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转身便是天涯
“凝雪，你渴不渴？我让小姜给你倒杯茶，润润嗓子。.”没等赵凝雪回答，赵老夫人偏头对身边站着的姜嬷嬷说：“小姜，给凝雪丫头倒杯茶。”
“是。”姜嬷嬷应了声，脚下才迈出一步就被赵凝雪阻止。“不用了，我不渴。”
赵老夫人眸光一闪，伸手把桌子上的点心推到赵凝雪面前。“别光顾着说话了，吃些点心。”
“祖母，我不饿，不要吃点心。”赵凝雪不笨，已经看出祖母的行为是在转移话题，小眼神里染上委屈。“祖母，您不相信凝雪是不是？”
赵老夫人无语问苍天，她很努力的转移话题，可惜，凝雪不肯配合。
“祖母，您一定要相信我，我绝对没有骗你。”见祖母还是不说话，赵凝雪继续说：“您要是不信的话，现在就可以和我一起去荷花池，看看长姐是不是跟赫连彧在一起，赵总管本来在一边伺候，却被长姐的丫头给推进荷花池里了，您说，长姐这是安的什么心，她不在乎别人的目光，也不为咱们赵王府想想。”
“赵管家掉进荷花池了，这么冷的天，他没事吧？”老人家关心的问。
“受了点风寒，其他没事。”赵凝雪回答。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赵老夫人连连点头。“风寒的毛病可大可小，凝雪，你回去后记得转告你母妃，请她多担待些，总管生病这段时间，府里的大小事务都要她费心，难免累，你是她最信任的女儿，多为她分担一些，祖母就不留你了。”
“是。”赵凝雪应了声，站起身准备离去，想到自己来的目的，赶忙又坐下。“祖母，重点不是总管的病，而是长姐的行为，她那是在丢我们赵王府的脸，她……”
“凝雪。”打断孙女的话，赵老夫人慈祥的脸转为严肃。“做人和做事，都不能单凭自己的猜测去否定一个人，尤其，那个人还是自己的亲人。”
赵凝雪错愕，祖母的意思是说，她凭着自己的猜测，否定了赵初雪，犯错的明明是赵初雪，祖母偏偏不信，还反过来指责她的不是。
“说来说去，祖母就是不相信凝雪呗。”她说的明明是实话，祖母却不肯信，赵凝雪心中有着淡淡的失望。
“祖母没有不信你。”赵老夫人苦口婆心的劝道：“只是在提醒你，看待事情不要那么单一，多想想再做决定。”
没有不信她，也不去证实，这算哪门子的信她，赵凝雪想起来之前，母妃对她说的话。
“祖母。”赵凝雪认真的说：“您若是真的相信，就和凝雪一起去荷花池，耳听为虚，祖母亲眼看到也就相信了。”
“何必那么麻烦，我已经来了，直接问我就好了。”清冷的声音响起，赵老夫人和赵凝雪抬头，一身白衣的初雪走来，直接来到赵老夫人面前。“祖母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初雪，别听凝雪妹妹瞎建议，到外面去受冻，她年纪轻不怕受寒，祖母年纪大了，不能受寒，要保重身体。”
“初雪丫头来了，快到这边来坐。”见到孙女，赵老夫人非常开心，招呼着孙女坐。
“是。”初雪对赵老夫人福了福身。“初雪给祖母请安，愿祖母平平安安，每天都笑口常开。”
“好好好。”赵老夫人笑的合不拢嘴。“你会说话，会讨老人家开心，快坐下吃些点心。”
“谢谢祖母。”初雪笑着道谢，在赵凝雪对面坐下，接收到赵凝雪鄙夷的目光，初雪毫不在意。
“长姐这么快就来给祖母请安，是因为赫连彧走了吗？”赵凝雪问，她倒想看看赵初雪还能怎么装无辜。
“走了。”初雪坦然回答，拿起一块点心，慢慢地吃起来。
赵老夫人暗暗凝眉，不过，她没有出声阻止赵凝雪的话题。
“难怪……”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还停顿了下，赵凝雪才继续说：“不必陪赫连彧，就来陪祖母，长姐还真是忙啊！”
“你这话什么意思？”咽下嘴里的点心，剩下的搁在种子上，初雪淡淡地看着赵凝雪，她还不至于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
“什么意思，长姐不是很清楚吗？”赵凝雪反问，眼里尽是嘲讽，她跟赫连彧见面的事情，整个赵王府人尽皆知的事情，还装不懂，真是有够虚伪的。
虚伪两个字赵凝雪没有说出口，不过，她那不屑的眼神，嘲讽的话语，已经表现的十分明了，初雪自认理解能力还不错，眸光直直看着赵凝雪，她亲热的一口一个长姐，岂不是比她还虚伪。
“就是因为不清楚，我才问你呀！”既然她认为自己是装，那么，她干脆给装给她看。
“我就做做好事，提醒长姐一下。”赵凝雪一脸施舍的表情。“你与赫连彧明目张胆的见面，也不怕丢了赵王府的颜面。”
“原来是因为这事。”初雪一副恍然大悟的点点头，沉凝片刻，她说：“凝雪妹妹都做好事了，我也来做一件好事吧，提醒凝雪妹妹，赫连彧是王爷，身份比咱们父王还要高出许多，你这样直接叫他的名字有失体统，别人还会误认为我们赵王府的郡主是不懂规矩的乡野丫头，下次注意了。”
被反将一军的赵凝雪，脸色难看的不行，自己可是高高在上的赵王府嫡郡主，她竟然把她比喻成乡野丫头，可恶。
赵凝雪刚要说话，却被赵老夫人抢了先。“你们两个今天是怎么回事，提醒来提醒去的，把祖母我老人家都给绕糊涂了。”
老人家这一出声，赵凝雪心中纵使有再多的怒气，也不敢当面发泄出来。
“把祖母绕糊涂了，是初雪的不是。”初雪率先道歉。
“不，是凝雪的不是，祖母，请您原谅凝雪。”赵凝雪不落人后，也赶忙道歉，还向初雪投去了一个挑衅的眼神。
初雪一笑置之。
“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都一心为赵王府着想，祖母深感欣慰。”伸手握住两个孙女的手，赵老夫人语重心长的说：“祖母老了，剩下的日子不多了，以后赵王府还要靠你们这些后辈们发扬光大，敬儿年轻，承袭爵位后，你们都要帮衬些。凝雪，你是敬儿一母同胞的妹妹，一定要多帮帮你哥哥，还有初雪，祖母知道你是聪明的孩子，入宫后，一定要多为赵王府谋事，提携提携你的哥哥，俗话说的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有强大的娘家作为后盾，你在宫里的地位才不会那么容易动摇。”
赵老夫人的话说的很委婉，很温和，在初雪听来却是那么的冰冷，心慢慢跌入谷底，寒冷是唯一的感觉。
垂眸看着老人握着她手的手，那是一双苍老的手，明明是那么温暖，她却感觉不到温暖，可能是心冷了，所以连带手也感觉不到温暖。
赵凝雪疑惑不解，祖母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听的很清楚，可组合在一切，她就疑惑了，直觉告诉她，祖母今天对初雪说的话背后藏着另一层意思。
是什么呢？
或许，她先把这些话给记下来，等回去后说给母妃听，母妃一定能给她一个答案。
“凝雪，你先回去。”赵老夫人看着赵凝雪说道。
赵凝雪一愣，祖母叫她回去是想单独跟初雪说什么？
她不想走，但祖母都发话了，不走就是不听祖母的话，赵凝雪不情不愿的朝门口走去。
赵凝雪走后，厅里突然变的沉寂。
沉默的气氛里，初雪抬头注视着赵老夫人苍老的脸，赵老夫人也看着她，两人都没有说话。
“祖母。”半响后，初雪开口。“如果，初雪告诉您，我不想入宫，您可不可以帮帮我？”
她不相信自己认定的奶奶，是这样的铁石心肠，明明知道入宫的后果，明明知道有数不尽的女人在那座宫城里，埋葬了青春年华，还要将她推入火坑。
把皇宫比喻为火坑，一点也不过分。
说这番话，初雪在赌，赌赵老夫人的心偏向哪一边。
“初雪。”赵老夫人不敢置信地看着初雪。“你在与祖母开玩笑是不是？”
“祖母，您真的没看清目前的情况吗？”不等赵老夫人开口，初雪说道：“宫中除了皇上，还有几位身份不可动摇的主子，第一位是裴皇后，出生裴王府，本身又是太子生母，身份没有人能动摇，第二位是张贵妃，父亲是丞相，二皇子生母，就是皇帝也要让她几分，第三位是赵德妃，也就是姑母，她有三皇子，娘家赵王府在朝中没有地位，可后院实力不小，赵王妃是丞相之女，张贵妃的姐姐，柳侧妃是柳闲妃的妹妹，两家的势力都不容小觑。”
分析完后，初雪看着赵老夫人。
松开初雪的手，赵老夫人眸光变的闪躲，借此掩饰心中的震撼，她一直知道初雪聪慧，没想到，她聪慧的让人心生惧意。
“你姑母说了，她会帮你适应宫中生活，你别担心。”赵老夫人安慰她。
“对，姑母会帮我。”初雪低低的笑了起来，眸光看着别处，悠远而淡然。
初雪的笑让赵老夫人心生疑窦，因为她猜不出初雪心里在想什么？
时间又在沉默中过去，良久后，赵老夫人开口问：“初雪，你突然说不想入宫，是因为赫连彧吗？”
赵老夫人觉得，自己的猜测很有理，女儿派人来跟她说，初雪亲口答应了儿子入宫，如今儿子死了，张氏不久前也去问了初雪，初雪并没有表露出不想入宫的想法，结果，见了赫连彧一面后，初雪就变了。
显然，初雪的改变跟赫连彧脱不了关系。
听了老夫人的话，初雪心中一点点希望之火瞬间被浇灭，她甚至清楚的听到自己心里的墙坍塌声，她输了，她输了。
其实早就输了，只是她不相信，想再赌一把，结果还是输。
输就输了，竟然还要连累赫连彧，真正是可笑。
“祖母想多了，初雪刚刚不过是跟祖母开玩笑的。”初雪笑了，笑容飘忽，站起身对赵老夫人行了个礼，说道：“刚刚的话，祖母就当初雪没有说过，初雪告退。”
于是，初雪在赵老夫人错愕的眸光中走出门，站在福寿阁门口，回头望着福寿阁。
这人啊，真的是遇到事情了，才知道谁会对自己的困境，视若无睹，谁又会全力以赴，谁是真心的牵挂，谁是转身的天涯。
“郡主。”软玉见自家郡主回头看，不知道她在看什么。“你在看什么？”
“再看一眼这个地方。”初雪回答，虽然没来几次，可她却对里面的人有了感情，割舍的时候，多少有些不舍。“转身后便是天涯。”
话落，初雪果断的转身，软玉跟在她身后，心中满是迷茫，思索着郡主说的最后那句话，转身后便是天涯，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回到宜雪阁，小一告诉初雪，温香回来了，已经在郡主房里等候着。
心中本就不舒坦，听说温香回来，初雪想到又要面对一次割舍，突然不想回到那个她住了半年之久的房间。
她是人，不是神，面对一次又一次的割舍，一次又一次的失去，总会有懦弱的时候。
此时，就是她懦弱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