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2)
见事情解决,冉缨又露出一贯无邪的娇笑,用手做出杯子的形状,问七宝坊的老板:“那么,要不要喝一杯?”
一大早就要喝酒?
这女人以为其它人也同她一般无论何时都拿酒漱口吗?
孟少陵一边收拾茶具,一边暗忖。孰料,下一刻他亲眼目睹那个从进到故里后始终摆着一张脸,笑也不笑的七宝坊老板严肃的五官瞬间软化,牵动那好似冰雕的嘴角,露出酒鬼嗜酒的笑。
不,打从冉缨出现,他的表情就柔和许多。
“哈哈!来这里就是不会少了这一味。”七宝坊老板拍拍额际,脸上竟出现馋样。
“呵呵,我也很爱喝呢!”冉缨更是笑得像偷了腥的猫,同时对孟少陵交代,“太阿,请你帮我拿一坛桂花酿来。”要喝?
真的要喝?
“可惜现在时辰早了些,不然就能喝烧刀子。”七宝坊老板一副早己准备好要和她好好干上一杯的模样。
冉缨点点头,语气有些可惜的说:“是啊,毕竟我晚上还得工作,不然就开一坛女儿红来喝了。”
工作?
身为一个不管帐的老板,她也不过就是周旋在客人之间打打招呼,笑一笑,说些好听话捧捧客人的马屁而己,瞧她说得好像做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阿缨小姐如果真的这么想,应该以茶代酒才是。”未经脑袋思考,责备的话便溜出孟少陵的口。
两张同样馋样十足的脸,登时瞠目结舌的定住了,瞪着他,好似他说了多么大不敬的话。
“茶?你来泡吗?”七宝坊老板嗤道。
“早上的酒很好喝的说……”白玉般的指头又溜进红艳艳的唇儿间,冉缨一脸为难。
她哪时候的酒不好喝?孟少陵暗忖。
早膳后一杯,试尝两位主厨刚出炉的好菜一杯,看见好的食材再一杯,工作后又是一杯,晚膳后还要喝个几坛直到醉倒才肯歇下。
不过才一日,他已经见识了她有多爱喝酒。
“阿缨小姐的酒量不好,不是吗?”既然都开口了,他可没意思同这天真的女人客气,却刻意忽略七宝坊老板的话。
“可是……”没人规定酒量不好不能喝吧?
她还想说些什么,可在孟少陵那双高深莫测的黑眸之下,还有他那摸上胸前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随时可能抽出那本让她悬着一颗不安的心的账册,她哪敢反抗他啊!
冉缨的退却可令七宝坊老板不满了。
“你这毛头小子插什么嘴,要你拿酒来就快点去拿!泡的茶难以入口还敢在这大放厥词!”他老远上山来就是为了和冉缨喝上一杯,这个连泡茶都不会的酗子竟敢多嘴。
“请七宝坊老板体谅阿缨小姐等会儿还得接待远道而来的贵客,如果醉了,那会给故里带来很大的麻烦。”孟少陵笑容可掬地强调“故里”二字,心里想的却是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难道我就不是远道而来的贵客?”七宝坊老板高高挑起眉反问。
未料,孟少陵笑得更灿烂了。
“咱们故里向来是以茶待客的。”
七宝坊老板一愣,随即辩驳,“胡说!我从没听过!”
“有这么一项规定的。”他不疾不徐地道。
“咦?真的吗?”冉缨看起来比七宝坊老板还要惊讶。
“从今日起。”孟少陵给她的笑容灿烂得刺眼。
而笑容背后的警告,冉缨确实接收到了。
“是是是,太阿说得是!”又一次的,冉缨成了懦弱的墙头草,孟少陵说吹哪边,她绝不敢往另一边倒。
“啥!不过是个掌柜,问题倒是挺多的……”同样又一次的,冉缨这么说,七宝坊老板便放弃坚持。
孟少陵又坐了下来,摆开茶具和泡茶的阵势,非要贯彻自己的说词不可。
“对了,阿缨,我这趟来是有件重要的事要跟你说。”七宝坊老板早己转移注意力,满面兴奋地朝冉缨招招手,要她靠近一些。
“喔?什么?”冉缨果然很配合地靠了过去。
“就是蟠夔纹盘啊!”
“蟠夔纹盘?”她那双水润的眸子立刻染上兴奋的光彩。
孟少陵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同时不着痕迹地竖起耳根,凝神细听两人的对话。
这个女人对那种“上了年纪”的铜器有兴趣?
“是啊!我侄女在长安京开了间‘宝来坊’,那只蟠夔纹盘可是她的镇店之宝呢!”七宝坊老板一脸骄傲。
听见熟悉的地名,孟少陵眼色一黯,但很快敛去泄漏出的过多情绪。
而这厢,冉缨脸上浮现了犹豫。
“唔……长安京吗……”那可不是能当日来回的距离呢!
“我听说长安京也有识货的收藏家,己经在打听那只蟠夔纹盘的价钱,因为是阿缨你,所以我才赶来告诉你。”七宝坊老板如此道。
冉缨睦大一双总是朦胧的水眸,眼神瞬间清晰许多,大声问:“真的吗?”
有人要抢她的蟠夔纹盘?!
倒茶的手一倾,孟少陵有种不好的预感。
“而且听说对方来头不小,我侄女初开设铺子,最要紧的是跟这类权贵人士打好关系,自然是不好拒绝对方,如果晚了或是对方先下单了就……”七宝坊老板说到最后忍不住摇摇头。
由蒲城往来长安京至快也要五日时间,说不定到时候那个难得的蟠夔纹盘就被买走了。
“那怎么成!”冉缨急急地从椅子上跳起,“太阿,走!立刻出发到长安京去!”
他就知道。孟少陵在心里猛翻白眼。
由她脸上不容忽视的兴奋,就是傻子都知道她打什么主意!
“正好,我的马车还在外头,搭马车去比较快。”七宝坊老板见她下了决定,好心地助她一臂之力。
冉缨提起裙摆,就要跟七宝坊老板离开。
“咳、咳。”孟少陵轻咳了几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阿缨小姐,你忘了要替礼部尚书大人做个专门吃鱼的碗?”
“啊!我差点忘了!”对耶!她要开窑做碗。
“阿缨要在这个季节开窑?”七宝坊老板的语气有着浓浓的不可置信。
“是啊,我想替礼部尚书大人做个碗。”冉缨轻笑道,似乎不觉得有何不可行。
“这种天气,窑很难烧到适当的温度吧?”大雪一来天气寒冷,光是要烧窑就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而且湿冷的环境也会让窑产生变化。
“如果不行,我会到莫师傅那儿去借窑。”莫师傅的窑是终年不熄火的。
“这样的话,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不过这个季节土硬得快,若是放在外头,不出盏茶时间就不能用了。”七宝坊老板搔着下颗的短须,思考着。
听着两人的对话,孟少陵才发现自己没注意到的事太多了。
虽然以前锦绣商行并没有和瓷商陶商往来的经验,但这些应该能轻易发现的事,他怎么会如此疏忽?就连土的事,也都是七宝坊老板说了以后他才知道。
怪了,他以前明明很谨慎的,为何现在会如此失常?
不过这七宝坊老板既然知道这种天气热窑难,也不阻止冉缨多事。
“不用担心,我己经拜托太阿将土放进地窖了。”
冉缨信赖的笑容跃进他眼底,孟少陵心头突如其来的骚动不己。
啪!七宝坊老板蓦地一个击掌,高兴地说:“那就成了,今日把碗做好送进窑里烧,立刻起程前往长安京,等称抱着蟠夔纹盘回来,碗也烧好了。”
“午膳要招待宗老爷、李家村大长老和若水乡乡长,晚膳则是压相大人和三公大人,还有护国将军以及军机大臣要到,你说有空吗?”因为七宝坊老板的话,孟少陵重新整理好心神,将倒好的茶搁在两人原本坐的位置之前,锐利的眼眸瞅着冉缨。
“那个可以交给你嘛……”她的蟠夔纹盘在呼唤她呀!
“明日还有张家屯的张老爷子的寿宴。”
“那个也……”
“白家庄的白三公子己经预约了后天,他在信上还说很期待和阿缨小姐见上一面。”
“嗯……”
“工部侍郎大人……”
“好了、好了!”冉缨阻止他。
“要我继续说下去?”孟少陵仿佛赢了一局,心情大好。
冉缨面色挫败地低吟:“不,不用了……”
“这么说,你不想要那个蟠夔纹盘了?!”七宝坊老板很是震惊。
她可是最喜欢古董的冉缨啊!怎么可能会轻易放弃?
“我毕竟是故里的老板,不能放下店里的工作啊……”冉缨嘴上这么说,底的惋惜几乎快化成泪水滴下来。
“那可是蟠夔纹盘啊!”七宝坊老板大惊小怪地嚷着。
“但是……”冉缨欲言又止地睐向孟少陵,然后又垂下脑袋瓜。
不过是个蟠夔纹盘,她有必要为此耿耿于怀吗?
对古董收藏没兴趣的孟少陵自然不能体会她的心情。
“那酗子是掌柜,老板不在,由他来应付是应该的!”七宝坊老板话虽然是对着冉缨说的,但话意则是训斥着孟少陵。
“说得也是……”冉缨又动摇了。
说到底那是她很想要的东西呀!
“听到没?快准备好银两,跟着阿缨到宝来坊去吧。”七宝坊老板对孟少陵示威的嘲笑。
“不行。”孟少陵断然拒绝。
“为何?”冉缨和七宝坊老板异口同声问。
孟少陵缓缓地绽开如沐春风的温和暖笑,道——
“因为没看到你在工作,我就会觉得很不爽,很火大,不想招待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