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天地会(一)

沈思茗在宫中住了月余,忽皇太后在清河行宫患疾,急招后宫妃嫔前去侍疾,皇上亦带朝臣前去天坛祭天祈福。

沈思茗再居于宫中,有所不便,便回了王府。

自回王府后,沈思茗虽居于书房,终日不出门,安心等霓庵回来,可那曼曼却开始三天两头的前去找麻烦。幸好有都伦在,每次都是他阻住直往门内闯的曼曼。朵蓝在旁,早已看清,要想对付沈思茗,必须先搬开都伦这块绊脚石。

时近入秋,一日,朵蓝忽将沈思茗、都伦叫至了前厅。言及天气转凉,王爷临行时,未带多少秋季衣物,又不放心他的饮食起居,便提出让都伦亲往大同走一趟。

都伦自是以王爷临走时的命令为由,拒绝前往。朵蓝便开始向沈思茗劝说,沈思茗这些时日,确实也心中挂念霓庵,便渐渐被她说动了心。

沈思茗心想,都伦快去快回,当不会出什么事,便同意了朵蓝所说,让都伦亲跑一趟大同。都伦心中虽不安,但架不住两人的劝说,又着实担心自己的主子,便答应下来。

沈思茗大意的向都伦叮嘱,不要将自己怀孕之事告知霓庵,朵蓝在旁暗惊,没想到霓庵竟还不知沈思茗怀孕一事,她心中暗暗有了计较。

朵蓝在旁连声附和,说是正好,当霓庵凯旋归来时,可给他一个莫大的惊喜。

都伦临行前,对月儿连番叮嘱,然后便上了路。在半途中,他心下越来越觉得不安,但又想到已经离京,不如快去快回,便快马加鞭的向大同赶去。

霓庵见都伦忽至,以为家中出了事,心中惊疑不定。后闻家中一切安好,但沈思茗已搬回王府居住,霓庵开始责备都伦不该不听自己的叮嘱,并催促他立即往回赶。

都伦亦心中挂记不安,便准备连夜往回赶,但是临行前,想起沈思茗怀孕一事,他几次欲言又止,直到看到霓庵脸现疑惑之色时,才匆匆向他辞别离开。

殊不知,都伦前脚刚离京,曼曼便带手下众仆闯入了书房。月儿试图拦阻,被众人推倒在地。

沈思茗护着月儿,咬牙隐忍。

曼曼打量书房,发现了内室,看到里面挂的画像后,妒火冲天,扑上去便是一阵乱撕。月儿上前阻拦,被她扯住衣领,接连扇了好几巴掌。

沈思茗大怒,将月儿护在了怀中。

这时,朵蓝带兰嬷嬷赶到,看到房内的情景,脸上并未惊诧之色。沈思茗知道自己是中了她们的圈套。

朵蓝看着被曼曼撕扯了一地的画作,背对着众人暗暗冷笑。

“曼曼,沈妹妹有孕在身,你这是在瞎闹什么?”朵蓝假模假式的训斥道。

沈思茗看着她那嘴角泛起的得意笑容,开始冷笑。

“怀孕?这王爷不在府内,她哪里来的孩子!”曼曼恶毒的冷哼道。

沈思茗沉默不语,月儿在旁护主心切,辩驳道:“侧福晋怎能如此污人清白,王爷未离京前,夫人便已有孕在身……”

忽然,一声冷笑阴阴的响起,朵蓝定定的看着月儿,向身旁的兰嬷嬷道:“进府这么久了,都不学乖!夫人?哼!给我掌嘴!”

兰嬷嬷作势便要向前,沈思茗横身挡住月儿,冲朵蓝冷声道:“尽管冲我来便是,何苦为难一个丫头!”

朵蓝佯装委屈,假意的笑道:“妹妹这是说的哪里话,我只是见这奴才不知规矩,想对她稍加惩戒而已,并无意针对妹妹你的。”

沈思茗冷笑不语。

这时,那曼曼在旁讥笑道:“方才这丫头说我污了你的清白,这和府上下,谁不知道你的那些破事儿,王爷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术,竟被这种嫁过人、生过孩子的女人,迷得晕头转向!”

月儿正欲再次开口维护沈思茗,沈思茗忙摇头止住她道:“随她们怎么说吧,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你倒是傲得很,不就是仗着有王爷宠爱么,可你现在看清楚,王爷他不在!”曼曼大声呵斥道。

沈思茗只是沉默不语。那曼曼见碰了软钉子,脸上的怒火更盛。

这时,朵蓝那阴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曼曼,你方才怎么说妹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王爷的,这话可不能瞎说。”

沈思茗见朵蓝的双眼不住的在自己的肚子上打转,不禁神色大变。

只听那曼曼愤恨的说道:“王爷离府后,围在她身边转的,可另有其人。这书房和府上下都不能进来,唯独那人例外!”

沈思茗与月儿皆面露怒火。

“你说的是都伦?”朵蓝假装面露意外之色,“那怎么可能,他可是王爷身边的心腹奴才……”

“心腹又怎样,保不齐那狗奴才就吃了熊心豹子胆呢,要不然,他怎么那么拼力维护这南蛮子,连我和姨妈你都不放在眼里。”曼曼想起都伦,便恨得咬牙切齿。

沈思茗冷冷说道:“这脏水你们可以随便往我身上倒,但别把都伦扯进来,他在王爷心里有多重,你们应好好掂量一下!”

朵蓝眼中的恨意更浓了。曼曼在旁嚷嚷道:“听到了么,姨妈,她这可是在亲口维护那狗奴才,这不就是明摆着的证据吗?”

“侧福晋的话,你可都听清了,还有什么话说吗?”朵蓝冲沈思茗慢悠悠的说道。

沈思茗口齿清晰、斩钉截铁的冷冷说道:“我没有!”

那朵蓝理都不理她的话,继续说道:“这孩子是不是王爷的,咱们先不说。你是汉家女子,当个侍妾还可以,但这皇族血脉不容掺杂,你明白我的话吗?”

沈思茗的声音开始发颤:“你是想要我肚子里的孩子!”

“不是我想要,是家法不容!”朵蓝冷脸说道。

“那也得等王爷回来再说!”沈思茗皱眉道。

朵蓝起身,挑衅的看了沈思茗一眼,然后向一旁的兰嬷嬷道:“都准备好了吗?”

兰嬷嬷点头,冲门外喊道:“进来吧!”

只见一个丫鬟捧着一大碗药走了进来。沈思茗望着那碗药,心瞬间凉了下去,月儿在旁亦满目的惊恐。

“曼曼,这里交给你和兰嬷嬷了,我还要去照顾博果铎……”到了说着便头也不回的向房外走去。

沈思茗明知求也没用,只得任由那曼曼与兰嬷嬷将那一大碗红花灌入了她的口中。月儿拼了命的阻拦,却只是招来了一阵拳打脚踢。

总管乐公公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满目的焦灼、不忍,却是无计可施。

在曼曼、兰嬷嬷离开不久,沈思茗便痛苦的小产了。鲜血将地染红了,渗到了那些被曼曼撕落的画上。

那碗红花显然已超出了服用的剂量,沈思茗的命已去大半。书房的门已从外面锁上,任由月儿怎样哀求、喊叫,都无人敢靠近半步。

月儿用尽全力才将沈思茗从地上,移到床上,看着面如金箔、气若游丝的沈思茗,月儿只剩下惊慌、痛哭。

都伦匆匆回京,还未进王府,便被早在墙角候着的乐公公拦阻下马。乐公公神色焦灼的在他耳边止低语了几句,都伦杀气腾腾的直冲府内。

紧锁的房门,被都伦一脚便踹开了。月儿无助的嚎啕大哭,床上的沈思茗早已昏迷不醒,方才被都伦踹门的响动震醒,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隙。

“夫人!”都伦忙扑到了床前。

“都伦……”沈思茗费力的转动眼珠,“他……他还好吗……”

都伦又气又急,双目悬泪,不住的点着头:“她们也忒狠毒了……”

“你快去请大夫吧!她们都不让我们出门,连饭都不给送,再拖下去,小姐恐是……”月儿哀声痛呼。

都伦看着地上已干涸的血迹,咬牙急急往外走去。

沈思茗拼力叫道:“都伦……”

都伦闻声,忙回到床边,等沈思茗的吩咐。

“不要去了……我……我快不行了……麻烦你……马上带我们离开京城……回杭州去……我不想……不想死在这里……”沈思茗虚弱的伸手抓住了都伦的衣袖,苦苦哀求道。

“这……我无法向王爷交待……”都伦心痛的为难道。

“我只有离开这里……才能……才能有希望再见他一面……再说,她们是不会放过你的……都是我连累了你……”沈思茗脸现愧责之色。

都伦愕然,不解她话中之意。月儿在旁也顾不上解释,面色忽然沉静下来,冲都伦匆匆说道:“你便按小姐说的做吧,我们马上离开京城,再不走,只能都死在这里了!”

月儿说着,便在屋里慌乱的收拾开来。都伦在讶异中渐渐明白过来,沉声道:“你给夫人多穿些衣物,我去准备马车!”

都伦说着便向门外跑去,月儿慌乱的将一堆衣物向包袱内塞去,随眼又瞥到衣柜中放着的一个布包,心念一动,将它塞入了包袱之中。

很快,都伦便又跑了进来,月儿便将包袱递给他,向床上的沈思茗扶去,可沈思茗根本动都动不了了。

都伦稍加迟疑,将包袱递还给月儿,冲沈思茗道:“得罪了,夫人!”

都伦毫不费力的便将沈思茗横抱了起来,然后大步向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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