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自残

斯敏儿审慎认真地编辑了一封信,内容如下:

“您好,虽然我不知道您是谁,但我有些事想向您请教,请问您知不知道Kevin发生什么事了?能否拜托您把他的近况告诉我。静候佳音,万分感谢!”

斯敏儿把邮件发送出去之后,坐立难安地等了一个多小时。

这次仍旧如同石沉大海,对方仍旧没有给予回音。斯敏儿向神秘人询问也是孤注一掷罢了,她一开始就没抱什么希望。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诵经念佛,祈求佛菩萨保佑雷骏凯。

不知道他遭遇了什么,希望他能尽快恢复自由吧……斯敏儿把手机放回口袋,心事重重地走出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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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来西亚,首都,吉隆坡。

一辆全黑的豪车在宽敞的环市高速疾驰着,车后座内,男子身着昂贵定制西装,西装裤的布料包裹着他那双交叠起来的长腿。

他隐隐泛着寒光的双眸,正注视着端放在膝盖上的笔记本电脑。

电脑屏幕界面上是一封转发的电子邮件,邮件的内容是一溜汉字。

男子看完信件后,削薄紧抿的唇弯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他拿起手机,拨通了其中一名助理的号码。

电话接通后,他问对方:“马哈德家那边情况如何?”

助理回答:“科恩.马哈德(雷骏凯原名)还被软禁在别墅内,医护人员一直都在待命,他这两天开始吃东西了,不过经常砸坏家具,身上也受了不少伤。”

男子冷笑,心道雷骏凯毕竟是个没经历过多少风浪的毛头小子,手段拙劣且简单粗暴,以绝食自残作为对抗,闹了几天就撑不住了。

他又问:“佩凌的情况呢?”

“李小姐前天跟母亲到法国采购订婚和婚礼的用品,目前还不知情。”

男子暗忖,看来李家和马哈德家族已经达成共识,把雷骏凯和李佩凌的婚事提上议程了,他得捉紧时间才行。

他吩咐道:“你继续盯着,有什么最新情况立即汇报。”

“是的,老板。”

“斯敏儿那边先别管她,看看她对雷骏凯有多在乎再说。”

“是。”

男子收起手机,鹰隼般阴沉而凌厉的目光投向车窗外的繁华都市……

吉隆坡近郊,一幢幢充满欧陆风情的别墅坐落在浓荫碧翠的山坡上。

位于半山腰的一幢四层高白色别墅尤为显眼,别墅的大院子内随处可见巡逻的黑衣保镖,墙上是红外线监测系统和闭路电视,就连围墙之外也有数人看守,让外人看了不由得猜测,里头住的是哪位巨富商贾或政府要员。

铺着羊毛地毯的过道上走来一对男女,女的身量高挑,身着庄重严肃的白色职业套装,正是雷骏凯的二姐法蒂。她身后的Jerry也是一身正装,狭长的脸上木无表情。

过道的尽头是一个房间,房门前守着四名彪形大汉。大汉们的耳朵里都塞着耳麦,他们已经得到了指示,见法蒂来了,便往旁边移开,其中一人已手中的电子卡打开了门锁。

法蒂独自进了房间,Jerry则是在外等候。

法蒂刚走进房间,就被满室的药味和消毒水味呛得眉心一皱。大白天地,屋内的遮光窗帘却都拉了起来,只留下一条透着微光的缝隙。

法蒂留意着安装在天花各个角落里的监控摄像头,她缓步走到房间中央的一张大床旁。床上的男子面容憔悴,萎靡不振,他的左手手背上正在注射点滴。

尽管是如此狼狈不堪的样子,男子那充满妖孽气息的绝世容颜却透露出一种异于往常的病态美感。

法蒂几不可闻地微微一叹,她在床沿坐下,伸手拨了拨他脸颊上的碎发。

雷骏凯猛然睁开双眼,尽管身体已经虚弱得连抬起手的力气也没有,他的眼内却仍旧闪烁着倔强的光芒。

法蒂问道:“感觉怎么样?”

雷骏凯不吭声,一来是嗓子干涸得快要冒火,二来也是不愿意与她对谈。在他看来,法蒂与马哈德也是一伙的,对他们而言,自己只是一颗可以任由他们恣意摆弄的棋子。

他现在总算看透了,这世上就没有他可以信任的人,他只能凭一己之力与全世界抗衡。

法蒂体贴地为他倒来一杯温水,又帮他拿枕头垫高背部,喂着他喝下水。

雷骏凯干裂的唇稍微恢复了一点色泽,法蒂扯过一把椅子,坐在床边,准备与他进行详谈。

她小心地瞄了瞄位于床顶上的摄像头,这里没有监听系统,就算有,她也不怕自己与雷骏凯的对话会被传出去。

法蒂酝酿了一袭情绪,语重心长地开口了:

“你这又是何必呢?那男人的心肝是黑色的,就算你把自己折腾死了,他也不会让步的。”

雷骏凯不拿正眼敲她,只是冷漠地盯着床顶上的纱帐。

上个星期他与斯敏儿通完电话,正准备独自赶到机场购买机票回中国,他乘坐的出租车才走了一半的路程就被马哈德的手下拦截了,接着他便被强行关押在马哈德的这幢别馆里。

马哈德一直都派人监视着他,他一开始就形同笼中鸟。雷骏凯无计可施,只能以自残的方法来胁迫马哈德。

若是说马哈德对他的性命毫不在乎,那绝对是不可能的,不然对方干嘛在自己因绝食脱水晕倒的时候,让医生对他进行了抢救?

现在雷骏凯的命运也关系到马哈德的余生,万一马哈德失去了他这个唯一合格的继承人,马哈德集团的掌控权就必定会旁落,而那个吕薇薇也会趁机冒出来搅风搅雨。

然而,雷骏凯自己也很清楚,自己这样的抗争方法维持不了多久了,如果连性命都失去了,他还剩下什么?还拿什么去给斯敏儿幸福?他现在只是尽最后的努力与马哈德死磕,看谁先憋不住先让步。

法蒂继续为他阐明各种利害关系:

“Kevin,现在棋局已经铺开了,你不能半途说不玩儿了,这样只会便宜了那些等着对付我们的人,你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咱们出差错吗?你以为这只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吗?我们都是坐在同一条船上的,船翻了谁都捞不着好。”

雷骏凯面不改色,法蒂知道这种不咸不淡的话难以说服他,唯有祭出杀手锏:

“你急着要回去中国是为了谁,我很清楚,那男人也很清楚。他现在还没有对斯敏儿出手,那是因为他觉得她的威胁还不够,如果你继续一意孤行,甚至为了斯敏儿与他对抗,那就等于是将斯敏儿推到了你所有的敌人面前!告诉他们她就是你的软肋和弱点!”

雷骏凯猛然呼吸一窒,他终于回过头来,用一种恶狠狠的压抑目光死死瞪着法蒂。

法蒂不以为忤,冷笑道:“你不用拿这种要吃人的眼神看着我,搞清楚谁才是你的敌人,冲我发火一点意义都没有,我只是把事实告诉你罢了。”

雷骏凯从喉咙深处逸出一句低沉沙哑的话语:

“你们要怎样对付敏儿?”

“我的好弟弟,请注意你的用词,是‘他们’,不是‘你们’。”法蒂纠正道:“我跟你是一伙的。”

雷骏凯讥讽地冷哼:“你一心想让我娶迪娜尔……还好意思说这样的话……”

他多说了几句话,就因为嗓子过于干涩而引起了一阵咳嗽。法蒂赶紧帮他拍打后背,又给他倒水过来。

雷骏凯一手将之挥开,尽管他现在的动作软绵绵地没有一点力度,可是他的抗拒和敌意却显而易见。

他断断续续地说道:“别给我……咳咳……假仁假义……”

法蒂失望地表示:“Kevin,看来你对我有很深的误解……”

“没有误解!”雷骏凯缓过气来,低吼道:

“你明明知道我是为了敏儿才回来的,现在我却要失去她了!我对你们那些什么阴谋什么计划一点都不感兴趣!董事长谁爱当就让谁当去!在你眼里只有利益,你为了达到目的可以利用自己的婚姻,不代表我也要跟你一样!”

雷骏凯吼完,又咳嗽了几声,他上气不接下气,精疲力竭地倒回去,眼角因咳嗽和激动的情绪而渗出泪痕。

他的指控丝毫没有对法蒂构成打击,法蒂从十来岁起就在充满阴谋和算计的环境里长大,早已练就出一颗金刚不坏之心。

她好整以暇地两手环胸,倨傲地说道:“Kevin,不得不说,你自小被爱莎姨妈保护得太好了,你这一路也走得很顺利,因为你确实拥有攀上顶峰的资本,所以你还没见识到什么叫真正的磨难,什么叫万般不得,身不由己。”

雷骏凯喘着粗气看她,他暂时拿不出力气来反驳了。

法蒂毫无预警地神色一变,她向他逼近,用冰刀一般的眼光直视着他。雷骏凯感觉自己突然变成了被毒蛇盯上的青蛙,全身一僵。

法蒂阴恻恻地教训他道:

“弟弟,你以为世界上有一蹴而就的好事吗?通往成功的道路总是曲折的,任何美好的东西,都是要付出代价才能得到的……既想要美人,也想要江山……世上没有这么两全其美的事。你有这样的欲望,那就要做出相应的牺牲……把你的眼光放长远一点吧,笑到最后的人才是胜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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