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震心魄

御书房中,皇帝正批阅奏折,张印端着一盘子入内,道:“启奏陛下,方才成妃娘娘来过,娘娘感念陛下操劳国事辛苦,特意做了糕点孝敬陛下,还望陛下不要嫌弃。”

皇帝放下朱笔,幽幽地道:“成妃,也算是有心了。”

张印此时得皇帝允许,将盘子置于案桌,道:“陛下劳累了,不妨先尝尝这糕点,好歹也是娘娘的一番心意。”

皇帝拿起一块,吃了一口,称赞道:“不错,甜而不酥,这宫里做点心手艺最好的,非成妃莫属。”

当皇帝吃第二块时,赫然发现盘子里最底下有一张小纸,他好奇地拿起,上面写着:来仪宓,告要情。皇帝大惊,对张印道:“快,摆驾仪宓宫!”

仪宓宫内,成妃焦急万分,当她看到皇帝进来时,如遇救星一般上前,道:“臣妾参见陛下。”

“爱妃唤朕前来,有何要事?”皇帝也有些焦急,急于知道成妃此番引他入殿的事由。

只见成妃从衣袖中取出一小块布,递给皇帝,皇帝不解:“爱妃,此乃何意?”

“陛下是否还记得这块布的料子?此乃当年姑苏进贡的云锦,数量不多,陛下唯独赏给了皇后娘娘。”

皇帝这才想起,这云锦在当时的宫里,算是稀有布匹,后宫嫔妃众多,为免横生枝节,皇帝干脆只赏了皇后。故而眼下见到此物,疑惑地问道:“朕已全赏给皇后,怎会在你手中?且只有这一小片?”

“陛下,您可曾听闻,密妃姐姐今日食用了掺了毒的银耳羹而致昏迷?”成妃继续试探。

“是啊,方才张印来禀报过,只是朕本意是想批完了奏折即刻去咸宁宫看望密妃,未承想收到了你的传唤。”

“陛下,事情远没有如此简单。陛下知道,淳郡王心仪的那个女子如今在咸宁宫伺候密姐姐,今日密姐姐所食银耳羹正是那若筠姑娘所熬制。”

皇帝陷入了沉思,半晌道:“你是说那姑娘把掺有剧毒的汤羹给密妃饮用?慢着!这一小块布出自皇后宫中,密妃被人食物掺毒,这姑娘是敬永心仪已久之人……”他越说脸色越凝重。

成妃适时提醒他:“陛下,恕臣妾直言,皇后娘娘与密姐姐素来不睦啊!”

皇帝不以为然地:“无妨,后宫嫔妃,表面是姐妹,背后,可就难说了。”

成妃继续道:“臣妾今日想说的,还有一层缘故。陛下将皇后娘娘的侄女,就是如今的淳王妃指给淳王爷,娘娘,可是一开始就不赞成的,这后宫中的嫔妃,皆以密姐姐出身匈奴而不齿,连带着淳王爷三兄弟,如今淳王妃好不容易嫁进王府,却眼见王爷与那江南女子暗通款曲,王妃能开心吗?王妃从小娇生惯养,稍有不顺,极有可能向皇后娘娘诉苦,娘娘心疼侄女,为了李家荣耀,整治一个密妃宫中的丫头,可是易如反掌啊!”

皇帝听着成妃的分析,觉得有道理,皇后是向他进言请求收回把月影指给敬永的成命,而且是在敬永与若筠私奔之后,她作为皇后,如此有损皇家颜面之事,特别是已把月影指给敬永的情况下,有损于她李家的颜面。

想到这里,皇帝默念道:“敬永大婚后的次日,小两口来凤仪宫请安,朕也在场,二人仿佛心存芥蒂,后来听说,二人在咸宁宫二人还有过争吵。”

“您也听说了?臣妾听闻,二人在咸宁宫中争吵乃是因若筠姑娘不小心打翻了王妃的茶杯之故,不知是若筠姑娘不小心,还是王妃刻意为之,总之淳王爷见到那姑娘的手被烫伤之后,心疼得不行,惹来王妃醋意大发,这才恼了若筠姑娘。”

皇帝重重地叹了口气,道:“敬永这孩子,是朕忽略他了,他对这个姑娘,还真的用情已深,好几次都拒绝了朕的指婚,但朕是一国之君,甚至以抛弃皇子身份来请求朕,只为和那姑娘在一起。如今看来,敬永对她还真是死心塌地。”

“陛下,方才臣妾去咸宁宫看望密姐姐时,皇后娘娘也到了,臣妾怎么觉得,娘娘在罚若筠姑娘入刑部大牢时,那表情,臣妾可是印象深刻啊。”

“是何表情?”皇帝有些好奇地等待着她回答。

“回陛下,皇后娘娘当时在说这些话时,可是一脸的幸灾乐祸,刚说完就离开了咸宁宫,对昏迷中的密姐姐不闻不问。”

“果真?”皇帝将信将疑地问,随即又道,“一介后宫妇人,竟将犯了错的宫女打入刑部大牢,还是堂堂的中宫皇后?!”

“陛下,这倒还是其次,后宫宫人犯错,皇后娘娘皆可处罚,只是这若筠姑娘如此柔弱躯体,怎能受此酷刑?再者,一旦此事传入淳王爷耳中,以王爷对上女孩的用情,必会不顾一切舍身相救,那到时候王妃知道了,指不定又有得闹了。”

“不是指不定,是肯定。”皇帝笃定地道,“眼下最关键的,便是将那姑娘解救出来,由朕亲自责罚于她。”

“陛下,那姑娘千里迢迢自江南而来,入宫后又受了这些苦楚,好不容易过了几日无忧无虑的日子,就被皇后以莫须有的罪名关入刑部大牢,陛下您还要责罚于她?”成妃有些不忍心,信口开河为若筠辩解。

“爱妃,现下密妃仍处于昏迷,那银耳羹确属若筠姑娘亲手熬制,但若仅凭一小块布料便判定在汤羹中下毒之人就是皇后指使,证据不足啊。”

“臣妾明白。”成妃点点头,“可臣妾总觉得,如此,对那姑娘实在太不公允。”

“在这宫中生存,受些委屈是难免的,谁让她一芥卑微之躯对上了朕的皇子呢。”

成妃眨巴着眼睛,正欲开口,只见侍女翠儿闯了进来,气喘吁吁。

成妃见状责备道:“放肆!陛下在此,何需如此慌张?”

翠儿行礼道:“奴婢参见陛下,娘娘,奴婢方才刚从咸宁宫出来,密妃娘娘,醒了!”

“果真?”皇帝和成妃皆喜出望外,站了起来。

皇帝道:“走,去看看。”成妃欣然跟上。

咸宁宫寝殿,密妃已然苏醒,秋水在一旁伺候她。见到皇帝进来,抬头欲行礼:“臣妾参见陛下……”

“免礼。爱妃,你身子不便,朕恕你无罪。”皇帝眼见密妃气色好转,心情不错。

密妃忽然想到什么,焦急地道:“若筠呢?她在哪里?”

秋水心直口快:“娘娘,若筠在娘娘的汤羹中掺了剧毒的断肠草,已被皇后娘娘下令打入刑部大牢了。”

成妃直直盯着她,示意她不要揭穿,但为时已晚,拦不住了。

密妃一惊,讽刺道:“皇后娘娘贵为中宫,臣妾的婢女,说处罚便处罚,怎么的还打到了刑部大牢?左右臣妾已平安无事。”她说着,眼泛泪光,忽然下床,跪倒在皇帝面前请求道,“陛下,烦请陛下为臣妾作主,保臣妾的婢女若筠平安回宫,臣妾了解她的性子,断不会做伤害臣妾之事。若筠,不仅是臣妾的婢女,更是八皇子敬永的心上人哪!敬永若是知道若筠被关押,一定会冒死解救的,之前已冒死出宫,将其带回宫中,已是前车之鉴;与其如此大张旗鼓,倒不如趁现在,放若筠回宫吧。”

一旁的成妃眼见如此,忙跪下道:“陛下,若筠姑娘是因密姐姐昏迷而受罚的,现下密姐姐既已平安无事,陛下就许她回来吧。倘若事情闹大,后果,不堪设想啊。”

皇帝沉吟着,宫外一阵骚动,敬永独自一人进殿,看到皇帝和成妃,也看到了跪于地上的密妃,心痛不已。他强压着怒气,单膝跪地:“儿臣参见父皇。”

皇帝摆摆手,示意敬永起身。

敬永从地上起身,难掩怒气:”父皇,儿臣听闻,母妃被人陷害中毒昏迷,若筠被栽赃陷害打入刑部大牢,如今母妃刚刚大难不死就让她跪于这阴冷潮湿之地,父皇,难道您不能给儿臣一个合理的解释吗?!”敬永说着,欲去扶地上的母亲。

面对敬永的逼问,皇帝没有立即答话。

敬永恼羞成怒:“父皇!如若单是母妃下跪也就罢了,怎的连成妃娘娘也连累了?!”

秋水见势不妙,忙拉过敬永道:“王爷有所不知,若筠姑娘之所以被关入刑部大牢,乃是因为她在给娘娘的汤羹中掺入了足量的断肠草以致娘娘昏迷,至于娘娘与成妃娘娘跪于此,乃是因为两位娘娘请求陛下饶恕了若筠姑娘,陛下还未来得及下旨,王爷您,就进来了。”

敬永有些难以置信,皇帝的表情看不出是阴是晴,只是对着密妃和成妃淡淡地道:”你们先起来吧。”

二人应声起身。皇帝语重心长地道:“敬永啊,你才新婚不久,怎么不多陪陪月影啊?这里,有奴仆们伺候。”

“父皇!”敬永激动万分,连语速都变快了,“儿臣若再不来咸宁宫,母妃和若筠,可就性命难保了!”

“谁说的?”皇帝被激怒了,“你母妃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就性命难保了?!”

“那若筠呢?我心爱的人呢?眼下正在刑部大牢里受苦受难啊父皇!”

“敬永。”密妃拉住他,“不得对陛下无礼。”

敬永怒而甩开母妃的手,一字一句地对皇帝道:“儿臣这就去刑部大牢营救若筠,说劫狱也好,不敬帝后也罢,儿臣这一生,若筠,是要定了!”

敬永的话语,让在场的密妃和成妃心惊胆战,她们齐齐看向皇帝,不敢言语。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