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让步
苏青闻言，尚未想好怎么开口询问，手上已经一抖，筷子上的肉丸子便直接滚了下来，落在了桌子上。
周文煜早已将苏青的反应全部看在眼里，眉头不自觉的蹙起，他紧紧盯着苏青问：“不想听听他，你的心上人，都说了些什么？”
苏青沉默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她不是不想知道慕容南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可是她更担心的是，如果自己此时所言和慕容南的并不一致，只怕慕容南也会被扣一个“欺君”的罪名。
这又不是人多力量大的事儿，有她一个就够了好么。
所以现在，她只是冷静的看着周文煜。她知道，即使自己不问，周文煜也肯定是要告诉自己的。
果然，周文煜等了半天，没有等到苏青的回复，只好叹了口气：“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倔强。也罢，朕便告诉你好了。”
周文煜顿了顿，紧紧看着苏青的反应，将慕容南的话重复了一遍。
虽然已经再三想让自己保持冷静，苏青闻言还是大惊：“什么？！他说改名换姓是他的主意？”
看着苏青此时焦急的脸色，周文煜的心情更加抑郁了许多，寒声道：“看你的反应，看来他说的竟是真的了。朕将你关押冷宫时你尚且可以强自镇定，现在只是听说了他的话就如此惊慌失措。你确实很担心安危啊！”
苏青心里一抖，虽然她和周文煜接触不多，而他的音量也不曾提高，可是她却知道，他必定是十分生气的了。
想到这里，她一咬牙，忽然跪在了地上：“皇上，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若是陛下想要降罪于他，他必定是不敢也不能反抗的。可是此事只因一介女子而起，如果传出去，只怕对陛下声名有碍。所以，民女请陛下放过他，若要降罪，只罚民女一人即可。”
周文煜冷冷看着苏青。
过了许久，忽然长叹了口气：“你自从见到朕，似乎一直在下跪道歉。在你的心里，朕就是如此不分是非的一个暴君吗？！”
苏青一愣，不知道周文煜为什么会忽然这么问。
但是她却知道，自己的回答只要稍有不慎，不仅自己难逃一死，必定还会连累慕容南，甚至是慕容府。
“陛下多虑了。”苏青沉声道，“民女道歉，是因为民女的确有不尽不实之行在先。民女希望皇上只降罪民女一人，也是因为相信陛下是个明君。只有明君，才能听进去一个无官无职的百姓的话；只有明君，才会介意朝堂上的清议，和自己在百姓，在史书上的名声。若是个昏君，民女此时一句话便也不会再说——而且，应该也已经没机会说了。”
不得不说，这一番话听得周文煜心情很是舒畅，他低头看着苏青的头顶——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的头顶——心里更加坚定了之前的打算：绝对不能轻易放苏青离开。
俯身扶起苏青，周文煜低头看着她依旧紧张却也有些疑惑的看着自己的脸：“朕且问你，如果你真的当朕是个明君，为什么宁愿撒谎也不肯做朕的女人？”
苏青一愣，连忙道：“陛下，民女所说全部属实，若是陛下不信，可以派人前往刘家村查问。当日的刘梅……”
“朕已经调查过了，确实有所谓不祥的传言。但是你该知道，朕说的不是这个。”周文煜说话间，声音转冷，低头认真的看着她，“所谓不祥，朕不信，但是你也必定是不信的。明明不信，却还要假装相信的样子，并且借故拒绝朕。你说，这是不是撒谎！你有没有欺君！”
苏青被他吼得吓了一跳，这才第一次真正的看着周文煜。
或许，自己之前是真的被他皇帝的外表所遮盖，而忽略了这个人？
想到这里，她苦笑了笑，即使真的如此，那又如何？他是九五之尊的天子，自己是什么？
什么都不是。
即使当时真的拒绝了他，他只怕也会以为自己是欲拒还迎罢了。
“陛下想听真话？那民女直说便是。”苏青想到慕容南，那个深夜乱入的家伙，心里一狠，看着他，“民女的确不信不祥之说，否则也不会如此艰辛的苟活于世，还做了外卖这样的需要和许多人相接触的事了——陛下不用勉强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了。相信陛下早已将民女从前种种查的一清二楚了。”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看着周文煜脸上的惊讶，苦笑了笑：“陛下可是在惊讶，民女此刻全不害怕了？那是因为民女刚才忽然想通了。”
“想通了什么？”周文煜不解的问。
苏青微微一笑：“民女想通了，陛下既然是明君，我又何必害怕，难道陛下还真会因为一个女子而杀害无辜之人，伤了老臣的心？至于民女自己……”
她看着周文煜：“陛下理解也好，不信也罢，民女这一生所嫁，不会是个三妻四妾之人。不论是谁，若要娶我，便要终其一生，只我一人。而陛下，连这个娶字都谈不上，更遑论别的了。”
周文煜这次是真的震惊了，他定定的看了苏青半天，似乎忘了言语。
然后过了许久，才慢慢道：“你就这么相信慕容南不会负你？”
苏青一愣，然后看着周文煜道：“陛下还不明白？此事从一开始便与慕容南无关。我是否信他都不要紧，要紧的是，我相信陛下，不会对我我一心一意。”
她这样直言不讳的说完，只觉得心中一口憋了许久的闷气终于吐了出来，心情大为畅快，举止也就随意了许多。
看着苏青又走回到书桌旁去，周文煜下意识道：“你要做什么？”
苏青拿起桌上的书对他晃了晃：“拿下来的书，总要放回去啊。放心，我不会再坐你的椅子了。之前其实也没想坐，只是太累了，就没留意。”
说完，她将书放回原处，又走回周文煜面前看着他：“陛下的决定呢？是放了我，还是要做出什么处罚？”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朕处罚你，好放过慕容家那小子？”周文煜看着苏青这么轻描淡写的样子，心里就又有些闷闷的，沉声问。
苏青索性沉默的不再说话。
周文煜也来了气，挥手吩咐道：“来人。把苏青带去清水阁，羁押起来。宣慕容战、慕容南进宫！”
看到周文煜发布完命令后立刻孩子气的转身背对着自己，苏青知道多说无用，只好无奈的跟着宫女离开了大殿，复又来到了清水阁中。
还是之前那两个伺候她的宫女，苏青这次却再没有之前的匆忙尴尬——衣服都已经被偷过了，再小心也没用了。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照常的沐浴更衣后，她却在梳妆台上发现了一根发簪。
之前慕容南硬塞给她的那根墨玉簪。
想到之前几次，他完全不顾礼教的突然闯入自己房间，苏青无奈摇头苦笑。
不知道今日之后是否还会有机会见到他。
其实这次的事情原本与他没有丝毫干联，他又何必……
叹息一声，挥退身后正在替自己梳理长发的宫女，苏青接过发梳自己梳理起长发来。
周文煜来到清水阁时，看到的便是苏青青丝半绾，对着镜子发呆的样子。
他轻咳一声，苏青立刻转过身来。
“你们都下去吧。”周文煜让两个宫女退下，然后看着苏青，目光里是不加丝毫掩饰的迷恋。
苏青拢了拢身上的衣裙，站起身来看着他：“陛下来，是告诉民女你的决定吗？”
周文煜叹了口气：“看起来分明是娇弱弱的一个小女子，偏偏性子却是如此强硬。”
“陛下若是不喜欢……”
“谁说朕不喜欢的？朕偏偏就喜欢你这样不加掩饰的个性！”周文煜怒道，看到苏青错愕的看着自己，惊觉又失控的发了脾气，于是深吸口气，才道，“知道你担心他。放心！朕没要了他的命，只是提出了一个条件，就让他回去了。”
他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喝了，才对苏青又解释道：“至于你，朕也可以放你离开。但是你的奶香糕点朕已经同太后说过，不能让她失望。所以你这段时间虽然可以不必居于宫中，却必须要暂留京城，待到下月十六，太后寿辰，你须再次入宫进献糕点。”
苏青惊讶的看着周文煜，果然没有喜色，只是谨慎的问道：“陛下向他提出的是什么条件？”
“这你就别管了。总之这一个月你不可见他，他也答应了朕不会见你。”周文煜看着苏青一脸的警惕，怒道，“放心，朕不会勉强你成为朕的女人。但是你们若是连一个多月的分别都无法承受，到时情消恩散，便不是朕的过错了。到那时……朕希望你能给朕一个公平。”
苏青张了张口，想说什么，看到他一人斟茶的样子却又咽了回去。
算了，这对于周文煜来说应该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估计他现在也只是一时被拒绝所以心里不平而已。一个月后这股好奇心减退，到时自己再拒绝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