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告状
盛夏的清晨还是凉爽的,一大早,郑明珠带着新进府的大丫鬟石榴,并几个丫头婆子,府里跟着出门的小厮,乘车前往宁婉郡主的夫家许家的府邸而去。
宁婉郡主的夫家虽不算差,但帝都这样多的家里头,却也算不得极为显赫,不过一个敬仁伯的爵位,只是这一代的子弟偏偏出息的紧,嫡支庶支都有出息的儿郎,是以连带的许家帝都也越发红火起来,都给几分面子。
而其中最为出息的,自然是长房嫡长子,宁婉郡主的郡马。宁婉郡主是宗室这一代的大姐姐,父亲为亲王,母亲是公主之女,权贵圈中,宁婉郡主身份尊贵不让公主,又无公主为君的身份带给夫家的尴尬,不知多少家求亲,当初下嫁许家,真是完完全全的低嫁了。
可如今,郡马许宝松以三十五之龄便贵为直隶总督,出门八抬大轿,开府建牙的封疆大吏,宁婉郡主身份竟更添尊贵。
郑明珠前两日到各位姨祖母,姨母府上挨着请了安,今天一早便来见宁婉郡主。
宁婉郡主笑道:“真没见过这样闲不住的,有喜了虽是好事,值得亲身跑来报喜么?谁没生个孩子似的,只管打发个小厮来送信就是了,谁还挑的礼不成?若是累着了倒值多了。”
郑明珠笑道:“瞧大姐姐这话说的,就不待见来似的,要不是想着也有两个月没来给姐姐请安了,心中着实惦记,趁着这事儿,名正言顺出来逛逛,不然还真懒得来呢,又听丫鬟说,往日过来送东西,大姐姐都打发她跟说,得空多来逛逛,姐妹们亲热些儿,如今真来了,倒说,原来竟是哄的,也就这实心眼儿,竟就当了真了。”
宁婉郡主笑道:“哎呦呦,瞧会说话的,倒都是的不是了,罢罢罢,谁跟争这个不成,既来了,便索性这与说一日话儿,正巧今儿有姐夫刚叫送来的时鲜玉骨鱼,本来想打发给送两条去,来的倒巧了,这就吩咐收拾了来。”
玉骨鱼乃是云阳河的名贵时鲜鱼,每年盛夏最为肥美,鱼肉鲜嫩入口即化,其身无小刺,只有当中一根长骨,骨头色泽如玉,故名玉骨鱼,称云阳四大名品之一,因出水后极难存活,故帝都几乎没什么机会吃到。
到底是直隶总督,不知道使的什么巧方儿竟能送回活鱼来。
郑明珠就笑道:“倒是偏了姐姐的好东西,还是姐夫会疼,变着方儿的往家里送好的。”
提起夫君,宁婉郡主倒的确颇为自得。
她身份尊贵,自己也有本事,立的起来,虽说不至于像公主那般,婆婆丈夫都要看她脸色,可婆婆妯娌自然没敢拿捏她,
她本来端贵大气,又因的确过的舒心,作养的容色十分的鲜亮,三十出头的了,还跟二十岁的姑娘似的娇嫩,肤如凝脂,似能沁出水珠儿来一般,此时也如一个小姑娘般露出又甜蜜又欢喜的笑容来:“可别提了,出去一两个月,回来就带了七八个箱子的东西给,破铜烂铁,都没处搁。”
郑明珠扑哧就笑出声来,这炫耀的矫情的语调,简直就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哪里像四个孩子的母亲?
宁婉郡主见郑明珠取笑她,按着她就要拧她的脸,郑明珠忙招架:“好姐姐,饶了吧,哪里笑了,这是羡慕呢。”
她有孕身,宁婉郡主也不过做做样子,放开她啐道:“有什么好羡慕的,家那位大爷,护短可是出了名的,们家那些花样儿,可清楚的很。”
郑明珠笑道:“以前也觉得们家事儿多,如今进了一趟宫,才知道,们家的事算什么,比起宫里的各位公主,倒是好多了。”
宁婉郡主身为宗室大姐姐,平日里就颇有长姐风范,对这些小的堂弟堂妹,表弟表妹都爱护有加,她本来既有面子又有身份,不仅父亲这靠山屹立不倒,如今夫婿也如此出息,有事都乐得来寻她,连那些捅了漏洞的,都厚着脸皮来求她,宁婉郡主训一通,照旧肯帮忙收拾烂摊子,如今宗室这些子弟,谁不服她?连公主们见了宁婉郡主都赶着叫大姐姐,没敢怠慢她。
宁婉郡主听她这样说,笑着睨她一眼,道:“别是到宫里惹事去了吧?倒比起公主来了,到底怎么着?”
“能惹什么事?”郑明珠叫屈,坚决不肯承认:“也不敢比公主呀,就是感叹一下,娘去的早,也就少入宫,虽说太子妃是家大爷嫡亲的表姐,到底不熟,大姐姐也知道,这嘴笨,不会说话,怕宫里去了不慎得罪了,可和家里或是大姐姐这里不一样,是以平日少进宫,前儿不过随婆母进宫谢恩,才觉着,幸而进宫的少,不然这样愚笨的性子,又不懂巴结讨好,只怕早没命了。”
宁婉郡主何等物,哪里听不懂郑明珠的意思,登时皱起眉来:“到底怎么的?少给弯弯绕绕的,也给陈颐安教坏了,说个话藏头露尾的,这样不干脆。”
郑明珠掩嘴一笑,便把当日的闹剧细细儿的说给宁婉郡主听,说的口渴起来,喝了两碗荷花莲蓬儿清露,百忙中还赞道:“这清露竟有这样雅致的荷花香呢,倒难为怎么做出来的。”
宁婉郡主道:“喜欢,叫给送一坛子去——碰到的那对双胞胎,就是贵妃的侄女儿吧?文氏养的,能养出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东西?”
郑明珠道:“瞧着是两个孝子,又是贵妃的侄女儿,便不想与她们计较,没承想这两个口口声声要去给文唐氏磕头赔罪,不然就要诛九族,才吩咐丫鬟教训了她们,想着,别的也罢了,诛九族这种话,孝子从哪里听来的?哪个奴才会说这种话?自然有些蹊跷。”
“这口气比皇伯父还大呢!”宁婉郡主冷笑道:“打的好,要是,就拿了她们,当面儿一五一十打给贵妃瞧瞧,连文氏一块儿打,倒要看看她能说什么话,她卫家的血脉有多尊贵?难道还尊贵的过们家不成?”
啧啧,气魄果然不凡。
郑明珠说:“孝子这话当然做不了数,要紧的是那些奴才的反应,慎刑司司正,掌宫内责罚,这样要紧的内相,居然不请旨就敢拿,这仰仗也未免太大了些,且还有一句话,得罪了那两位小姐,便连公主也要赔罪,何况一个县主!想着,这话大有可思虑之地,自然是曾经有过,那奴才才能说的这样理直气壮,当时就颇有些感伤,到底是谁受了这样的委屈,们竟都不知道呢?论起来,前儿见了庄顺公主,那样柔和贞静的样儿,别的公主自然也是一样的,还有常常进宫的郡主县主,其他的表姐妹们,也没几个像这般顾前不顾后,宁愿得罪贵妃也不肯低头的,她们或为娘家夫家,或为兄弟姐妹,或因贵妃威慑,便是委屈只怕也就受了。”
郑明珠这话说的颇有道理,当日宫中,形势比强,这贵妃的侄女又如此受宠,郑明珠若不是因想着陈颐安得罪的贵妃更狠,自己再狠也比不上,只怕也不会这样一股狠劲发作,光棍到底,怎么也不肯低头。
若是真有顾虑,就算真有身份,那样的形势之下也只有低头了。
宁婉郡主想必也想到了这个,眉间就有了几分不自,不由道:“说的很是,咱们姐妹里,还是和顺贞静的多,像这样冒冒失失,顾头不顾尾的倒也少见,幸而运气倒好,有们家大爷跟后头替收拾。如今倒也不担心了。”
郑明珠撇嘴,大姐姐是不知道,那一回闹的满城皆知的教训唐秀月,反而是秉承陈颐安的意思办的,虽然……办的大概太出色了一点吧!
她自己的事,其实都挺和风细雨的。
郑明珠毫不愧疚的这样一想,就觉得腰杆挺的更直了,偏是宁婉郡主见她这样一动,以为她是有孕了坐久了腰酸,一叠声的叫她上炕上歪着去。
郑明珠果然坐了上去,宁婉郡主纤手捏着一颗梅子,皱眉道:“若论公主,也只有大些的两三位好些,小些的都是贵妃手里长起来的,只怕如说的,受了委屈也就受了。”
宁婉郡主咬咬唇:“这事儿越想就越不自,金枝玉叶倒不如卫家那两个无品级的小丫头了?贵妃娘娘也该自重些。太子妃呢?”
郑明珠又把太子妃与贵妃的冲突说了,宁婉郡主道:“她倒是个好的,幸而有她,不然现就吃不了的亏,还不都给改了!”
郑明珠眨眨眼,怎么又说上她了?
她却笑道:“这有什么要紧的,这脾气就这样儿,哪里改去?这事儿就不信了,还是的错不成。大姐姐且瞧着罢。”
宁婉郡主眼珠子一转:“还要生什么事呢?”
陈颐安要怎么做,郑明珠那日与他深谈,也就知道了个大概,虽不知他具体要如何做,大致上鼓动宗室这一条显是必然的,她这些日子到各府走动,自然是要留下引子来的。
郑明珠便冷笑道:“横竖大姐姐过几日就知道了——大姐姐也别劝,哪有这样轻易就完了的好事!虽没真吃亏,可到底被拉扯了一番,哪里咽得下这口气来,连个奴才都能拉扯,处置了奴才就算赔礼了?越发该一头碰死了才是,爹爹还没动过一指头呢!”
郑明珠倒是越说越伤心,竟真的落下泪来。
宁婉郡主笑道:“劝做什么,还想劝上表呢,且等两日,不上表也要上表了,论理,贵妃位尊,宗室亦贵,断没有委屈了宗室倒尊贵了贵妃的道理,且还是那什么上不了台面的卫家,文家,越发玷污了咱们家的女孩儿,这个做姐姐的,别的本事没有,提妹妹们讨个公道却也是责无旁贷的!。”
果然是大姐姐!长姐风范,责无旁贷四个字便说的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