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回 莫话凄凉（5）
又是一段时间不见，昱景长大了不少，胖胖的小脸粉嫩得要紧。瞧那副模样似是刚睡醒，小手在双眼上揉来揉去，待看清楚自己的母妃在哪里后便“呀呀”地朝寄柔扑过去。
殿上早已备下他抓周所需的长桌，桌子的尽头放满了不少的物件，有上等的徽毫，也有小巧精致的匕首，还有不知谁放下的金光闪闪的一锭金子。
寄柔自奶娘手中接过昱景，柔声哄了几句，便将他放在长桌上。这瞬间，众人皆是屏佐吸，注视着昱景，看他究竟要抓什么。
他爬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尽头，每样东西对于他来说都感到新奇，都拿到手里看了又看，但随即便扔到一旁。转了一圈，他竟然没抓任何一样东西。
众人开始轻声议论，难道这位殿下前途未明？
鈭谦专注地看着自己儿子胖乎乎的小手中空无一物，突然想起什么，走到尽处，从怀中掏出一件物事搁在桌上。
见到有新的玩物，昱景立即抓了起来，然后“呀呀”地叫着，又回头看看寄柔，竟是不肯再松了。
众人均长舒一口气，但随即又脸色僵硬。在昱景手中拿着的，小小的一方石，那明明是属于皇帝私信的印章。
皇帝颁布旨意，用的是玉玺，而平常批阅奏章时常用的便是这方印章。
这其中的含义不言自明，看来陛下真的是太宠爱淑妃与寿王殿下了。
我晃过殿下众人的表情，失望与愤怒、艳羡与嫉妒交织，是谁曾在耳边说过，要将最好的留给我的孩儿，如今……
心中愤愤不平，脸上却挂着虚假的笑容，不时低头逗弄寄柔怀中的昱景。偶尔能感觉那道注视着我的目光，我只得让自己的笑容更加自然些。不能让他看出我有一丝的怨怼，否则我所付出的一切都前功尽弃，我还没有等到我想要的结局。
此刻你们夫妻恩爱，此刻你们亲情情浓，且先让你得偿所愿，尔后我的债我要一点一滴都讨回来。
昱景抓周后，殿内见风转舵之人随即频频向寄柔示好，现今她本就是宫里位份最高的淑妃，安后又被禁足，加上一向不得皇帝的欢心，若不是靠在安家的庞大势力，早就被废了千百回。眼下，陛下的心意昭然若揭，太子之位必定是寿王殿下，有一位太子儿子，当不当皇后都一样会大权在握。
殿内已照时辰开席，昱景在寄柔的怀中玩弄着那一方印章，殿下歌舞妖娆，众后宫边吃着佳肴，边观赏着歌舞。
正当殿内一派和乐融融时，映书领了两人进到殿内，他二人跪在殿下，朝殿上的鈭谦与寄柔行完礼，正欲再次行礼，突然惊愕主位为何有三人。再一抬头，我与他们都将彼此瞧个分明。
“你……你为什么在这里？”
尖锐的女声骤起，我不禁揉揉穴位，今日到底是个什么日子，偏偏这样的事情一桩接一桩。先是宋昭华挑衅，尔后又是他们，但思来想去，他们其实出现很正常，他们是昱景的外祖。
我垂下双眼，不让鈭谦看见我眼里的鄙夷。他们是寄柔的父母，也是我的父母，可为什么对我就和对寄柔一点都不同呢？即便我不是刘夫人的亲生女儿，总该还是爹的女儿，他就算再软弱也不该在我备受欺凌的时候依旧不闻不问。
见我示弱，刘夫人自然提高了音量，冷嘲热讽地说道：“你到底还是出现了，难道看你妹妹有今日的恩宠而存心不满吗？什么日子还非要挤在主位上，你若不嫌丢人，我与老爷爷嫌丢人。”
殿内众人刚经过宋昭华的事，也知道此时的我在鈭谦心中的地位，虽有人等着幸灾乐祸，但也不敢明面上有所表示。
宋昭华，我还可不屑，但说话的人是刘夫人，是我名义上的娘，我还能怎么样了。偷偷地看过鈭谦一眼，见他脸上亦不甚好看，薄唇紧抿，那是寄柔的娘亲，他也说不了什么。
三个人的位置始终太挤，我从来都是旁观风景之人，黯然地起身，缓缓地朝殿下走去。这一次，他没有再握住我的手。
“你是何人？竟然对我母妃这样说话？”熟悉的声音在刘夫人身后响起，我惊觉抬头，但见花团锦簇的刘夫人锦衫后露出昱泓阴鸷的双眼。
他小小年纪，却是一副老成持重的神情，身上隐隐有类似鈭谦的霸气在四周流转，令人不敢轻视。
刘夫人略微惊讶，转身瞧不过是个毛头孩子，但又见他一身红色小缎，上面赫然地绣着的是四爪金龙。宫里除了昱景便只昱泓大殿下，虽说是被人淡忘的，但毕竟是君，她是臣。她只得跨下脸来，弯腰向他请安：“民妇参见大殿下。”
若是一般的孩童，许是她这般就糊弄过去，但她面前的是昱泓，旁人不清楚，我自然知道他的心思会有多歹毒。随即当下，我也停住脚步，站在原地，眼角含着一丝笑意，待看他要如何为我出气。
他看了一眼主位上的鈭谦与寄柔，从刘夫人身边走开，朝上位请安行礼。
他并未叫刘夫人起身，刘夫人只得维持着原来的样子，她向来娇贵，再加上昱泓将向鈭谦请安的时间稍微地加长，她自然有些受不了，身子轻轻颤抖。
他这边是请完安，转身拉住我的手，扬起一脸的童真：“母妃，这等市井的泼妇究竟是谁？为何见到母妃不行礼？一点规矩都没有还能进宫吗？”
我揉揉他的小脑袋，虽说是装出来的童真，但他捉弄人的时候到底有了一点生气，不似往常的阴郁。
鈭谦嘴角挂着笑意，寄柔偷偷地打量他的神色，又不敢自己开口，只好眼泪汪汪憋住。
原本一旁站立的刘老爷眼见自己的夫人额际上已经有了汗珠，了解她的身子自然是受不住的，将求救的眼神投向我。
我蹲下身，将昱泓身上的衣裳给他整理好，他一定是跑着来的，瞧小脸还红扑扑的，霎时可爱。“那是母妃的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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