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怪谁倾覆
一句话,三个字。一半的话语都藏在朦胧的笑意里。
语气像在氤氲的雾气中飘散,像在棉花中轻撞触,带着一点悠扬,还混杂了几分,讥嘲。
白司霂眼睛一睁,眼神一整,这声音熟悉!
那边枯黄的杂草深处,走出来几百人,当先一个着一袭碧底蓝纹的衣袍,像蓝天白云与碧水交融,凉爽而干净。面容不算上佳之品却看得令人舒服,像是浴着阳光,沐着春风,抚着柳条。让人的心尖也似应了柳絮的柔梢,微痒。
若说颜墨是只笑面狐,魅。染檀是捧清亮水,丽。他便是抹金璨光,温。
只叫人赏心悦目。
他身后一个十七八岁的肖卫牵着一条绳子,老远看见颜墨这边的某人,立即把绳子一丢,扔在他主子手中,疾声道:“啊,主子我就不应该跟你来这趟,主子保重,我先一步走着欸!”脚底抹油般迅速溜了。
这边叶曦夕眼尖,一眼看见那活蹦乱跳张牙舞爪的背影,他转身向颜墨告了假,把染了血腥气的寒铁剑一把丢在马车厢门前,跟着肖卫的步伐追了过去。
肖卫的主子接着绳子,也不丢开,有事没事地扯扯绳子,拎着一串人向白司霂这边走来。只在叶曦夕经过时,点点头表示打了招呼。然后目光柔和地看着自己本指望主子拦人的肖卫,以更快的速度狼狈奔逃。
白司霂看着两个护卫的身影没入杂草丛的深处,眯了眯眼睛,想:月黑风高夜,cp都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颜墨奇怪地看她一眼,不知道白司霂这是在笑吗?那为啥这么恐怖呢?那还是不要笑好了。
这边,他拎着绳子,把后面一串一串绑着的绿衣人拖了出来,然后交给了仇砚。仇砚飞起一脚踹上一个被捆绑住的绿衣人,挑衅地看着那边。
而后面是有些狼狈的士兵,衣甲外的皮肤都是细密的小孔和被绑过的捆痕。
“哦?”颜墨笑得阴寒。
他特地学了学白司霂的笑,因为他觉得看起来很恐怖。
被捆住的绿衣人脸色惨青,这边的绿衣人更是震惊与气愤。他们这么多人,一战三招,最大的后手是在这群无用贪生怕死的士兵那,如今怎会被人一根绳子牵着,人人反攻不得?
那个刚开始说话的绿衣人败敌的气愤与被玩弄的羞耻双重降临,他“噗”一声吐出一口乌青的鲜血,怒火心中烧,他此刻只想一只手扭断颜墨的脖子,来发泄心中的郁气。
但是,不能。这些手下不是本门弟子,而是广集招收的对颜墨不满的人,已经死去得太多了,人人再说得杀气腾腾,但都有些贪生怕死。他怎么让这些剩下的人不顾自己的性命去和颜墨拼死?
身后的绿衣人焦急地扶住他问候,他狠狠一闭眼,收敛住体内乱窜的气息,压制下外放的杀气。
半会儿,他软着身子张开眼睛,眼神已经换了沉痛。
颜墨看得眼神一冷,不动声色地打下了一个什么命令。
他靠在另一个绿衣人身上,做出挣扎要起的模样,果然其他绿衣人一拥而上劝慰他,再扶住他坐下。他把身体绷紧,做出紧张已过只剩不甘的动作。
他嘶声对着其他人道:“我不甘啊……不甘那颜墨贼人如此丧心病狂,要将我瑰晗屠尽,我不甘我们丧失了这么多英雄好汉,我不甘他为何能够说杀便杀掌握所有人的生死大权!我不甘!我想要拼命……”
“可是!”他激动的语气又换了痛苦,:“我不忍心我们再有伤亡,我舍不得这些英雄们白白在那贼儿手下送命,我不忍心日后无人再去为瑰晗死去的人讨回公道……我不忍心!”
声泪俱,泣无声。
“我们也不愿!”这边的绿衣人齐齐怒吼。
“您别,好好休息,这些惩处叛国贼的事,我等定会为您完成!”
“定会为您完成!”
“定会为您惩处叛国贼!”
绿衣人齐声怒吼道。
“颜墨尔等……”
“噗……”
话未完,人已去。
绿衣人这边人人还来不及惨叫,便被强大的劲风压倒,刮得遍体鳞伤。一箭穿十人,去势仍然不减。十辆马车中,六辆马车上十二架重型床弩,数百发巨型坚硬的弓箭早已在黑暗的马车幕布中上弦瞄准人群,只等那些独自蓄谋的绿衣人攻势咋起之时百箭齐发。
刚刚还在齐声发誓报仇,准备对战敌军。下一刻一波箭流而过,便尸首堆成。
能笑谁?能叹谁?
男子倒在地上,他处的地势较低,别人长箭穿胸而过,他穿脖而过。因为箭的速度快得惊人,他此刻还在苟延残喘中。
脖子伤到了颈动脉,鲜血汩汩地涌出。
他在颤抖,在颤栗,他张开麻木的鲜血覆满的嘴想要说话,发出的却是残破的古怪的声音。
然后,倒下。
他说。
能……怪……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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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曦大陆,瑰晗旧国,四月。月乏皇帝改瑰晗年号为天弃,将整个瑰晗万里江山作为封地赐给摄政王。
天下哗然。
同月启程游瑰晗的颜墨,在半路上遇上大部队反贼刺杀,随同的三千精兵,一千黑奇军,瞬时折损了一半。而可喜可贺的是他们灭了那批反贼并且逮捕了残党。
天下再次哗然。
而天弃元年四月,倒也发生了不少事。
那天抓了绿衣人后,士兵们在哼呲哼呲地收拾官道,白司霂和那位在谈颦镶居里那位交给她的招数。
那位是谁?他说他是苏衿。
换来趴在马车窗户上的颜墨古怪的一声长吟,“苏,衿,啊!”
白司霂奇怪地看过去,苏衿斜了他一眼。
颜墨笑看苏衿道:“嗯,好名字,好得不能再好的名字。”
然后笑吟吟地问白司霂,“你说,我叫颜魔怎么样?”他尾音翘翘的,把名字说得九转十八弯,生怕人不知道发音的弧度,仔细听来,却又是一种说不出的诱惑。
白司霂面无表情且平静道:“我说,应该叫*。”
“嗯,好名字。”苏衿赞。
颜墨有些僵硬地趴着窗户上看着两人相谈甚欢,觉得有些不舒服。他什么时候跟白司霂有这样的默契?有这样的同好?嗯?
他不自觉地低喃出声:“嗯?什么时侯有过?”
跟他在一个马车的染檀在他背后拍他的腰,“什么时侯都没,有,过!国公大人,您歇歇吧,看着我腰疼。”
颜墨僵硬地从窗户上滑下来,一看之颜墨距离窗户的高度有些离谱。下车窗开得太高,他还要扒着窗户,扭曲着腰杆,挺直够窗户还要收屁股,然后装作很闲适很舒服地趴着跟白司霂、苏衿二人谈笑。
他倒下来,便歪在了马车里。瑰晗服饰较为开放,男子以露锁骨为美,颜墨倒不想自己的锁骨被人免费看见,穿得也稍微严实了些。此时他解了中衣的扣子,衣袍也微微松开了,露出一抹平直的锁骨。
染檀看见,立即摸上去,感叹道:“啧啧啧,这美的。”
颜墨“啪”一声打开他的手,自己悠哉游哉地倚着车内的美人靠躺下,语气也是悠悠的。
“不美不美,别让我认为你是断袖。”
“啧。”染檀摸着被打红的手,斜眼看他,“这美的,居然没人爱。”
颜墨一挑眉,染檀“欸”一声,揪着颜墨的眉毛,按着向上移动又向下移。颜墨的眉毛动来动去,看着有些滑稽。
颜墨忍不住再次一挑眉,揪着染檀的衣袖,问:“你们认识?”
“谁呀?”
“喏。”颜墨对着车窗外努嘴,眼神幽怨。
“哦,算认识吧。虽然没有正式介绍,但是也见过不少次了。”染檀无所谓地随意答。
“那就是在进蔚茵宅之前?已经过去这么久了,真难为她还记得。”颜墨感叹。
“谁说的只在……呃。”
马车里突降安静。
一阵沉默之后,车厢里的对话变得有些奇怪。
“也有在蔚茵?在我的地盘?在我眼皮子底下?”
“这又没什么。”
“嗯,没什么。”
……
“你不怕?”
“怕什么?”
“不怕她跑跟他跑了?”
“这个可以不用怕。”
……
“她再次抛弃了你,你就真的不在意?”
“不在意,能有你作伴就好。”
……
半晌,染檀拈出一块糕点吃着,闷闷地道:“该担心的是你,不是我。”
“为什么?”
“其实你也不用担心,谁知道她的心?她不是那种口是心非,说什么不喜欢其实心里爱慕得不行的女子,她喜欢就一定,绝对会去拿到,然后,蹂躏……”
“而她真正心中在意的那个,她只以平淡无常看待,因为已经寄放在了心中,只会在不经意间悄然流露。”
“嗯,你似乎很懂。”
“那当然,我的刨白论可不是白……白,白。”
“白司霂。”白司霂抱胸靠在马车边嚼着花生,旁边就是苏衿,白司霂顺手把花生米也给了他一把。
这是准备看戏的节奏了。
“说啊,不是很懂我么?你看我下一步会做什么?”
染檀白着脸,突然回身一把扑在颜墨身上,袖下的手却一把揪住颜墨的腰肉,他娇声唤:“国公,我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