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谁以为天(一)
皇帝殡天是在三日后。
当天,所有的皇子及其王妃都聚集在皇帝寝宫前,跪伏在地,只等冯德全出来喊得那一声。
而不久后,冯德全确实出来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有焦切也有犹疑。
冯德全看上去神色十分憔悴,像是失了主心骨一般,他不顾众人的眼光,径直走到华霜的面前,躬身道:“皇上宣召晋王妃。”
华霜闻言沉默着站起,她的脸色更为苍白,几天前淋了那场雨之后她的身子就愈发垮败,此时脸上无一丝的血色。
可能是跪的时间太久,她起来的时候踉跄了一下,旁边立马有只大手扶住她。她没回头,只抽回自己的手,随着冯德全进了皇帝的寝殿。
殿门缓缓地关上,将华霜与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
进到内殿,华霜终于见到了病重的皇帝。
他比上一次见面时瘦削了不知多少,躺在床上就如一副骨架一般,眼窝凹陷,脸色青灰,若不是胸腹还是微微地起伏着,倒真如归天之人模样。
虽然华霜与皇帝见的次数不多,感情更算不上亲厚,但见此场景心里还是忍不住泛起酸意。
她走上前,低声唤了句:“父皇。”
奈何皇帝在病中没听到她的话,还是冯德全上前轻轻摇醒了他,退下去的时候还用袖子抹了抹眼里的泪。
“晋王妃……”皇帝缓缓转过头,生息已经很弱了。
“是,臣妾在。”她又走过去几步。
“朕要走了……过了这么多天,朕承认……你说的对……”
待华霜前步刚踏出寝宫,后脚冯德全也走了出来,高声一喊响彻整个皇宫大内。
“皇上……驾崩!”
话音一落,底下一片痛哭出声。
华霜没有随着哭,也没有跪下,就静静地垂着头站在那里,看不出什么神色。
也有人曾偷偷地抬头看看眼前的形势,但依旧被哀嚎的哭声淹没。
直到这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冯德全才又出声道:“请晋王妃宣皇上遗诏。”
这下终于一点声音都没了。
华霜站到众人正前方,眼睛一扫下面各色的眼神,突然觉得一阵疲惫,她拿出皇帝留下的密诏,字句读了起来:
“……皇四子昀壑,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宣读完遗诏后,她将其交由冯德全手里,自己则步下高阶,耳边听到的是一阵阵的吸气声。而这一幕的主人公,则仍跪在人群里,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没有狂喜,也无激动。
华霜想,皇帝终究是在自己的身后之名与天下之间做了选择。而他的选择,也必能使霖国在将来在这三雄争霸的局势下愈发壮大,甚至有一天,一统九州。
墨昀壑会是个好皇帝。
这是她在心中所想,也是皇帝在临终前说的最后一句。
皇帝驾崩,天下缟素。
晋王府也不例外。
只是新皇的登基大典也要尽快着手准备。
朝里掌管礼制和其他的老臣开始陆续前往晋王府商谈,原本墨昀壑此时应进宫待登基为帝,然而他却依旧在晋王府与众臣议事,并不多提进宫一事。
华霜近日来也没得空闲,作为新皇的皇后,她要上下准备打点的事情很多,就算是将大多数交由府内的老嬷嬷去做,但许多避不开的也依然不轻松,册后大典自然是其中一件。
只是她的态度也总是清清淡淡,似乎对大典并不多上心,惹得身旁的人跟着着急不已。
墨昀壑不只她一个女人,忙着这些事的当然也不仅仅是她一个。
黎愫那边倒是积极得很,听说宫里尚衣局来的人已经为她定制妃嫔的衣物首饰。主院的人听说,便回来告诉华霜,谁知她还是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句:“随她去吧。”
现在谁人不知道,墨昀壑最宠爱的就是这个黎夫人,进宫之后说不定封个四妃之一或是皇贵妃,见她这个正牌王妃事事不关心的样子,底下人自然也懂得见风使舵。
华霜对这些事不在意,只想着一切按照规矩来准备就好,谁知她不愿多生事端,却偏偏有人要来找她的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