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阿样: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一滴冰凉的液泍滴到我嘴里,接着许多水滴打在我脸上,将我的脸打得生痛,我悠悠醒过来。

“弯月。”阿样就在我身边,他的嘴角淌着血迹,脸色苍白得可怕:“你还好么?”

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得灰朦朦的,陆陆续续飘散着雨点。

又下雨了么?我捂着发痛的胸口坐起来,才发现,阿样已经拖着我走了好远。

“我还活着么?”我低声道,微微张开干裂的嘴,接了几滴雨水咽下。

阿样扶着我,突然剧烈的咳嗽着,他捂着唇,呕出许多鲜血来。

我顿时慌了神,扶住他,颤声问:“你,你怎么样了?”

阿样的目光有些散涣,仍微笑道:“我没事。”

“都怪我,都怪我。”我又愧疚又悔恨:“我没有想到,我真的没想……”话未说出口泪已先流下。

“别哭。”阿样伸出颤抖的手摸着我的脸颊,擦去我的泪水:“不是你的错。”

我摇着头,泣不成声,身子微微发抖,被人恩将仇报的结局根本不是我能承受的,人心的险恶也不是我能猜度的。

雨渐渐大了,将我的身子打得生痛,雨水落在我的脸上已分不清是泪还是水。

“荞儿,荞……”阿样突然伸出手抚着我的脸喃喃地道。

“什么?你说什么?”我扶着他。

阿样的样子很狼狈,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望着我的目光渐渐地失去了焦聚,突然之间双目一闭,向后倒去。

“阿样!”我惊叫,在这片诺大的深林中,却无半点回声,只听到雨打树叶和狂风呼啸的声音。

我将背包背在前胸,将阿样负在身后,柱着他的木棍,在这滂沱的大雨中,一步深一步浅的向前走去,他的两条腿在泥地里拖出两道长长的小沟……。

没走得几步,我便已承受不住他的重量,身子一歪,两人一同跌在泥水里,溅得全身都是泥浆,却又很快被雨水冲刷干净了,我大哭着扶起阿样,他嘴唇发紫,双目紧闭,哼也不哼一声,从口鼻中冒出来的鲜血却更多了。

我一边哭一边胡乱地替他擦了擦脸,用颤抖的肩硬生生地又将他背起,迈出更艰难的步子,尽管被雨打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我却不知道哪里来的韧性,就这样背着阿样,一边摔一边爬起来接着走……我看不清前方的路,却更坚定了自己一定要带阿样离开这里的决心。

……

雨仍然在下,如昨晚一般的倾盆大雨,洞还是原来的洞,只是身边的人却不是原来的人。

我叹了一口气,低下头喂阿样喝了一口水。

“荞,荞儿,是你么?”他目光散涣,紧紧抓着我的手。

“我不是荞儿。”我轻轻擦掉他脸上冷汗。

他愣了愣,目光慢慢凝聚起来:“你是,弯月?”

“你还好么?我这里有些药,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救你。”我拿着原丹喂他。

阿样的反应有些迟钝,直到我将药丸送到他嘴边,他才轻轻推开我,摇摇头道:“我幼时服过一株异草,所有的药物对我都免疫,你这药没用的。”

“也许会好的。”我急道。

他愣愣地看着我,突然道:“弯月,你会原谅赤足怪叟么?”

我一愣。

“你会吗?”他吃力地重复道:“他伤害了你,你再见到他,会原谅他么?”

我怕他还在气我不听他的劝告,执意要救赤足怪叟的事情,立即摇头:“我不会,我不会原谅他的。”

“是,是么?”阿样的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笑容,有些失落又有些释然:“原来,原来……如此。”

“阿样,阿样。”我推着他,而然他却一动不动,额上烫得厉害,想来是发烧了,我用湿帕敷在他的额上。翻开急救箱,鼻子一阵发酸,大部分的药物都已被泥水浸湿了,只有一些密封的药丸还能用,感觉那个世界已经离我越来越远了。喂他吃了两片退烧药,可是却一点用都没有。难道他真的对所有药物都免疫了。

我自己也是头晕脑涨的,衣服还没有干透,冷得瑟瑟发抖。卷起裤腿两个膝盖摔得又红又肿,一碰就痛得要命,我连药都不敢擦,只得轻轻吹了吹,一时之间悲从中来,泪大滴大滴的跌下,却丝毫驱赶不走我此时的无助。

阿样一直在模糊地低吟,我很无措,只能不停地替他擦着冷汗,升起的火堆却不能温暖他半分,衣服烤干了,却又很快被他的冷汗浸湿,我又担心又难过,如果不是因为我,他根本不会变成这样子。都是我误信歹人,我应该听他的话。人心险恶,这四个字再一次深深地烙在我的心底,让我自责悔恨得无法自拔。

泪水跌在他的手背上,四下溅开。

阿样轻轻道:“荞儿,别哭……”

听到这两个字,我哭得更凶了。他重伤昏迷中,喊得最多的就是这两个字。这个荞儿,一定是他生命中很重要的人。

我坐在他身边泪流不止。我的过失却要让别人来承担,若他出了什么遇外,我该怎么办?荞儿又该怎么办?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们。将头深深埋入小小的身子里,只哭得喉咙都哑了……

我一个人果然什么都做不了。月无盈,你在哪里?我好害怕。

整整一夜,阿样反反复复醒了又昏迷,神智稍清的时候能安慰我两句,说他没事。可是没多久,却又拉着我的手喊:“荞儿。”

他完全把我当成荞儿的时候,眼神又愧疚又悔恨还带着一丝绝望,不停地道:“荞儿,我对不住你。你一定不会原谅我的对么?唉,你不会原谅我的……”

听着阿样令人心酸的低呓声,听着他对荞儿那份有苦难言的感情,我忍不住替他心痛,泪流得更凶了,除了默默流泪,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愿得一心人,白首,白首不相离……”阿样不停地低念着这两句诗,我在一旁,却听得痴了,哭得两眼红肿,倒真的像月无盈所说的,变成了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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