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佟贵人
一大早华桐又起来看书，这几日破耗费神思，如今没看几个时辰便开始眼睛发花。琉璃从外面走了进来，高兴地说了声，“姐姐，你知道谁来了？”
她走进来，身后跟着另外一个人，华桐一看，是连城的贴身女婢，她既然到此处，那连城一定是进宫了。
“姑娘，主子在御花园，命我来见你。”
她也知道连城待华桐情同姐妹，但华桐毕竟还只是宫女，所以在称呼上也没有改变。
华桐正想活动活动筋骨，让琉璃关了门，三人一起到御花园。
凉亭下就只有连城一人坐着喝茶，旁边还有几个女婢立侍左右。
这会儿她有身子，南宫栩怎么放心她一人进宫。
瞧见华桐来了，她这才起了身，华桐见她的小腹已经微微隆起了。
她微微行了礼，见没有旁人，直接跑过去，一上来就偷偷摸了摸她的肚子。
连城笑着打掉她的手，“几日不见姐姐，怎么这般无礼。”说完哈哈大笑了起来，华桐也笑得很开心。
华桐望着她的肚子，眼神里都是慈爱。她喃喃地问，“什么感觉啊？”
“难受啊。”
她这回答让华桐诧异，连城解释道，“我如今连剑都使不得，也不能蹦蹦跳跳，能不难受吗？”
原来她抱怨的是这事，简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华桐宽慰道，“好了，忍过这几个月，你要想舞刀弄枪，都随你。”
她轻轻地叹了一声，笑着说道，“姐姐，这话是不是南宫栩教你，简直如出一辙。”
她们说说笑笑，华桐问道，“今日他怎么肯让你独自进宫？”
连城摇摇头，“他和六哥去向母后请安了，已经去了些时候了，估计快来了。”
“他也来了？”
华桐正想着，就听到后面的脚步声，几个下人一起躬身行礼，她一回头，望见他之后便怔在那里。
他缓缓地走向她，依旧是那样俊朗飘逸，朝她淡淡一笑。
连城夫妇瞧着他们俩，仿佛旁边早已没有了别人，不禁偷偷发笑。
南宫栩打趣道，“我是不是该先叫一声六嫂。”
华桐这才回过神来，嗔了他一眼，见四下里都是人，脸一下子就涨红了。
“好了，不耽误你们俩了，我们都走罢。”
“七弟。”南宫宸乐呵呵地叫了他一声，“别只顾打趣我们俩，连城身子不便，你多顾着点。”
他应了一声“是”，就扶着连城走出了凉亭。几个女婢也跟着走了出来，琉璃见状，也只好默默地退了下来。
此时正值秋高气爽，秋风扫得落叶翻飞，俩人就这么站着，裙角也在风中微微地拂动。
他笑着望着她，她亦这般。俩人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只听得远处的脚步声渐起，南宫宸这才回过神来，拉着她的手躲在僻静的角落里。
他们靠得极尽，周围都是彼此的味道，是那样令人沉醉。南宫宸望着她，呼吸渐渐紊乱，似乎有那么一刻会失去控制。
来人的脚步声渐渐靠近，显然已经进入了凉亭。俩人屏佐吸，仔细辨听在凉亭之下的人。
只听得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说道，“娘娘不必为此忧虑，如今后宫人尽皆知，没有人敢如此胆大妄为，奴婢们也时时刻刻警醒着。”
说话的人应该是这位娘娘的贴身宫婢，华桐偷偷探出一个小脑袋，只见一个宫女背对着自己，她面前正是她口中的娘娘。
看她的衣饰打扮，是贴身宫女没错。
只听得她继续说道，“陛下这些年来，身边的妃嫔除了虹妃皆无所出，娘娘富贵腾达之时指日可待，娘娘切勿如此烦心，不要伤了身子。”
华桐听到此处才知道那里坐的人，正是刚刚有喜的佟贵人。他们偷偷躲在这个地方，她忽然觉得这样偷听人家说话不好，刚才这样做无非是不想让人看见，如今他们出去也不行。
“我就是怕，怕保不住我的孩子。”她的言语之中透着淡淡的哀伤，“如今我没有去向皇后娘娘请安，她会不会怪罪于我？”
“娘娘多虑了，皇后娘娘已经下了懿旨，让您不必去请安。如今您有喜，该是她来瞧您才是。”
华桐心想，本该是一件高兴的事情，没想到竟然让佟贵人这般战战兢兢。想来她也惧怕这后宫的权势纷争，也怕有人想加害于她。
佟贵人在那里坐了一会儿，兴许是风有点大，便匆匆离了去。
华桐和南宫宸从隐僻之处走了出来，南宫宸这才如释重负。他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他见她脸上淡淡哀思，大概是刚刚被佟贵人的言语触及。
他握住她的手，他的手里传来些许的力道，似乎想给她力量，他缓缓说道，“进宫前的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我该如何向皇兄开口要了你。如今见你这般惶恐，我更加觉得迫在眉睫。”
他继续说道，“我刚刚同七弟去向母后请了安，问及你的处境，母后只是笑着。我本以为无事，如今见你这般模样，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下药的事情她能说吗？她说了无非徒增他烦忧而已。他要向南宫信开口，恐怕南宫信没有那么容易答应，之前南宫信就答应考虑放她出宫，可如今这件事好像早已销声匿迹。
现在她又要为徐皇后办事，出宫更加不可能了。
她缓缓地摇摇头，“没事，只是我觉得佟贵人有些可怜罢了。有了身孕本该欢欢喜喜，如今她却这般惶恐，生怕别人害了她。”
他用更大的力气握住她的手，“有些事情我们都瞧不见，这宫里明争暗斗太多，你在这里头多待一日，我便不能安生一日。你一个人，一定要更加小心谨慎。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切莫冲动，一定要记得去找母后。”
她没想到他如今倒会劝她了，唇上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太后娘娘最挂心的人你是，你怎么把她对你说的话说给我了。”
南宫宸促狭一笑，没想到她竟然如此聪明。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华清池离这里不远，她想南宫宸一定没有去过那里，便想偷偷带他去瞧瞧那人间仙境。
南宫宸随着她穿过密林，转过夹道之后，眼前出现一片池水，上面冒着热腾腾的气雾。周围的树林很密，阳光洒进来只投下斑驳的影子，而这腾腾的气雾都被掩盖在这密林之下。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色，袅袅升腾的水雾，让周围的一切变得迷蒙，真的像人间仙境。
“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他从小就出入皇宫，和小简在御花园也玩了几百回，都没有发现这个地方。
“当然是无意中发现的。”
他们进来的入口甚为隐秘，四周又都是密林，只怕有人进来之后也怕迷路又折了出去，哪里知道这里头是这般风景。
他蹲下去用手舀了一捧水，水是那样温暖，细密地渗入指尖，渐渐地流了下去。底下泉水清澈，他又不禁伸下手去，趁华桐不注意的时候，将水洒向了她。
她只是笑着躲开，可他没完没了，又伸手去捧水。
“快住手，南宫宸。”
她用衣服遮挡，这个时候都被他弄湿了。
他呵呵地大笑了起来，笑声是那样肆无忌惮，又继续捧水，“你敢叫我名字，真是大逆不道。”
华桐被他激怒了，整个人跳进了池子里面。华清池清浅，池水又十分温热，站在里面舒服极了。她一如水，便疯狂地将面前的水都扫到了南宫宸面前。
南宫宸还蹲在上面，笑声愈加明朗，用双手捧水，两个人一来一去，互相向对方洒水，玩得不亦乐乎。
到最后，两个人都湿透了。幸好周围的热气充足，才不会觉得冷。
他们脱了鞋子坐在池边，脚底轻轻地拍打着温暖的池水，心里畅快极了。
“要是能叫上子诫到这里喝几口酒，再吟几首诗，当真令人快意。”
说到诗，华桐看他回自己的小笺，真真辱没了他的才学。不知道他用那样浅显易懂的句子打发自己，是因为低估她，怕她看不懂，还是他情切意乱，写不出其他。
但不论何种原因，华桐还是不满意，所以打趣道，“好个名动皇城的大才子，那你作几首诗啊。”
他淡淡一笑，望着她认真地说，“不知道为什么，在你面前，所有的言辞都太过釜。”他略微有些尴尬，“那日你写了小笺给我，我回你之时，提笔忘字，久久都不知道该写什么好。我觉得我想说的你都懂，如今看来，那几个简直苍白无力又可笑。”
她笑意吟吟，“没想到这么快就江郎才尽。”
见她这样不依不饶，他从怀中掏出那日她送给他的小笺，上面的小楷写得十分娟秀，他轻声地读了起来，“香非在蕊，香非在萼，骨中香彻。”
“好了，怕了你了。”
她没想到他时时刻刻带在身上，听他一读更是难堪，赶紧捂着他的嘴，让他别再往下念了。她以蕙兰自喻，表明她的情意不在这些虚浮的面上。这好比说的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他脸上的笑意更深，只觉得心里某种甜甜的感觉在无限地漫延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