?”
“莫家被满门抄斩,无人敢出面为他们收尸,因此官差将他们埋在城郊西边山头的一处乱葬岗,你看这事要告诉嫂子吗?”嫂子知道后定会悲愤不已,换作是他也无法接受亲人的尸骨被草草掩埋于乱葬岗。
考虑半晌,夜离才出声,“告诉她吧。”他不愿再隐瞒她任何事。
“那这事师兄你去说吧。”他不想揽这种苦差事上身。
“她不想见我,你去说吧。”
“师兄,嫂子为何会将莫氏一门的死怪罪于你头上?”闻人尹纳闷的问出存在已久的疑惑。虽然师兄安排她遇袭诈死,以致她兄长闻死讯后冲撞了牧隆瑞,导致了灭门之祸,但罪魁祸首是牧隆瑞,她该恨的人是他,怎么会与师兄闹成这般?
沉吟许久,夜离才幽幽开口,“她曾想写信向家人报平安,那信……被我暗中拦下了。”
闻人尹愕然的张大嘴,恍然大悟,“难怪嫂子不理你!”换成是他,他恐怕恨不得捶死他。
所以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师兄千算万算,当时只怕也算不到莫家会发生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