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刘妈出车祸
电话响了好久刘妈才接起来,苏三大舒一口气,问:“刘妈,你在哪儿呢,你没事吧?”
那边响起嘈杂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是在公车上,苏三又问:“刘妈你怎么不打车呢,坐公车多挤啊。”
小爱抱着一捧野花跑过来,抓起苏三的手喊:“妈妈,妈妈,我们去给奶奶献花。爷爷说,奶奶最喜欢野花了。”
孩子这么一扯,苏三的电话掉在地上,她来不及拾起来,已经被小爱扯着到了宁琅墓碑前。
而电话那端,刘妈倒在血泊中,瞪着大眼睛盯着不远处的电话,嘴巴张了张,用极细微的声音喊:“小姐,替太太报仇,一定要替太太报仇。”
一辆车子疾驰而过,然后又倒回来,有一个戴墨镜的人跳下来捡起电话,查看了一下刘妈的气息,很快又跳上车走了。
刘妈看着天空,喃喃低语:“太太,我来了,我来向您赔罪了。”
苏三正抱着小爱跟他讲述爸爸和哥哥的事情,突然觉得眼皮剧烈跳起来,她揉了揉眼睛,转过头去问中山:“大叔你去看看,刘妈怎么还没来?”
中山点点头,转过身就看到长长的阶梯下,一个女人站在那里。
苏三看中山愣在那里,就问:“大叔怎么了?”
转过脸的瞬间苏三自己也愣住了,赶忙抱着小爱站起来:“吴曌姐姐你怎么来了,何时学得这么神出鬼没的?”
吴曌却没有笑,她踏了几步台阶,脸色很不好看:“三三,别等了,刘妈不会来了。”
苏三一开始还没听懂所谓的不会来是什么意思,直到吴曌提示了一句:“刘妈出了车祸……估计是凶多吉少。”
苏三后退着倒在宁琅墓碑上,怎么可能,刚才刘妈的电话明明还是通的,怎么就出车祸了呢?
中山抓住摇摇欲坠的苏三,低声提醒:“姑娘冷静,这件事蹊跷得很。”
苏三揪着头发倒在地上,她又怎么会不知道事情蹊跷,她又怎么会不知道是有人想灭口。可是她该去哪里找凶手去,她该怎么帮刘妈报仇?
吴曌快步登上台阶,跑到苏三面前抱住她,帮她顺气。
“三三,我派人去查了,你别着急。”
苏三声嘶力竭地大喊:“你让我如何不着急,她是为了我才出事的,是有人要灭口。吴曌姐姐,你说,是谁要害她,是谁要处心积虑的除去她?”
吴曌摇摇头:“三三,我不知道,也许是意外。”
苏三大口大口喘息着,抓过中山手里的电话噼里啪啦摁了几个数字。
正陪周文籍和柳眉坐在客厅里吃水果的周漾握着震动不已的电话起身走到阳台上,压低了声音问:“你在哪里?”
苏三咬牙切齿的声音:“周漾,刘妈死了,你满意了吧?”
他蓦地转过身去,看着客厅里的两个女人。柳眉正帮周文籍递纸巾,而兰心正跟洋介说着什么。
周漾只觉得胸口沉闷得好像要炸开,耳朵里嗡嗡嗡全是苏三的哭声,她大喊:“周漾,我恨你,我恨你,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他压低了声音:“你在哪里,我过来接你。”
苏三啪嗒一声把电话挂了,随着那清脆的一声,周漾知道,原本横亘在自己跟苏三之间那条大河,已经变成遥不可及的海洋。
他们站在彼岸此岸,却再也走不到一起。
他蓦地觉得泄气,努力了这么多年,终于觉得快要实现梦想了,却发现自己的蓝图里最重要的那个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柳眉递了一块苹果给周文籍,像是想起什么,突然说:“你看我这记性,医生交代你要按时服用降压药,等我上楼拿去。”
兰心起身说:“干妈你坐着,我去拿。”
柳眉摁住她:“我的小祖宗哟,你现在可是我们家最金贵的人,乖乖坐着。”
她站起来,扯了扯旗袍,踩着莲花步子上楼去了。
上到三楼周文籍的房间,她推开门走进去,找到那瓶药丸,然后进了卫生间,把所有的水龙头打开。
然后她掏出了电话,稀里哗啦的流水声,掩盖住了柳眉的说话声。
周漾从阳台上出来,抓起外套就说要出去,洋介看他脸色不太好,就猜到应该是和苏三有关,就顺水推舟说要去拜访他父亲以前的一位老朋友。
元宏是早已经走了的,这一下周公馆就只剩下周文籍柳眉还有兰心,兰心不高兴地撅着嘴,抚摸着肚子说:“宝宝你看,爸爸也不多陪陪你,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不是他亲生的呢。”
周漾笑着在娇妻脸上嘬一口,凑到她耳边说:“我去去就来,你乖乖在家里等我。”
那一个吻很轻很快,兰心甚至没有体会到是什么滋味,周漾已经离开了。
她垂头丧气地别过脸,认识周漾到现在为止,已经一年有余。两个人什么亲密举动没有,可是她总觉得,周漾就算抱着她,也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她。
有时候感觉隔他很近,近到触手可及。
有时候又觉得隔他如同天涯那般远,远到好像陌路。
两辆车子前后出了周公馆,洋介摇下车窗,正好电话就响起来。
电话里中山把事情一五一十全部说了出来,苏三情绪不太好,一直在哭,不愿意离开公墓,谁劝都不听。
洋介这才知道周漾为什么火急火燎要出来,原来真是出事了。
他沉稳地道:“你看好她,我马上过来。”
周漾也摇下窗子,看着洋介:“怎么说,是不是在我妈的墓地?”
洋介点点头,叹口气问:“真不是你做的?”
周漾摇摇头:“就算不是我做的,苏三也会觉得是我做的,所有不好的事情,全都是我做的。”
洋介笑起来,踩一脚油门,车子就像离弦之箭一样飞出去。
吴曌扶着苏三坐在宁琅墓前空地上的石凳上,耐心地劝道:“三三你别只会哭啊,你得为以后打算,明天就是苏老爷入土为安的日子,你可要坚持住。”
苏三呆呆傻傻地看着面前的一棵松树,好像没有听见她的话,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吴曌看了中山一眼,眼圈迅速红起来。
小爱看妈妈哭了,知道大人自有大人的忧愁,他虽年少,但是人情世故上他比同龄的孩子成熟许多,早已经学会了自己找乐子。
比方说这一刻,他正散漫地走在墓碑林立的半山腰间,一朵一朵摘着野花,丝毫不感到害怕。
不远处又一朵枚红色的楔随风摇曳,小爱蹦蹦跳跳跑过去,蹲在那朵野花旁边,挥挥手问:“楔花,你是不是跟我一样寂寞啊,你想不想爷爷啊?”
他小小地叹口气:“楔花,我妈妈伤心了,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帮她。要是你的妈妈也伤心了,你会怎么办呢?”
天色已经暗了,因此周漾看不清苏三的神色,她靠在苏硕的墓碑上,像个木偶。
吴曌看见他来了,叹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奈地走了。
中山想要上前,被洋介拽住。
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别轻举妄动,两个人一起去找小爱。
“三儿……”
周漾蹲下身,看了一眼苏硕的墓碑,轻声道:“刘妈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放心,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也会尽全力医治刘妈。”
她不说话不看他甚至都没动一下,就是紧紧贴在墓碑上。
他心疼地把她的头扳到自己怀里,她终于挣扎,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他执拗地钳制住她的头,把她整个人抱在怀里让她无法动弹了,才说:“你就不能相信我一次吗?刘妈是我妈妈的贴身佣人,一直照顾我长大,我怎会对她痛下杀手?”
苏三又怎会相信他的这一番说辞,从他们夫妻认小爱做干儿子的时候起,她已经决定不再相信他的任何一个字。
要是她没有猜错,刘妈的死,凶手不止周漾一个人。那些害怕秘密被苏三知道的人,都想要杀人灭口。
苏三甚至觉得,下一个死的人,会是自己。
她觉得恐怖,觉得没有一个人可以相信。值得她相信的人,都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周漾,你告诉我,你们的下一个目标是谁?是我,还是洋介哥哥?”
周漾吃惊地松开手,不敢置信地看着苏三。
他的眼睛里面喷得出火来:“苏三,我再说一遍,刘妈的事情,不是我干的。”
她冷笑着:“不是你,就是你爸。不是你爸,也是你妈。你们周家的人,最爱的,不就是草菅人命?”
他捏起她的下巴,两个人对视,丝毫不让步。
不远处传来洋介和小爱说话的声音,苏三别过脸去,竖起耳朵听着动静。
周漾蓦地明白了什么:“苏三,怪不得你知道元宏和莫瑜的事情的时候一点不伤心。你果然不爱元宏……”
苏三回过脸来,淡淡地看着他:“我不爱元宏,更不会爱你。”
周漾震了一下,虚脱一般垂下手。原来都是真的,苏三果然移情于宫本洋介了,她果然不爱他周漾了。
他一直以为是洋介一厢情愿,他一直以为苏三只是借洋介和元宏来报仇,却没想到,她是真的动心了。
所以当她一口咬定刘妈的事情是他一手策划的时候,当她一口咬定还会有人死于非命的时候,脑海里面最先想到的,会是宫本洋介。
可是他不甘心,她生生死死都只能是他的人,她生生死死都只能在他身边。
周漾欺身上前,掐住苏三的脖子,阴沉着问:“说,你是不是爱上宫本洋介了?你说,到底是不是?”
苏三没有反抗,她好像是不屑于反抗,连诉说也是平淡的:“是,我是爱上洋介哥哥了。当年,我爸爸本就是想把我许给他的。我爸爸和哥哥从来都不赞同我跟你在一起,从来都是。”
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你再说一遍。”
她字字珠玑:“周漾,我对着哥哥的墓发誓。我苏三,从始至终都没有爱过你。我爱的人,只有洋介哥哥。”
他恨不得现在就把她掐死:“那你为什么留在我身边,你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她快要窒息:“因为,我从始至终,都想杀死你。”
“苏三,你再说一遍。”他几乎是怒吼着,“你再说一遍,你爱谁?”
“我……我爱的人,从来只有洋介哥哥,没有别人。”
周漾心里滚过万千惊雷,他不是没有怀疑过苏三已经不爱自己,他不是没有怀疑过苏三对时文韬和元宏有情,可是他一直不愿意相信。
毕竟她没有亲口承认过,毕竟她无数次有机会离开他杀死他但是都没有下手。
他知道洋介一直爱着苏三,愿意为了她跟周家为敌。
可是他从来没想过,苏三会亲口承认,她从来没有爱过他。
与其听她承认不爱他,他宁愿听周文籍和柳眉说苏三是她同父异母的兄妹。
原来被一个人承认不爱自己,是这样的难受,难受得胸腔里面炸开了无数个炸弹。
难受得眼前的一草一木,都长着血盆大口在嘲笑自己。
同样难受的又何止周漾一个人,听说刘妈出事了匆忙赶到墓地,正赶到苏硕墓碑后面的元宏,听到苏三这几句话,踉跄着向后倒去。
原来他也错了,这么多年他一直以为苏三不愿意接受自己是因为周漾。
原来不是,真正的原因,是宫本洋介。
也对,苏天明那样老谋深算的人,他那样料事如神的人,他那样说一不二的人,怎么可能不谋划好女儿的将来。
也对,苏三向来对苏天明言听计从,又怎么会忤逆父亲的意思去跟周漾在一起。
那么,这么多年她待在周漾身边,只是想借机报仇而已。
原来,这天下不止他一个大傻瓜,还有周漾也是一样的傻。
莫瑜抓住元宏的手,轻声道:“你应该高兴的不是吗,洋介的势力跟周漾不相上下,一定可以保护好三三。”
元宏像是豁然开朗:“是啊,我对付周漾,无异于是以卵击石。”
他叹口气:“我们走吧。”
洋介冲上前来推开周漾,把苏三护在怀里。
这一举动更加刺激了周漾,他发疯了一般要来抓苏三,被洋介推开:“周漾,你发什么疯?”
感觉到自己的后背湿热了一大片,洋介转过身捧起苏三的脸,帮她擦干眼泪,温柔地问:“没事吧?”
眼泪又啪嗒啪嗒落下来,止也止不住,洋介突然笑起来:“你再哭,再哭我可要吻你了。”
苏三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看见洋介眼睛里是她从来没见过的。
不对不对,在另一个人身上见过。不会错的,那是深情的眼神。
她梨花带雨般看着洋介,像受了万千委屈似的,突然哇一声哭起来,含糊不清地喊:“我要爸爸,我要哥哥,我要他们都回来。”
他好脾气帮她把头发别在耳后:“好好好,我让他们都回来,你别哭了。”
苏三越发哭闹起来:“你骗人,你骗人,爸爸和哥哥早就死了,再也回不来了。他们全都死了,这个世界上爱我的人,全都死了。”
她像个孩子,眼泪鼻涕混合在一起,洋介知道女人哭起来是听不进任何道理的。
他只能捧起她的脸,不管不顾地吻住她。
苏三正张大嘴巴哇哇大哭,突如其来的吻让她的哭泣中断,呼吸也被人夺去。
周漾没想到洋介会这么明目张胆,他更没有想到的是苏三居然没有反抗,甚至环住洋介的腰,整个人缩到了他怀里去。
一种不由分说的愤怒占据了他的全身,他冲上前去抓住洋介的肩膀把他甩开,然后一巴掌甩在苏三脸上。
“你还有廉耻之心吗?是不是任何一个男人说可以帮你报仇,你都可以脱光了躺到人家床上去?”
苏三一把拽住洋介,抬起脸看着夜幕下的周漾的脸,无惊无澜地说:“对,我苏三就是这样的人。用我的身体我的青春,换取一个报仇的机会。”
周漾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如此愤怒,愤怒到真想把苏三撕碎。她伪装了这么多年,欺骗了他这么多年,把他骗的团团转。
她那么残忍,需要在一个死去的人的墓前,揭穿这个丑陋的真相。
她那么残忍,连破镜重圆的机会也不给他,直接宣告了他的死刑。
不远处传来争吵声,苏三听出来是吴曌在跟一个人辩解着什么。
很快一个小小的身影就冲上来,苏三定睛一看,原来是时文韬的表妹童芝鸥。
童芝鸥看洋介和中山护着苏三,而周漾势单力薄只有一个人,她理所当然认为自己的漾哥哥是被人欺负了,于是很生气地跨步上前,质问苏三:“你有什么权力这么对漾哥哥,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我不许你欺负他。”
周漾拽住她:“休要胡闹,快回去。”
她挣脱开,指着苏三问:“漾哥哥,你对我好,所以我不许人欺负你,哪怕那个人是她。”
苏三盯着她:“童小姐,要是有一天,这个人杀了你的爸爸和哥哥,害得你家破人亡,你还要护着他吗?”
童芝鸥眼波闪了闪:“漾哥哥不会害我家破人亡的,是不是漾哥哥?”
周漾知道此时童芝鸥出现只会坏事,他现在只想把苏三带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好好跟她解释解释她的那些无根据的怀疑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心里隐隐有些害怕,苏三已经全盘不受他的控制了。
他该怎么办?
洋介对着中山使个眼色,牵过苏三就要下山。
侧身而过的时候,周漾看见苏三眼神里的光,他不管不顾地抓住她,像是在哀求:“别走……”
苏三顿了顿,慢慢挣脱开:“哥哥你还是放手吧,要不然童小姐又要以为是我欺负你。”
周漾又抓过去:“你不能走,话还没有说清楚呢。”
一个冷冰冰的东西抵在他的太阳穴,然后是洋介冷冰冰的声音:“周漾,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