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打一棍子
陈熙华命小厮:“请少夫进来罢。”
郑明珠把翡翠留外头,自己独自走进来,陈熙华的书房自是比陈颐安的外书房更大,进门就是一张紫檀桌子,拐到东次间,倒没有像其他屋子那样临窗大炕,只窗下一张极大的花梨木书案,放着不少东西,另就是一色花梨木的家具,俱是精致小巧,应该是南边来的风格。
陈熙华和陈颐安都坐着,郑明珠轻盈的走进来,福身一礼:“给父亲请安。”
又对陈颐安笑一笑道:“原来大爷也。”
陈熙华还没说话,郑明珠便跪了下去:“父亲,媳妇特来向父亲请罪。”
连陈颐安都搞不懂郑明珠这是做什么,陈熙华就更莫名其妙了,便说:“这是怎么了?”
又对陈颐安说:“扶媳妇起来。”
陈颐安站起来扶她,郑明珠便顺势站了起来,说:“媳妇今日得罪了花姨娘和二小姐,因怕父亲生气,这才特地早点来领罪。”
陈熙华回来后只外书房,并没有进内宅去,眼巴巴等着告状的花姨娘和陈颐雅都还没能见着他,是以自是不知道。此时见郑明珠这样说,便道:“这是怎么回事?”
郑明珠说的很坦率,也很简洁:“二妹妹的丫鬟对五妹妹不恭敬,表妹看不过去,打了那丫鬟,那丫鬟居然敢还手,便要撵了那丫鬟,二妹妹不许,花姨娘也不许。”
这话说的坦率,摆明了就是告状,可是藏着的意思却也很多,丫鬟对小姐不恭敬的连做客的表小姐都看不下去而出手,可见十分过分,表小姐虽家境衰落,自己府里却是客,丫鬟竟然敢还手,平日里自是十分嚣张,而这样嚣张,二小姐都不许撵,自是无状,而后面那句花姨娘也不许,意思就更微妙了。
陈熙华看着郑明珠,嘴角微微动了动,倒笑了一笑,说:“花姨娘去闹起来了?”
郑明珠道:“是的,花姨娘和二妹妹觉得受了委屈,自是要哭的。”
“那丫头处置了吗?”陈熙华没管花姨娘和二小姐,倒是直接问结果。
“是的,父亲,媳妇叫了婆子进去绑了丫头,带出去卖了。”郑明珠态度很恭敬,一边的陈颐安倒是笑了笑。
陈熙华也笑了:“花姨娘哭的时候?”
“是的。”郑明珠继续很恭敬的说:“媳妇自知处事不周,得罪了姨娘和妹妹,请父亲责罚。”
陈熙华收了笑,正色道:“奴大欺主,还冒犯客,这样的丫鬟自是要处置的,做的也没什么错,雅儿和花姨娘那里,哭一哭也没什么不好,败败火正好净心。这事儿知道了,回去吧。”
郑明珠应了是,却不就走,倒又说:“父亲,媳妇还要说一句,今儿冷眼看着,姨娘和妹妹这样哭,闹的那样,她们身边的丫头竟然一句也没有劝,姨娘便罢了,原是长辈,媳妇也不好多说,只是妹妹到底是侯府的小姐,如今也是大姑娘了,身边的丫头还这样不经心,这样子媳妇难免担心妹妹受了委屈。”
陈熙华这才明白,自己这儿媳妇哪里是来请罪的,也不是来告状的,她竟是来再打一棍子的,摆明了只撵了陈颐雅一个丫头还不够,要换掉其他丫头的意思。
可是细思她这话的意思里,却是因着这件事,质疑了雅儿的教养。
花姨娘只是个姨娘,如今虽说因着儿子轻狂些到底还是家里,且姨娘教养不足也无耻笑,谁也没指望姨娘相夫教子,闹一闹,当家主母处罚一次也就罢了,无伤大雅。
可是陈颐雅却是侯府二小姐,渐渐长大,过不了几年就要出阁,到时候嫁入夫家,教养差了,丢的却是整个侯府的名声,侯府的小姐,不管出没出阁,都难免受她连累。
陈熙华想到这里,竟是心中一凛,看了看恭敬的站跟前的郑明珠,心中不由暗暗点头,这媳妇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倒是真心为侯府着想的。
不由的就高看了一眼,神色就和蔼起来:“说的很是,她们姐妹本来养的娇气,自要选了好的,好生伺候,这事会同母亲商议。”
又命陈颐安:“好生送媳妇回去。”
陈颐安见父亲这样和颜悦色,本来和自己说的话都没说完,就叫自己送郑明珠回去,倒是诧异了一下,应了声是,同郑明珠一起走了出来。
一出外书房,陈颐安就笑道:“倒是有面子,父亲吩咐的话还没完呢,就先叫送回去了。”
郑明珠甜蜜蜜的一笑,看来这位公爹是明白了,才这样给他脸面,她就笑道:“的面子还不是因着大爷父亲跟前有面子?”
两一路走回甘兰院,郑明珠才把当时的情形讲给陈颐安听。
陈颐安听她描述当时情形,不禁又气又笑:“这样给她们母女没脸,就不怕?”
郑明珠拿起一个橘子慢慢剥起来:“怕什么,若论辈分上,她不过是个姨娘,不算的长辈,论品级,不过是三品诰命,还是天家血脉呢。”
她看陈颐安一眼:“说起来,真正麻烦的其实是和三弟怎么交代。”
“是呀。”陈颐安看着她:“三弟那里怎么办。”
郑明珠把橘子分了一半给陈颐安:“随怎么办,那是的事。”
“怎么成了的事了!”陈颐安说:“不是惹出来的事么。”
“是呀。”郑明珠爽快的点头:“惹出来的事,自是该收拾,不然怎么说是男呢。”
陈颐安笑起来:“倒理直气壮,要是收拾不住呢?”
郑明珠也笑:“的男,怎么会收拾不住,可放心的很。要说,母亲就是太含蓄了,当时就该把侯爷叫回来,当着侯爷的面给她一顿嘴巴子,早消停了。”
陈颐安啼笑皆非:“当都像这般横冲直撞的么。”
郑明珠甜甜的笑起来:“是呀,谁叫男有本事,能替收拾烂摊子呢,有这样的福气,自是不怕横冲直撞了。”
说的陈颐安伸手她脸上拧了一下:“罢了罢了,嘴这样甜,就替收拾一次罢。”
郑明珠笑着起身:“说定了;一件衣服,们去母亲那里吧。”
陈颐安却拉住她:“别去了,爹爹先前过去了,这会儿只怕消停不下来呢。”
郑明珠对这位公爹一点也不了解,便坐下来问道:“父亲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陈颐安笑道:“怎么,这会子担心起来?”
郑明珠嘴角翘起来:“有什么好担心的,打的不是,挨打的也不是,头疼的就该是母亲和父亲。”
陈颐安说:“爹爹很喜欢三弟,认真说起来,三弟才是真正酷肖爹爹。”
原来是这样,郑明珠明白了一点,怪不得花姨娘这样嚣张,公爹既然喜欢陈颐鸿,那么有些事或许就会睁只眼闭只眼,而且陈夫必然深知,行事上就多半会留些余地。
怪不得陈夫会纵容一个姨娘,也就是因为顾忌陈颐鸿吧。
妻以夫为天,郑明珠很能理解陈夫的想法,换她那个位置,她也多半会选择以丈夫的想法为行事准则。
不过,现她可不会,反正陈颐安最多算她一个老板。
两口子房里说了半天话,墨烟笑嘻嘻的进来说:“大爷,少夫,刚才侯爷去了荣安堂,花姨娘就打发丫鬟去请侯爷,侯爷怒了,把花姨娘院子里的丫鬟和妈妈统统打发到后头浆洗洒扫上去了。”
哎呀!郑明珠眼睛闪闪发亮,侯爷进了正房,她一个姨娘竟然敢打发丫鬟去请,这到底是嚣张呢还是蠢呢?
别说陈夫并无错处,陈熙华必须给她足够的尊重,就是陈夫有不对的地方,陈熙华也不能这样打她的脸的。
陈颐安倒毫不意外,虽然陈熙华很喜欢陈颐鸿,但从小到大只对陈颐安却是另眼相看的,嫡子,长子,这样的身份就注定了他和其他的兄弟不一样,陈熙华把他带身边的时间远远超过了其他的儿子,所以陈颐安连行事的方式和手段都是陈熙华一手教出来的,那他对陈熙华会怎么处置这件事,心中早已有数了。
陈颐安就问墨烟:“还有呢?”
墨烟笑道:“大爷怎么知道还有?侯爷打发把二小姐叫到了荣安堂,当着夫的面,教训了二小姐,也一样打发了她身边的丫鬟婆子,叫夫重新给她挑使唤。”
教训陈颐雅?
唔,郑明珠轻轻点头,这才是大家子的做法,姨娘就算有了诰命,也是姨娘,上不得台面,是以处置即可,并不需要讲道理。
但是陈颐雅不同,她是侯府正经小姐,不仅要罚,更要教训,她这样跟着姨娘学出来的做派,对一个正经小姐来说,是大忌!
陈颐安似笑非笑的看了郑明珠一眼,对墨烟道:“荣安堂说了些什么,学给少夫听听。”
又对郑明珠说:“还得见爹爹去,正事还没说完呢,就被搅合了。”
郑明珠不服气:“妹妹的事难道不是正事,怪搅合?等着妹妹和姨娘哭到爹爹跟前去才好呢,那个时候就没搅合了。”
见少夫这样,墨烟只掩着嘴忍笑,只不敢笑出来。
陈颐安道:“说一句话就有一串子等着呢,罢了罢了,惹不起,躲出去就是了。”
笑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