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念成牢(129)

久念成牢(129)

顾如归眼底的深情让阿纾有一瞬的迷惑,但不过数秒就恢复如初。

她沉默了一会,回答他:“不愿意。”

感受到顾如归扣着她的手指倏然收紧,她苦笑道:“顾如归,我不愿意。好多话在当初说是一个模样,在今日说又是另外一个模样,谁的心里没有过那么一个人,就好像你心里住过微微,我心里或许也曾停留过黎煜,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不如不提。”

否则难受地只有她自己,所以她不愿意,并不是因为赌气,而是想对过去释怀。

黎煜?

这个名字让顾如归无端地发堵,刚才的所有笃定瞬间土崩瓦解。

因为他不知道,当初他昏迷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几个月的时间,看起来很短,其实却长到足够移情别恋。

抛却黎煜的喜好不说,顾如归不得不说他是一个很优秀的男人,沈纾若是真的对她动了心思,倒也无可厚非。

她说得对,谁的心里没有住过那么一个人,也没有谁规定一个人必须对另一个人从一而终。

曾经,就连他的“死亡”都没有被磨灭的感情,却在他决绝想要放弃她的那些日子里,终是被她丢弃了。

而他,也弄丢了她。

顾如归从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因为当初必死无疑的自己并没有更好的选择。

让她憎恨,总好过让她抱着微末的爱情记忆过下半辈子。

因为他比谁都了解,阿纾是个多执着的人,憎恨或许会给她带来一时的痛苦,但是时过境迁后总归会释怀,可是爱,却是铭刻于心的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断了自己后路的同时也断了她的后路,可是他没料到会在冯重身上发生变数,也低估了沈纾的执着。

有一个词说得好,叫做执迷不悔,沈纾把这四个字诠释得可算淋漓尽致。

顾如归记得,妹妹笙歌青春懵懂的时候,曾经亲眼目睹了一个妇女艰难产子的过程,那时候她吓得脸色发白,抱着他的手臂念叨着,说她要很爱很爱一个人,才愿意为她生儿育女,因为实在太疼了,若是没有心中的那份爱意,她怕是承受不了那样的疼痛。

后来,他也渐渐明白,爱和疼是相互的,喜欢不会疼,爱却会带来绵长的疼痛,但是痛之间却并带着快乐,让人沉迷其中。

可沈纾怀上沈念的时候,对他只有满腹的怨恨,她身败名裂,她众叛亲离,甚至为了这个唯一能救他的孩子几乎丧命。

可那时候,他带给她的只有满腔的怨恨,又是什么消弭了她的疼痛?

他的傻姑娘啊……

她不愿意听,因为有些话迟了这么多年,确然已毫无价值。

他不管她的心为谁短暂停留过,但是此生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放开她的手。

他已经把她弄丢了一次,所以这一次他想好好地拥抱她,还有念念,这个出世目的明确的女儿,最终还是成了他们之间维系的纽带。

沈纾总是怨他拿念念来胁迫她,可只有顾如归明白,他不过是害怕除却念念之外,他在她心底不再有一分重量。

她眼底的厌恶让他害怕,无动于衷更让他害怕……

可是纵使沈纾再如何撇清二人的关系,他也不打算放开她了,她疼,他便跟她一起受着。

她快乐……

她快乐,那该有多好?

想至此,顾如归反手搂住阿纾的腰身,把她更紧地往自己的身上贴去,神色微恸地开口:“沈纾,我知道我罪不可赦,但是杀人犯尚且还有辩驳权,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至少不要这么轻易地判了我死刑好不好?”

阿纾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顾如归,在她的印象里,他是天之骄子,是商业精英,是万千青城女人趋之若鹜的对象,他永远站在食物链的顶端,何曾有过这样低声下气的模样。

她抬头怔怔地看着他熟悉而又陌生的眉眼,渐渐与她记忆中的少年融成了一处,阿纾听见自己颤颤开口:“顾如归,你知道我是谁吗?”

她是沈纾,是那个永远站在最谦卑的位置仰望着他的沈纾。

没有微微的美貌,没有微微的善解人意,有的只是一腔愚蠢的执着。

顾如归将她的身体更细密地往自己身上贴,“傻姑娘,我怎么会不知道你是谁,我比任何时候都知道你是谁,沈纾,我不是意乱情迷……”

他顿了顿,嘴角扬起的笑容好似三月的烟花那般璀璨,“沈纾,我爱你。”

脑袋“轰”地一声炸开,阿纾从来没有想过顾如归也能把情话说得如此动听,无论他话语的真实性,但是她能清楚地看见他说话的时候,眼底满满都是她的样子。

或惊愕,或呆怔,或不可置信……

都是她!

真好……

这是阿纾心底闪过的唯一念头,心底有股蜜意从深处蔓延开来,逐渐席卷了全身。

这样的一个男人,在刚才闷声不吭承受了她惶恐一刀的男人,终究再一次让她的心波澜起伏。

阿纾总说不爱了,但是她忘记了即使心底已是死水微漾,但只要顾如归轻轻搅动,那滩死水就开始碧波荡漾。

她曾经,那么爱他啊……

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她知道自己的眼底必然水光闪动,否则顾如归越来越靠近的脸庞,怎么会那么朦胧?

朦胧得好像漂浮在遥远的天际,让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

她贴在他光果胸膛上的五指紧张地微微蜷起,感受着顾如归渐近的鼻息温热地洒满全脸。

她与顾如归之间的亲密,初始是她的试探,后面是被迫地承受。

可这一次,她想认真感受他,感受他给自己带来的悸动,欣喜,亦或是疼痛。

阿纾想,或许她的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只是它们还不够鲜明,所以一直未能够崭露头角。

“咳、咳。”

当四片明朗的双唇即将贴到一处的时候,突然有道不应景的干咳声响起,打破了这微醺的气氛。

阿纾脸色一烧,连忙从顾如归的怀里跳了出来,与此同此,顾如归掀了一边的薄毯盖上她只着睡衣的身子后,这才面色阴鸷地看着出现在门口的始作俑者,眼角发凉道:“小学老师没教过你,进来前要先敲门吗?”

冯重无辜地摸了摸鼻头,“我这不是担心你的伤势?况且,你们又没关门,谁能想到里面的战况会这么‘激烈’!”

他特地咬长了末尾二字,说话间目光暧|昧地睇了眼用薄毯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阿纾。

冯重似乎觉得还没够,站在门口饶有兴致地问:“请问我可以进来了吗?还是要先回避一下,等你们收拾好战况……”

面对他的调侃,阿纾臊得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迅速地扔了一句“我去换衣服”后,便裹着毯子,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就跑回房间了。

冯重看了眼她慌乱的背影,脑中不由浮现出四个字,欲盖弥彰!

浑身忽然一阵凉飕飕的,他注意到顾如归阴鸷的视线,拎着药箱耸了耸肩膀无谓地走近,“看一眼而已,又不会少几斤肉,有本事就把她直接把她变成你专属的。”

这话戳到顾如归的痛处,原本因为好事被打断的他脸色愈发阴沉,“怎么来得这么快?”

冯重唉声叹气了一声后,把手中的药箱放下,“谁叫我天生劳碌命?刚照顾好女儿,老子就又出现问题了,我这不还没赶得及回家喝口水,就开车过来了。”

听他提及沈念,顾如归瞳孔一缩,身体也忍不住微微前倾了些,“念念怎么了?”

“这么不相信我?”冯重没好气地回了一声后,挑眉看了眼房间的方向,问:“这是和好了?”

他这样的态度,就说明沈念的病情还在掌握之内。

顾如归松了口气,回了他一句:“关你屁事!”

“啧啧,那就是还没搞定了。”冯重一边往外拿着绷带和外伤用药,一边慢悠悠地开口,“按我说,这也怨不得我,沈纾打电话给我的时候紧张兮兮的,让我以为已经你半死不活了,为此我在路上还连闯了好几个红灯,不就是担心我还没赶到你就给挂了把我半生医名都毁了,好不容易找到这里,看到门没关我自然推进来了,哪里料到刚巧就打断了你们的好事?”

顾如归看着他不紧不缓的动作,冷嗤:“看到我没有半死不活,你似乎很遗憾?”

冯重若有其事地点了点头,“是有那么一点遗憾,但是更多还是庆幸,因为总算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

顾如归嘴角抽了抽,没有再理会他。

冯重走到他面前,“把伤口给我看下。”

顾如归偏过身子,把伤口暴露在他面前,沈纾的简单处理做得不错,伤口上的血已经基本止住了,但冯重看到伤口的时候还是不免吃了一惊,“这么大的伤口,怎么弄的?”

顾如归蹙了蹙眉,“你管那么多?”

“我是医生,问清楚病情的来龙去脉不是很正常?”冯重冷哼了一声,踢了踢掉到茶几下那把没来得及捡起的带血水果刀,问:“不用想,这大概就是‘凶器’吧?沈纾做的?”

顾如归不答,但是他的态度已经是默认了。

冯重又是“啧啧”两声,一边给伤口消炎一边感慨道:“要我说,沈纾还真的下得去狠手,不过她应该把刀子往右偏那么几公分,那么就真的应了那句在心口上扎一刀的话,在我看来,这样对你们来说比较应景。”

顾如归凉凉地睇了他一眼,“少说几句话你会死?”

“嘴巴长在我嘴里,你管得着?”

“聒噪!”

冯重手下的力道蓦地一重,成功惹来了顾如归的一阵抽气声。

望着顾如归阴沉地滴得出水的脸色,他幽幽道:“不好意思,手一下子没有刹住力道。”

“……”

顾如归危险地眯起双眸,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笔账他记下了。

冯重没有察觉他的脸色变化,继续道:“还知道疼就好,下次记着给我悠着点,你以为你这条命捡回来很容易,可劲个儿地用苦肉计?要我说,这其他的三十五计你要是全用上我也管不着,只是你这身体如今矫情得很,唯独这苦肉计怎么都用不得。”

他说到此处,顿了顿又继续道:“还有,我说你们两个,又不是老死不相往来了,无论当初发生什么多不开心的事情,现在说也说清楚了,更何况孩子都那么大了,哪有那么多过不去?”

顾如归阖了阖眸,懒得搭理他,也不想解释这个伤口的由来,当然这并不能止住冯重的絮絮叨叨。

他蹙眉,忍不壮疑冯重的性别,一张嘴里哪来的那么多话,没完没了……

阿纾换好衣服出门就看到这样的一副场景,顾如归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任着冯重包扎,后者一边包扎一边不停地叨着话。

一个充耳不闻,一个苦口婆心。

画面看起来,竟然格外地喜感。

她忍住想笑的冲动,走到二人面前,问冯重:“冯医生,他的伤势怎么样?”

顾如归听到阿纾的声音倏地一下睁开眼睛,视线下一秒就锁住了她。

冯重看着他举动,把绷带扎好,这才拍了拍手起身:“死不了,下次扎的时候记得往左五公分,这样才能一了百了!”

阿纾顿时有些尴尬,“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

冯重闻言,抬头瞥了她一眼,“别误会,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总归都是你们小情侣俩的事情。只是这样的情况要是再来几次,我可吃不消,我也不能总一辈子都当孤家寡人,为某人鞍前马后!”

说罢,还饶有兴致的看了某人一眼。

阿纾蹙了蹙眉,“谁跟他小情侣了?”

冯重收拾药箱的动作一顿,微诧,“不是小情侣,难道是老情侣?”

说到此处,他扭头看向顾如归,撇了撇嘴,“也对,三十好几的人了,这么多年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一个。我说沈纾,你干脆发发好心把他收了吧,虽然他看起来不如某些小鲜肉嫩,但那张脸好歹也过得去,还有那么一点钱,最重要的是他还是念念的亲生父亲,从这些看来你也不会亏太多,你觉得这个提议怎么样?”

冯重话落,就连顾如归的视线也落到了阿纾脸上,二人看着她的目光,就好像清宫戏里太监等着皇帝翻绿头牌一样。

二人灼灼的目光看得她头皮发麻,她干咳了声,试图转移话题:“冯医生,你说了这么多话,渴不渴,需要我帮你倒杯水吗?”

闻言,顾如归忍不住勾了勾唇。

冯重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装作没听懂她的言外之意一样,面不改色道:“苏打水,谢谢。”

阿纾回答:“家里没有苏打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拿苏打粉现泡一杯给你。”

“艹!”冯重终于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两个欺负一个,你们好意思?”

顾如归嘴角带笑,“为什么不好意思?”

见他一副心驰荡漾的模样,冯重啐了一口:“得了,都是我多管闲事,你们怎么高兴怎么来!”

说罢,他负气地把从药箱掏出两瓶药丢到顾如归怀中,“早晚各一次,不谢!”

然后,气呼呼地走了。

阿纾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回头问顾如归,“你跟冯医生平时都是这么相处的?”

顾如归挑眉,“嗯?”

“我怎么感觉你们一个闷马蚤,一个明贱,天生一对。”

顾如归眯了眯眸,“谁闷马蚤,谁明贱?”

阿纾答:“你闷马蚤,他明贱。”

然后就见他赞同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对,他浑身上下就连骨头里都透露着一股贱!”

“……”

殊不知,电梯里贱贱的某人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

二人之间的气氛沉默了一会儿。

阿纾刻意坐得离顾如归很远,因为刚才脑子一短路,差点天雷勾动地火的事情,让她始终心有戚戚。

她不否认,顾如归刚才的告白很动人,只是她现在的脑子还一片混乱。

原本想要远离他,他却强势地一步步逼近她。

他是顾如归,却也是念念的父亲。

在这二者之间,阿纾没有办法马上做出一个权衡。

所以,最好的方式,便是当做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将二人之间的关系维持原样。

于是她想了想,才开口问他:“你渴不渴?”

顾如归抬眸看向她,问:“现泡的苏打水?”

阿纾忍不住一笑,“那是逗冯医生的,我给你泡杯绿茶吧?”

顾如归有些微倦地按了按太阳穴,“这么晚喝茶只怕晚上睡不着,白水就好。”

“好。”阿纾点了点头,走去厨房烧水。

她端着杯子出来的时候,顾如归正在门口捣鼓着什么。

阿纾倏然想起,刚才他撞进来的时候,很有可能把门锁给踢坏了。

果然,顾如归看见她出来,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扶着门,一边朝她开口:“门锁松了,家里有工具吗?”

阿纾放下杯子,在茶几下的抽屉里翻找了一会儿,找出一把螺丝刀递给他。

顾如归接过,但是受伤的左手显然有些使不上劲。

她见状,帮他按住门锁,以方便他固定。

果然有了她的帮忙,顾如归的动作轻松了很多,很快就把门锁重新固定好。

他把螺丝刀递给她后,关上门试着门锁的咬合性。

幸运地是,虽然门锁看起来还不是那么牢固,但到底是能先锁上了。

但顾如归显然有些不满意,蹙眉拿过她手里的螺丝刀,重新组合。

阿纾看着他认真修门锁的样子,蓦然觉得眼前有些恍惚,这样的一幕,是她以前从来也不敢想象的事情。

应该说是好多事情,她都不敢想象。

就比如她还有一个与顾如归血脉相连的女儿,虽然念念的来意分明,但是到底还是让她经历了从少女蜕变成母亲的过程。

有一瞬间,她也会忍不住想,其实这样子的生活似乎也还不错。

“晚上先这么将就一晚,明天我再找人来换锁。”

顾如归大功告成地舒了口气,阿纾看过去,只见锁虽然还是松松垮垮的,但是已经勉强可以给屋里屋外筑起一道安全的屏障了。

于是她低低“嗯”了声后,便拿过他递过来的螺丝刀放回原处。

而此时,时间磨磨蹭蹭,已经指向了凌晨。

阿纾望向刚洗好手,抬起杯子正喝水的顾如归,犹豫了一会,还是问道:“很晚了,你不回去吗?”

顾如归喝水的动作顿了顿,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一语不发地放下杯子捡起地上染满血迹的衬衫套上起身。

阿纾依旧垂着头,眼角余光瞥见他朝门口走去,低低道:“那个,我不送你了,晚上的事情谢谢你了。”

话落,她只听见开门的声音响起,顾如归似是已经走了。

客厅又只剩下她一个人的呼吸,阿纾心中莫名有了种空寂感。

她坐在沙发上,呆怔地盯了一会自己的手心之后,这才端过顾如归喝过的杯子打算去清洗,可在抬头看见倚在门口似笑非笑睨着她的顾如归,不由就愣住了。

他原本身上破烂的衬衫已经被一件干净的浅色衬衫取代,挺括的领口衬着他的脸更加的冷毅。

阿纾从来不否认顾如归的样貌出众,因为就算曾经车祸和过度的药物给他带来巨大的变化,也剥夺不了他身上与生俱来的矜贵。

就像他现在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口,就足以吸引所有的目光。

虽然,此时此刻屋子里只有她一个。

“你怎么回来了?”阿纾听见自己问,声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

顾如归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缓缓道:“刚才下去才发现手受伤了开不了车,这么晚了又不好打车,所以就想上来问你愿不愿意收留我一晚?”

“毕竟是女孩子的宿舍,你住在这里并不方便。”她绞了绞手指,又低低开口:“但是小颖去江城出差了,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你如果不介意地话就在沙发将就一晚吧。”

顾如归闻言唇角微微一勾,“那么我在这里就多谢沈小姐的收留了。”

“嗯。”阿纾应了声,抱着杯子走进了厨房。

*

公寓里的沙发对长手长脚的顾如归来说并不好受,以至于在上面躺了将近一个小时了,还是没办法入睡。

他凝神听着房间里的动静,静悄悄地,里面的人应该已经睡着了。

顾如归知道,沈纾能把他留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而他也察觉到,她并不像原来那样排斥他。

这种感觉让他欣喜,就连沙发似乎也没有难受。

顾如归翻了个身,阖眸打算入睡的时候,却听见一声细小的动静从房间里传来。

他屏息听了会,这次他听到了开门的声音,然后有人蹑手蹑脚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眼睛没有睁开,可也猜到了那个女人必然没有穿鞋。

这么凉的天气,她倒是一点都不懂得爱惜自己!

厨房灯被顾如归打亮的时候,阿纾口中的水刚喝到了一半,脸色有些惊慌失措。

以往,她在睡前总会倒一杯水放在床头,但是今天发生太多事情,她把倒水这件事情给忘了,导致一躺上床就觉得口渴难耐,本想忍忍就过去了,却没想到在床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于是,她竖着耳朵听着客厅没有动静之后,这才悄悄地想到厨房倒杯水喝。

只是,她自以为很小的动静还是惊醒了顾如归。

阿纾握着杯子,没有穿鞋的脚趾头互相纠结着,看向站在厨房门口的顾如归像做错事情的孩子一样解释道:“我口渴,你渴不渴,要不要来一杯?”

说话的语气活脱脱地好像偷喝了陈年佳酿,然后被他抓包,想要借机收买他一样,话语又委屈又可怜。

可是明明,她手中只有半杯白开水。

顾如归本就没有睡着,过来也只不过是好奇得想看看她在做什么而已,但是阿纾既然如此问了,他就干脆顺着她意思开口:“那也给我来一杯吧!”

阿纾本是意思性地问他那么一句,却没想到会得到顾如归肯定的答复。

但话既然已经说了就没有收回的余地,于是她取过一个空杯子打算给他倒水的时候,却发现刚才水壶里仅剩的水,都被她倒了,要想喝的话,只能重新再烧。

“你等一会。”她纠结地看了顾如归一眼,便打算接水重新烧一壶。

顾如归却止住她的动作,问她:“你还渴吗?”

阿纾摇了摇头,刚才大半杯水下去,她早就不渴了,烧水只是因为他说渴,她要是再喝下去,两只眼睛非得肿成核桃不成。

“那不用烧了。”顾如归说完,直接端起她喝剩下的半杯水一饮而尽。

她惊讶地看着他,“顾如归,那是我的杯子……”

“你不是说不喝了吗?”

她是说不喝了,可也没让他喝啊。

“那就不要浪费。”顾如归说着把她手里的水壶取下放回原处,蹙眉看向她道:“很晚了,去睡觉吧。”

他顿了顿,又道:“对了,你还没有多余的被子?”

“有,你冷?”阿纾问。

“沙发太短了,我打个地铺。”

阿纾闻言看了眼客厅里的沙发,公寓沙发偏小,容下她尚且可以,但是对于顾如归来说,确实太勉强了,更何况他手臂还受着伤,大概连翻身都会觉得吃力。

她拧眉想了片刻,“这样吧,晚上我的床给你睡,我睡沙发。”

说完,她便打算直接往沙发的方向走去。

刚走一步,就被顾如归握着了手腕,她扭头奇怪地看着他,脸上的神情好似在说:我都把床让给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

顾如归无奈按了按额心,吐出三个字:“一起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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