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掌家
郑明珠一晚上都睡不安生，总想着会不会漏带了什么,有什么没收拾好,一时又看着陈颐安的睡颜,只觉得舍不得,到后来总算迷糊了一下,到五更天又醒了,瞧着宝哥儿醒过来吃了奶,她抱着宝哥儿拍他睡觉,一边低声的说：“爹要出门了,就剩咱们娘俩了,可要乖乖的听娘的话才是。”
陈颐安听得好笑,一本正经的说：“不家,可别欺负儿子。”
郑明珠噗的就笑出来,见宝哥儿迷迷糊糊的样子，小嘴一扁一扁的，递到陈颐安手上：“待回来，他只怕都能坐一坐了。”
陈颐安不舍的亲亲儿子，又亲亲媳妇，见时辰不早了，也起来穿了衣服，一起去荣安堂伺候。
今儿因陈夫出门，一家子连陈熙华都，正嘱咐些话。
陈颐娴因是亲外孙女，也一同回外祖家去，此时穿着外出的衣服，坐陈夫身边。
乱了一阵子，送陈夫、陈颐安、陈颐娴上了马车，大大小小七八辆马车驶出帝都去了。
陈颐安一走，郑明珠颇觉怅然若失，每日只甘兰院视事，陈夫治家严谨有度，郑明珠又是接手代管几日，规矩根本不必动，不论什么事，只管拿着例子来办，倒也不难。
这一日，郑明珠正厅坐着听管事媳妇回话，听到里头奶妈子笑着说：“五小姐，哥儿还小，可不能给他吃糖。”
陈颐敏很喜欢宝哥儿，三天两头来看他，郑明珠摆摆手，住了那媳妇的回话，走到西次间门口看一看，宝哥儿躺炕上，陈颐敏盘腿坐他旁边，拿着一颗软糖要给他吃。
听了奶妈子的话，失望的说：“宝哥儿什么时候能吃？那点心可以吃吗？”
又忍不住伸出小胖手去拉宝哥儿的小手，两只胖手拉一块儿，一大一小，有趣的很。
郑明珠笑一笑，又坐回去，接着听。
管事媳妇王敬有家的道：“昨儿晚上巡夜少夫瞧见的西南角门子上赌钱会局的，如今已经查清了，庄头有两个，一个是陈贵家的，一个是崔有荣家的，余下还有十几个，都是跟着会局的，如今已经都带了来，外头院子里。”
郑明珠深知，陈夫出了门，家里头从上到下的奴才们只怕都松了口气，少夫一是年轻媳妇，脸皮嫩，又需得敬老，给伺候过长一辈的奴才脸面，二来新接手府里的事儿，自然是千头万绪，难以理清，规矩自然松些儿，想必不少会趁着这两三个月松泛一下。
是以郑明珠决定，这头一个月，每日里亲自带了管事媳妇、大丫鬟们巡府，看紧各处门户要紧。
若是这个时候，出个什么事儿，可就没脸见陈夫和陈颐安了。
没承想，这才几日，昨儿心血来潮，巡了一遍又回头走一圈，正巧就抓住了一伙子赌牌的，因晚了，郑明珠也不理论，就叫都关到后头空屋子里头，吩咐管事媳妇们去查一查。
此时查了来，郑明珠不急着问话，只先问：“这样的事儿，以前可有先例？夫是怎么处置的？”
王敬有家的道：“这一两年来并没有，奴婢也不记得了，少夫酌情处置也就是了。”
郑明珠笑道：“要看例子，就去拿了来，别说一两年没有，就是十年没有，那也给翻出十一年前的来，怎么这会子倒是要来教怎么处置了不成？”
那王敬有家的，因是陈夫陪嫁丫鬟，后来配了，又回府里来做了管事媳妇，因着服侍过的小姐如今已经是侯夫，当家主母，她这府里自然也是有头有脸的了，郑明珠进府来没管过事儿，是以她对这位少夫，也没怎么接触过，只是听说她好性儿，言语温柔。
陈夫出去了七八日，一家子都改甘兰院回事儿，她自然也是天天来，果然这位少夫好性儿，并不严厉，菩萨似的，并不借此揽权，陈夫定下的规矩，她一丝儿不改，但凡有突然的事儿，都叫留着待夫回来再处置，这王敬有家的便觉着，月兰当日跟她说的果然不错，不由的便懈怠了些。
没承想这一下子，郑明珠虽依然笑着说的，语调依然温柔，却是顿时说的她脸都红起来，忙道：“奴婢不敢，只奴婢想着，这以前虽也有赌钱会局的事，那也和如今的只怕不大一样，想来没什么用了。”
郑明珠道：“想来？”
她站起来，并不再理睬王敬有家的，只吩咐：“把紫香给叫过来。”
自己进去看宝哥儿和陈颐敏去了，把王敬有家的晾原地。
第一回给她脸面，竟然还敢辩驳第二次，架子倒真不小。
王敬有家的，见少夫说了这样两个字就走了，一时紫涨了脸，进去也不是，退出去也不是，尴尬的无地自容，愣了好一会儿，才灰溜溜的退了出去。
宝哥儿不能吃糖，并不妨碍陈颐敏吃，她的猩包里似乎时时都有零嘴，什么时候都见她吃。
怪不得长的这样胖。
郑明珠坐炕沿上，捏捏陈颐敏的胖脸，手感真是结实！
陈颐敏问：“宝哥儿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做了好多东西，他都不能吃。”
炕桌上放着两个盒子，有一个里头是杏子大的圆滚滚的糖球，另外一个是一种白生生的点心，郑明珠笑道：“明年的这个时候，宝哥儿就可以吃了。”
“还要这样久……”陈颐敏失望的说，不过很快又振奋起来：“到时候再做，把宝哥儿养胖点！”
还要多胖？
郑明珠失笑，宝哥儿乌溜溜的大眼睛转啊转，看到他娘了，挥动小手啊啊的要抱，郑明珠把他抱起来，宝哥儿生下来就比别的孩子大，又能吃能喝，越发长的好，软软的倒是沉手。
陈颐敏笑着说：“这个糖球嫂嫂别吃了，给苏太医去，嫂嫂留下这个奶糕就是了。”
这是怎么说的？郑明珠看着陈颐敏笑，正这个时候，陈颐雅挑了帘子进来，笑道：“来瞧瞧宝哥儿，哟，五妹妹也。”
陈颐敏依然盘着腿，不大爱理她，陈颐雅如今不知道是不是看郑明珠的面上，或者是长大了，并不大招惹妹妹们了，只凑近了看郑明珠怀里的宝哥儿，拉着他的手玩。
天气渐热，宝哥儿只穿着一点点小衣服，藕一般的胖手胖脚都露外头，一节一节的，又软又嫩，陈颐雅捏着笑道：“宝哥儿长的真好看。”
郑明珠笑着握住宝哥儿的手，合一起：“宝哥儿谢谢二姑母夸奖。”
倒是把宝哥儿逗的咯咯笑。
陈颐雅坐到一边，随手就拈起陈颐敏带来的盒子里的糖球扔进嘴里，一边还说：“杏子糖？今年新出的么，以前倒是没见过，倒是香甜。”
郑明珠见陈颐敏低着头，偷偷的笑。
这小家伙，必是又使坏了。
郑明珠觉得，这个呆呆的小家伙，颇有点焉坏，不过很有分寸，且谁看着她都觉得天真呆傻，倒是很有趣。
陈颐雅吃了半天，突然脸上表情扭曲起来，捂着腮帮子只是抽气，眉眼都皱一起了，陈颐敏哈的就笑出声来，冲下炕就跑。
后头丫鬟忙跟着追：“五小姐，鞋子，鞋子……”
陈颐雅顿时知道被陈颐敏整了，跺跺脚也跟着追出去，郑明珠觉得好笑，外头院子里鸡飞狗跳一阵子，陈颐敏被陈颐雅拎手里提了回来，嘴里嘀咕道：“又不是叫吃的，自己手快，问也不问就吃。”
“那就不能说一声儿？哎哟可酸死了。”陈颐雅捏她的胖脸。
陈颐敏装死不说话了。
郑明珠问了她才知道，原来那盒子杏子般的糖球，外头是杏子酱搅糖做的壳子，里头却裹着一包精炼过的酸浆，吃到后来，壳子破了，酸浆迸出来，顿时就要被酸倒牙，陈颐敏不忿苏太医常常来蹭她的点心糖果，特地做来收拾他的，没承想陈颐雅倒先中招。
郑明珠只觉得好笑。
叫丫鬟端了茶来给陈颐雅漱口，陈颐雅不要，想了一想，扭着陈颐敏：“回头重新做一盒给，只要外头那一层！”
杏子糖还怪好吃的。
郑明珠打圆场：“那也要，还要桃子味的，里头裹糖稀。”
陈颐敏想了想：“也罢，里头拿杏子切成颗粒搅了麦芽糖裹起来……好嘛，二姐姐也有，放开啦！”
陈颐雅这才松手，笑道：“也不白要的，那里有一套十二个描金莲花的细白瓷罐子，一色儿大小，盖子能盖严，送装糖。”
陈颐敏就叫丫鬟：“快跟着二姐姐去取的罐子！”
立时就成了她的了，郑明珠觉得好玩的很，她平日常劝着陈颐雅，这一年又经了这些事，大姐姐又出了阁，她倒是不知不觉有了姐姐样子了。
正玩闹着，紫香进了甘兰院，见里头主子们玩笑，不敢擅进，只门口等着。
郑明珠走出去，紫香笑着问道：“不知道少夫传来，是做什么。”
郑明珠道：“外头那些可看见了？”
紫香当然要打听少夫突然叫她做什么，也知道那王敬有家的惹恼了她，哪里敢怠慢，忙笑道：“奴婢知道，昨儿少夫查到的聚局赌钱的。”
郑明珠点头道：“要往日里夫处置的例子看一看，去给找过来。”说着倒是笑一笑：“别的也叫不动，只有叫了。”
这话说的重了，紫香忙赔笑道：“少夫说哪里话来，少夫要使谁，哪有个使不动的，那王敬有家的不过一时轻慢，如今已经悟了，已经取了来，廊下等着呢。”
“一时轻慢？”郑明珠道：“还当里头有她什么要紧的，怕罚了谁去呢。叫她进来吧。”
王敬有家的忙捧着档子进来，郑明珠先不看档子，只是说：“妈妈是办老了事的，今儿事情办的不妥当，也罢了，还当面驳的话，平日里夫跟前也是这样伺候的不成？或是打量第一回理事儿，不当一回事？”
王敬有家的一头汗的跪跟前：“奴婢不敢。”
郑明珠道：“妈妈是伺候过夫的，自然是有脸面，不服也是有的，这一遭儿且寄下，以后再有，可没这么轻省了。”
王敬有家的舒了一口气，忙磕头谢恩。
郑明珠翻过档子看了看：“照着夫处置的例，做庄的打二十板子，罚到后头浣洗处去，从众的都罚一个月月例，赌资没收充公。”
王敬有家的犹豫了一下，小心的说：“那陈贵家的，原是大爷的奶嫂，少夫这是不是再斟酌一下？”
这倒是为郑明珠好的意思，郑明珠自然明白。这陈贵家的身份，她也知道，自然是想着如今少夫当家，她婆婆是大爷的奶妈，自是比众都有脸面。
郑明珠便和颜悦色的道：“既是奶妈妈家的，自然要更小心谨慎些才是，没得倒先不守规矩起来，如今外头说不得都瞧着她呢，越发饶不得。”
王敬有家的只得出去吩咐了。
陈贵家的哭着尖叫：“要见少夫！不信少夫这样狠心，家婆婆奶了大爷这么大，如今竟就翻脸不认了不成。”
紫香一旁侍立着，此时见状，忙赶出去叫堵了嘴拖了出去。
回头对郑明珠笑道：“少夫别生气，这些奴才，原是有些脸面，如今只是打量着少夫年轻好性儿，便放肆些，若是换了夫来，也是一样的处置。”
跟陈夫身边伺候了这么久，紫香自然知道，这位少夫平日里看着好性儿，遇了事却不是个软弱可欺的。
郑明珠自然是明白的，她婆婆是大爷的奶妈，平日里夫跟前都是有脸面的，如今处置了她，只怕不能就这么善了，却也只点点头，打发紫香自回去了。再听回的其他事，到得快午饭的时候，郑明珠留两位小姐吃饭，吩咐厨房加菜来，便听到外头有哭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