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告实情
敬敏带着一队侍从来到郊外,欲搜寻敬永。几经辗转,他们终于找到了敬永和若筠藏身的那处小茅屋。此时正值夕阳西下,敬永和若筠二人正在茅屋前你侬我侬,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敬敏远远看见,暗自叹了口气,快步上前。
“八弟好生自在啊。”敬敏逐渐走近,忍不住道。
敬永和若筠都吓了一跳,尤其是若筠,她是第一次见到敬敏,吓得如同受了惊的小鸟,下意识地往敬永身后躲。倒是敬永大方:“原来是四哥啊!怎的来此荒山野岭?”
“为兄正要问你呢。你先是顶撞于父皇,继而被父皇禁足于南殿,怎的你胆敢违抗圣旨来到此荒山野岭?!
敬永被问噎,半晌才道:“四哥有所不知,我多次求救于父皇,请父皇答应把若筠指给我做妻子,可任我磨破了嘴皮,父皇终究不肯松口,我这才来到这荒山野岭与若筠团聚。”
“团聚?!”敬敏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你倒还想着团聚!怎的就不管母妃的死活?!”
“母妃?”一听到母妃,敬永的脸霎时变样,“对了,母妃现下如何?”
“原来你还记挂着你的母妃?!”敬敏咽了口口水,“自从那日你于咸宁宫中顶撞于母妃后,母妃便一病不起,好容易硬撑着给皇后娘娘请安,却因你之故被其他嫔妃耻笑,导致病情加重,直到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呢!”敬敏说着,难掩对敬永的愤怒。
敬永有些愧疚,但不知如何是好,只道:“四哥,我现下已是骑虎难下,九弟尚年幼,母妃就劳你尽孝了。”
“好你个老八!老四我瞒着父皇东寻西找好不容易找到了你,你却在那儿自顾自地快活,何时想过自己的母妃!亏你还知道九弟年幼,你知不知道,父皇已下旨,要把我过继给七叔为新瑾亲王,等于从今以后,我就是七叔的儿子,不再是密妃娘娘的儿子了!你很开心吗?”
敬永闻言,脸色大变,道:“什么?!四哥,你没搞错吧?!把你过继出去?!”
“你四哥固然愚钝,但此事绝无差错,父皇已当着文武百官和后宫众嫔妃的的面宣布此事,怎么了老八?还需要为兄再重复一遍吗?不,从今以后,我得叫你八皇子了,八皇子!”
敬永只觉眼前一片漆黑:“为什么?要过继我的四哥?!”
“咱们匈奴的后人,在宫中的待遇,想必为兄不用多说了吧!”敬敏无奈地道,接着他又换了个和蔼的口吻道,“所以,我说八弟呀,为兄日后是不能在母妃跟前尽孝了,你也说过九弟尚年幼,总不能让母妃在这咸宁宫孤独终老吧?!”
“那我……”敬永痛苦地紧锁眉头,回头望了望一脸错愕的若筠,若筠这才回过神来,她疑惑地看着敬永,接着又转头惊恐地看了眼敬敏,方道:“奴婢不知四皇子驾临,还望四皇子恕罪。”她说着欲下跪行礼。
敬永心疼地欲将她扶起,被敬敏阻拦:“你是皇子,她是平民,平民给皇子行礼理所应当,你若阻止,就是你做皇子的失礼了。”敬永闻言,不置可否,半晌,喃喃道:“可是若筠……”
“想必这就是八弟心心念念、欲抗旨非娶不可的江南女子吧?也并无任何过人之处啊!”敬敏讽刺道。
敬敏说着,盯着若筠,自上而下打量着若筠,直盯得她全身发毛,她呆呆地伫立在那儿,纹丝不动。好半天,敬敏终于开口了:“八弟,依为兄看,最好带这个女子进宫,让父皇好好看看,八弟邂逅的这个女子究竟是何许人也,竟让陛下的皇子着迷至此,连圣意都可以违抗!”
闻言,敬永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四哥,你饶了我吧!我知道,我拒绝父皇的指婚已是犯了杀头之罪,但我真的不想欺骗自己的心!自从前些日子南下,我深深明白,我这一生,是与若筠脱不了干系了!我钟情于她,她也钟情于我,没有半点身份、地位之关系,只要两个人倾心相待,其他的,都不是最重要的。八弟在此恳请四哥,不要把若筠带进宫里,如此一来,父皇必会龙颜大怒,于他而言,君威不可冒犯,他,一定会杀了若筠的!我这一辈子,就再也没有指望了!那母妃,就真的老无所依了!”
敬敏心疼地别过脸去,无奈地道:“木已成舟啊八弟!父皇已派陈尚书来缉拿你,想必马上就能到达此地,如若尚书大人见到你在这里私藏民女,很难保证他不会交给父皇啊!同是交给父皇亲自处置,还不如你即刻交给为兄更放心!”
敬永闻言,先是惊恐,后是不服:“四哥,若筠是人,不是物品,谈何交与不交,如若要我回宫娶皇后的侄女,我宁可死在这儿!”
“我说八弟呀,你怎么这么糊涂不开窍呢?你死在这儿,让母妃怎么办?让你心爱的若筠姑娘怎么办?还有,父皇早已下旨,人人皆知皇后娘娘的侄女要嫁给你了,你若就此消失,你让堂堂的李尚书家的千金,脸往哪放?她女儿家的清白贞节还要不要了?!”
敬永有些踌躇,他丝毫没想过李尚书的千金,也就是皇后的侄女,他想的全是若筠,听敬敏这么一说,还真是有些匪夷所思了。他从地上起身,心疼地看了若筠一眼,道:“也罢,可是,我若将若筠托付给四哥,四哥会怎么做?”
“我既已过继给七叔,便不再是父皇和母妃名义上的儿子了,我们匈奴人向来坦白直爽,如此,我便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为兄是想,不如赶在陈大人赶到这里之前,先把若筠姑娘安置在为兄府中,等陈大人来了,你再跟他回宫,等事态平息之后,我们再一起想办法,把若筠姑娘接到你身边。不知,为兄如此安排,八弟意下如何?”
敬永闻言,对敬敏的周密部署深感佩服,又深深感觉到了四哥对他这个血浓于水的弟弟的无与伦比的照顾,他还能说什么呢?再不济,总比让若筠待在这凄凉的小茅屋好些吧。
于是,敬敏冒着天下之大不违,带着若筠来到了敬敏的在宫外的王府,他此举,不为别的,就为了保全敬永的性命,也为了让敬永的一番真心有个靠得住的希望,更为了生养他的母妃将来老了的时候能有个在跟前替他尽孝的人!
若筠携小凤走进敬敏驾驶的马车时,泪眼汪汪地看着敬永,敬永痛如刀绞,满含热泪,半晌,方道:“若筠,你先跟着四哥进府,等风波过后,我一定会来接你的!有四哥的保护,你一定会平安无事的!我也放心!”
若筠闻言,便不再说话,只是怔怔地愣在那儿,任由小凤把她塞进马车。
果然,在敬敏携若筠走后一盏茶的时间,陈士达率领的人马赶到了敬永所在的茅屋。遥见敬永,陈士达疲惫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喜:“淳郡王!”飞身下马,陈士达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微臣参见淳郡王!”
敬永面露难色,迟疑道:“陈尚书,我尚未行封王典礼,且近日屡次冒犯圣颜,实在无颜忝居郡王之位。”
“淳郡王此言差矣!陛下并未怪罪,只是特意嘱咐微臣,要微臣好生伺候郡王回宫。微臣此番,是来接淳郡王回宫的,还望郡王体恤微臣,随微臣回去吧。”陈士达好心劝慰道。
“我知道陈尚书的美意,早在我从江南归来之时,陈尚书便修书封,嘱咐我小心行事,今日又来苦劝我回宫,陈尚书实在用心良苦,我亦铭感五内。只是,我心意已决,此生非若筠不娶,怕是有辜负李大人的千金了。还望李小姐能体谅我,另觅佳缘吧。”
“王爷,”陈士达已经跪下,“王爷对那江南姑娘的情意,微臣已然明了,只是圣上有旨,王爷不得不遵啊王爷!”
“我知道,如若现下回宫,父皇一定会让即刻迎娶李小姐,但我的心,都在若筠身上,怕是委屈了李家小姐。”
“微臣明白,只是,这李小姐绝非等闲之辈,前朝有李则撑腰,后宫有皇后娘娘正位,王爷怠慢不得啊!再者,密妃娘娘如今举步维艰,又抱病在床,王爷挂念心爱之人固然长情,是否还得顾一下密妃娘娘的心情?并非微臣敢指使王爷,难道王爷就忍心让您的生身母亲遭受母子分离之痛吗?四皇子已经被过继给瑾亲王,九皇子尚年幼,密妃娘娘膝下,唯有王爷您一个成年孩子啊!”
此语捅到了敬永心底最软弱的一根神经,他痛苦不已,一方面是自己的生身母亲,一方面是自己倾心相爱的女人,他究竟该选谁?选母亲,意味着他或将失去好不容易从江南接回来的最爱,如此一来,他有何颜面来面对她?选择若筠,那他的母妃怎么办?本来有四哥在,还有人能替他尽孝,可是四哥居然被过继了,九弟又年幼,他的母妃本就因出身原因被冷落,还时常被嫔妃们耻笑,如若他再为了追寻自己的幸福而置母妃于不顾,那他还有何颜面存活于世?!
痛苦不堪的敬永,在经过一番挣扎之后,不得不跟着陈士达回到皇宫。但他心里念的是,他回去了,父皇固然不会重责于他,母妃身边,好歹有他这个儿子照顾,那若筠呢?若筠怎么办?一路上,敬永如行尸走肉一般行进,脑海里全是若筠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