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哟,你的师侄终于路过了!

谢岙好半天才把嘴巴合住,郁闷的望着那些道士们离开的方向。

在混元真丹储存的榭筝遨的记忆中,云清山上不仅没有官道,可以算得上是道路的地方也是寥寥无几,如今方位确定不了,谢岙想来想去,只好顺着那群道士离开的方向试试。

但愿路上能再次遇到斩妖除魔的道士,唔,沿路发现能吃的瓜果更好…不不,最重要的是,没有妖怪出没!

谢岙叹口气,小心翼翼离开崖边,沿着前方一条蜿蜒小路继续爬山。

蓦地,脚腕忽然一凉。

阴冷滑腻的触觉顺着登山裤传递到皮肤上,谢岙浑身泛起细密的鸡皮疙瘩,脸色发白低头一看。

“嘶榴…”

一只豺头蛇身的妖怪紧紧绞缠着她的身体,粗如水桶的蛇尾从腿部蜿蜒向上,转瞬间便死死缠着她的腰部。

谢岙僵在原地,刺骨寒意从脚尖窜上,冻住了全身,手指想要做出反抗般本能一抖,那细微的触动却仿若信号,水豺向前猛然一窜,缠着谢岙翻滚入林中。

四周景色继续后退,上身羽绒服倒还厚实,腿上的登山服却挡不住粗糙地面,谢岙双手胡乱捉着草根乱石,草根却被拽的连根拔起,乱石扑簌簌翻出地面,下巴重重磕在泥土地上,眼前顿时撞的一黑。

当视线重新凝聚之后,四周景色变得幽深黯泽,密密麻麻的枯藤从树枝上垂下,凌乱交缠,犹如幽林深处捕捉猎物的蛛网一般,让人毛骨悚然。

扁头水豺明显加快了速度,似是抑制不住贪婪食欲,蛇尾攀着谢岙越缠越紧,越缠越上。

谢岙被勒的脸色发青,就算大口喘气,也只有丝丝薄气从口中呼出吸入。就在此时,谢岙身体角度忽然发生变化,下半身落在半空晃悠,那蛇尾紧紧裹着谢岙的腰腹双腿,速度却稍稍缓慢下来。

趁着刹那间的空隙,谢岙手指匆忙扣着崖边一块粗粝圆石,扭头向身后一看,原本因为疼痛缺氧而涣散的瞳孔骤然一缩——

这是一处悬崖山坡,高度恰及水豺妖三倍身长,上陡下缓,在山坡尽头有一处幽深洞穴,洞口只能容一人进入,洞外一处石块上反射出斑斓绿光,正是与水豺妖鳞皮同样的色泽。

…是蛇窟!

谢岙紧紧攀着那块石块,腰间却被蛇尾强行拖拽,浑身仿佛要被撕扯两截。

这水豺妖不似之前的女妖尚且通了一份灵性,若是被拖入蛇窟必然会被生生吃掉,谢岙紧咬牙关,死死不肯放手。

水豺妖失了耐性,蛇尾绞缠而上,勒住了胸口,谢岙大口喘着气,指甲扣在圆石上,两腿拼命挣扎。

那水豺妖眼看食物即将到口,怎容逃跑,粗尾猛然左右甩动,向下狠拽。

“唔!!”

犹如一锅滚烫熔浆浇在了腰上,谢岙骤然一痛,手掌从圆石上滑脱,指甲磨过石面发出尖锐声响。

“啪啦…”

扣着石头的指甲从中间崩裂,谢岙眼睁睁看着手指脱离圆石,犹如慢动作般,一点点远离那崖边。

那蛇尾缠上了脖子,腥臭粘液覆上了口鼻,挤压走四周最后一丝空气,谢岙浑身如坠冰窖,仿佛被剥夺了视觉之外的一切感官,只能看到距离山崖的土路越来越长,直到脚腕透过划破的裤脚,碰触到洞口潮湿滑腻的苔藓。

先是双脚,再是双腿,之后是腰身,然后是胸腹。

谢岙一点点被拖入蛇窟中,死死咬着嘴唇,瞪着洞外一片苍茫景色。

古韵青山,徐徐垂柳,无尽苍天之下,连绵群岭无边辽阔,不知是什么惊动了山岳,一群鹏鸟忽然展翅高飞,只不过因为距离太过遥远,姿态看起来有些散漫悠然。

谢岙睁大着眼睛,鼻尖猛然磕到一块碎石上,酸涩泪水漫上了眼眶,一路挣扎的两手渐渐失力。

血肉模糊的指甲上沾着尘土和枯叶,软软垂在地上,手背上道道血痕,手心一片狼藉,眼看双手就要被彻底拖进了蛇窟之中。

最后一丝光亮渐渐湮灭时,一只手忽然捉住了谢岙红肿的手腕。

洞外杂草微晃,一截若兰色衣袖缓缓垂下,从袖子下伸出的那只手修长如竹,隐隐蕴含着浑厚如巍峨苍山的力度。

谢岙指尖一颤,用力眨了眨眼,想要把氲湿的视线变得清楚些。

在眼窝打转的泪水还没落下,一道白光蹭着头皮嗖的飞入洞穴之中,只听那只蛇妖一声惨叫,手腕上同时传来一阵大力,谢岙猛然被拖拽了出去,紧接着领口一紧,身体被一股柔和力道一抛,稳稳落在山坡上的崖沿边。

谢岙趴在地上一阵猛咳,拼命喘气,身边光影一变,只见一道青色背影眨眼间跃在眼前。

足下素净的靴履踩在崖边软土上,衣袍在一片盎然绿色之中恍若光影投错的幻觉,再往上看,谢岙最高也只能看到那只握剑的手。那袖袍被风吹的向后猎猎扬起,缓缓擦过谢岙脸颊。

一瞬间,所有感官急速奔涌回来。

谢岙听得到那只蛇豺痛苦的嘶鸣声,听得到自己破风箱般粗重的喘气声,感觉得到浑身石碾过般的疼痛,尝到满嘴的血腥味。

“叱——”

正在此时,山坡下发出一声尖锐嘶鸣,那头水豺妖挣脱了束缚,窜出了蛇窟,睁着一对忿恨阴森的血色双瞳,一路卷着碎石尘土冲了上来。

就在谢岙对上妖怪的噬人双瞳,被那眼中疯狂的热切贪婪盯得浑身冰冷时,那只水豺妖在暴怒之下,竟然浑身一抖,蓦地变大数倍,在豺头旁侧又分出两颗蛇头,个个狰狞可怖,妖口一张,三道洪流水柱同时喷出!

谢岙倒吸一口气,眼睛猛然绷大,身前那人却是身形未动,手中长剑一荡,一道青光剑气骤然拔地而起,一路宛若劈山分海,直冲那水豺妖而去。沿路山石瞬间被划出一道长长沟壑,仿佛被劈山巨刃划过,剑气所到之处土块无不翻涌,沙石飞溅,直达那水豺妖的地方,剑光急速斩入蛇身七寸之处,从上至下雷霆一斩——

只听轰然一声巨响之后,数丈之高的水豺妖坍落在地上,再无声息。

差点生吞活剥了谢岙的水豺妖终于被消灭,可惜谢岙此刻浑身疼痛不已,蜷缩着身体趴在崖边,余光大略扫过战况之后,没有半分多余力气兴高采烈。

长坡崖边,那人剑锋一转,一道清越声响之后,青芒古剑被收入剑鞘之中。

日头直照而下,光线却在眼前晕出一片昏晃。谢岙脸上的泪水混着泥土,满身血腥,狼狈不堪,眼睛被迎面光线刺得眯了眯眼,努力昂着脑袋抬起头来。

山崖一片绿意盎然之中,墨色长发被山坡谷底的风带的时起时落,少年身负长剑,静静立于眼前。

白玉般净色脸庞上,一双黑眸若清潭映繁星,长眉如苍穹朗朗舒展,气息如清风横渡万千世界,单看脸是如此赏心悦目,然而浑身气度却犹如寒冰剑魄,又如苍云白雪,当真是——

神寒似冰玉,衣角拂苍云,生生隔绝世间万千釜。

这少年似乎还未及弱冠,可是眉目间透着谨然法则,一身气度沉稳苍茫,实在不像少年人的气质。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

“…师叔?”

少年音色如寒剑冰冷,眉头微蹙,双眸淡漠掠过谢岙半边肿胀眼眶、沾着泥血泪渍的脸。

相认…还是不相认?

这是一个没有选择的答案。

谢岙望着少年伸出的手,视线凝聚的所有力度都落在了上面。

清长手掌布满剑茧,在白玉袖口之下显得略有粗糙之感,却透着湛然正气,奇异的让人觉得本应如此,心生万分信赖。

谢岙动了动指头,想要伸手握住那只手,只可惜过于脱力的胳膊现在无法动弹。

谢岙喘了喘气,在那只手快要移开的瞬间,动了动软溜溜的脖子,把自己的下巴重重搁在了那只手上,迎着少年微微蹙眉的表情,嘴角灿烂一咧。

快…快带老纸离开这个鬼地方嗷嗷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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