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她在等。
颂恩并不确定自己真正在等的是什么,是在等一个真相,还是一个结局。
坐在计程车内,她两眼无神地盯着公司大楼的地下停车场出入口,连坐在前座的运将都忍不住心生同情。
开了二十几年的计程车了,这种事他见得多了,虽然同样身为男人,却很唾弃这种行为。
就在这时,一辆眼熟的雷克萨斯从里头开了出来,她十指绞得更紧。“司机先生,麻烦你帮我跟着那辆车,不要让他发现。”
“没问题,我很有经验。”运将拍着胸脯保证。
于是就这样她一路跟着瞿少扬的座车,她在心中祈求着,不要是心里想的那样,可惜天不从人愿,车子开进了“天喜饭店”后方的地下停车场。
“小姐,要不要跟进去?”前座的运将问道。
颂恩目光空洞的看着富丽的饭店建筑,想到殷嫚那天没头没脑的话,还有一再探询的口气,她终于明白了。
“跟进去?”她抓回了一点心思。
嚼着槟榔的运将很有正义感。“对,就是抓猴,你要不要抓?我认识这里的管区,可以陪你一起进去抓猴,你不要怕。”
颂恩摇了摇头。“谢谢,不用了。”
“真的不要抓?”
她唇边扯出一抹苦笑。“司机先生能不能载我去信义路的诚品书店?”
运将吐出槟榔汁,把计程车往前开,有些担心的由后视镜看着她。“你可不要想不开,只要活着就能找到好男人,死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我知道。”颂恩很意外自己没有哭,只是觉得有颗大石头压在胸口上,快让她窒息了。
走进她和瞿少扬最常约会的诚品信义店,在这里有着两人许多的回忆,每个楼面都曾经有他们携手留下的影子。
在他曾经驻留最久的商业书籍区徘徊,仿佛又看到他专心挑书的颀长身影,然后偏头朝她微笑,跟她说话……
颂恩心如刀割地急忙踱开,强迫自己来到三楼,找寻自己想看的书,自从他们相恋之后,她也养成了看书的习惯,总是喜欢靠在他身上,偶尔偷看他几眼,享受着这样静谧的时光。
微颤的小手随意拿下一本纪伯伦诗集,才翻了几页,便被里头的几行字给震住,上头写着——
爱除了自身之外别无所予也别无所求
爱不是占有也不是被占有
因为在爱里一切都得丰足
不要以为你可以为爱带路
爱若觉得你够资格
它自会为你带珞
看完,泪水早已爬满双颊,颂恩将书抱在胸前,蹲下身痛哭失声,越哭越大声,哭到店员都赶来关切。
少扬爱的人并不是她,从头到尾他不曾说过一句爱她,那么勉强结婚只会让两人都不幸而已,以后他会不会怨她绑住他?会不会恨她?颂恩不希望最后得到的只有他的恨。
将不断淌下的泪水擦干,颂恩拿着书结完帐,脸上坚毅的表情仿佛已经想通了。
回到家,她照样准备晚餐,她在等,等他亲口对她说。
直到晚上十一点,听到“喀”地一声,大门开了,颂恩坐在客厅里看书,仰起笑颜觑着进门的男人。
“今天又加班到这么晚?”她问。
瞿少扬拉松了领带,“嗯,你困的话就先睡。”
她心脏一紧。“我今天去诚品买了本书,想说看完再睡,饭菜还放在电锅保温,要吃吗?”
“晚上吃过了,我先去洗澡。”说完便拿着西装先进房间。
她咬白了下唇,知道他是在说谎,心情更是难受,好想大声质问他——
你整晚都跟那个女人在一起吗?你们都做了些什么?你可曾替我想过?难道你不怕会伤透我的心?
见瞿少扬洗完澡出来,她接过他手上的毛巾,先让他坐在床上,再帮他吹干头发。“头发没有吹干就睡觉,以后老了很容易头痛。”
“以后老了有你照顾,我才不担心。”瞿少扬打趣地说。
颂恩不敢眨眼睛,怕泪水掉下来。“有我照顾你,那谁来照顾我?”
“当然是我。”他将她拉到怀中抱着。“对了,今天接到婚纱店打来的电话,新娘礼服已经寄到了,过两天就可以去拍结婚照,我会把那天空出来,那一整天都是你的。”
“嗯。”颂恩偎在他胸前,笑容难掩苦涩。“少扬,我们真的要结婚了吗?你真的想跟我结婚?”
他抚着她的发。“当然,不跟你结婚的话要跟谁?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到老,然后初一十五吃稀饭配大茂黑瓜?”
“对。”她喉头一梗。
“所以你什么都不要想,只要等着当新娘子就好了。”
她又“嗯”了一声。“少扬,我爱你。”
瞿少扬轻扯了下嘴角。“我知道。”
直到颂恩睡着,他又悄悄下床,来到客厅坐下,手上的烟一根接着一根,试着想找出一个最好的办法,在伤害到颂恩之前真正的结束。
因为连着好几天,赵湘华都跑到公司纠缠他,让他不胜其扰,所以今天下班之后就到饭店跟她谈判,他并不欠她什么,希望她不要再来找他。
也许是分手后这两年的分离,让他比较能跳脱出来看待彼此之间的关系,他跟赵湘华交往时,肉体的欲望一直超越心量的交流,两人话说得少,而做得多,那真的就能让感情维持长久吗?或者该问,那就是爱吗?
爱究竟是什么?
跟赵湘华在一起,生活就像云霄飞车,起伏很大,每天过得丰富又精彩,可是那毕竟不是他的本性,也不是他想要的,他们的心灵从没有真正交流过。
而认识颂恩之后,他的心得到从未有过的宁静,她的善良和体贴撼动他的心扉,也让他心疼,想为她做更多的事,想用一生一世来好好待她。
因为是颂恩让他知道什么才是真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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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
准时晚上七点整,瞿少扬再度来到赵湘华下榻的饭店房间,由于她已经决定要离开台湾,以后都不会回来了,只要求跟他吃一顿饭。
她身上只着晨褛,凹凸有致的身段若隐若现,存心要诱惑他。“进来吧,我换个衣服很快就好。”
瞿少扬两手插在口袋。“我在外面等。”
“你以前很喜欢在旁边看我换衣服,然后我们又会疯狂地做爱,忘了还要出门吃饭……”赵湘华伸手拉住他的领带,在他唇边吹着气。
他语气冷淡地说:“那已经过去了。”没错!他们在一起将近三年,每次见面总是在床上结束,但那不过是一时的激情。
“真的过去了吗?你真的不想和我做爱?”赵湘华微噘丰唇,媚眼生波地睨着他。“你怕什么?怕会对不起你要娶的那个女人?你们还没有结婚,就算跟别的女人发生关系,并不算外遇。”
“你不是要换衣服,快进去换。”他不为所动。
“既然不想做,为什么还答应要来陪我吃饭?”以为可以掌控的男人居然也不要她,这让赵湘华觉得面子挂不住。
“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祝福你一路顺风。”瞿少扬淡淡地说。
她娇容一冷。“我可不会因此感激你。”
“我不需要你的感激,只要你能找个好的归宿,真正的为一个男人定下心来就好了。”他由衷说道。
赵湘华冷笑。“谢谢你的祝福。那你呢?你真的爱她吗?娶她是因为想负责,还是真的爱她?”
“我爱不爱颂恩是我跟她的事。”瞿少扬俊脸倏凛。“如果你不想出去吃,那么可以叫客房服务,我要走了。”
赵湘华一脸惊喜,像是发现了一个大秘密。“你也说不出来对不对?你根本不爱她,只是因为责任才娶她,总有一天她会知道,到时她会高兴吗?会感谢你愿意跟她结婚?”
他嘴角一撇。“你还是跟过去一样自以为是。”
玉指煽惑地刮过他布满胡渣的下巴。“那么她在床上也能满足你吗?你还记得我们有多狂野,有多疯狂,一个晚上可以换好几个姿势……”
他拨开她的手。“那只是性,不是爱。”
“在床笫之间得不到满足,不管对男人还是女人都是缺憾,性不是最重要的,但是少了它,活着却很无趣。”赵湘华雪白的藕臂攀住他,舔着他的唇。“所以你不敢碰我一下,是因为怕再也离不开我……”
瞿少扬用力拉下她的手臂。“如果这么想你能得到安慰,我也不会反对,你自己好自为之。”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赵湘华两手环在胸前,让胸部看起来更为雄伟。“这世上只有我不要的男人,没有男人可以不要我……”
媚眼一转,赵湘华想到了个好点子,饭店的走廊都装有监视器,好保护住房客人的安全,方才他们在门外的一切应该都有被拍摄下来。
她扭着腰肢回到房内,打电话给饭店总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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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瞿雨岚连门也没敲,就直接闯进办公室内。
瞿少扬抬头一瞪,继续讲着电话。“……好,我知道了,那就这么办,其他的细节我们再另外找个时间谈……是、是,再见。”
总算等到兄长挂上电话,霍雨岚扑到办公桌前大叫。“哥,你完了!爸妈这次一定会被你气死——”
他皱眉低喝:“我说过多少遍了,这里是公司,你这样闯进来像什么样子?你懂不懂礼貌?”
“哥还有脸骂我,你干的好事大家全都知道了,你没有资格教训我!”
“你在胡说什么?”瞿少扬怒视着妹妹。
瞿雨岚见他还在装蒜,将手上的报纸往桌上一拍。“这是今天的报纸,你自己看!哥,你是都快要结婚的人了,居然做出这种事来,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就算你是我哥,也想骂你。”
他伸手抢过报纸,一眼就看见上头耸动的标题——
房仲业小开与旧情人赵姓女子夜夜共度春宵。
这名赵姓女子曾经是前不久刚过世的澳门赌王的情妇,如今重回旧爱怀抱,下礼拜的婚礼可能取消,麻雀终究当不了凤凰……
旁边还附了张照片,像是从影片中剪辑下来的画面,一男一女在饭店的房间外头亲密拥抱,女的还穿着薄纱睡衣,让人有无限的想象空间,虽然没有看清男主角的脸孔,但是文章中意有所指,不难猜得出来。
“爸妈都知道了?”他脸色凝重得有些吓人。
她哼了哼。“那是当然。哥,你到底要不要跟于颂恩结婚?”
“我当然要跟她结婚,报纸上写的也不是事实。”瞿少扬逸出讥刺的笑声。“我以为已经跟她说得够清楚了,想不到最后居然还使出这种手段来。”
“哥不要理她就好了,要是让于颂恩看到这个新闻,她会不会……”她不敢往下想。
瞿少扬斜睨了妹妹一眼。“颂恩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在她面前乱嚼舌根……瞿雨岚,你做了什么?”对那心虚的眼神太熟悉了,从小到大,只要她闯了祸就会露出那种表情。
“我、我怎么知道哥没告诉她,所以……所以一不小心就说溜了嘴。”她硬着头皮承认。
他一脸盛怒地踱向妹妹。“你跟颂恩说了什么?”
“哇!”瞿雨岚吓得连连后退。“我跟她说了……说了你和赵湘华的事……什么都说了……不要打我!”
“她早就知道了?”瞿少扬惊愕地低喃。
瞿雨岚用手护着脸,什么地方都可以,就是脸不能被打。“对,她都知道了,不过她自己也说你们既然已经分手了,她也不会去计较……哥,要是她知道你们又旧情复燃了怎么办?”
没有心思回答妹妹的问题,他努力地回想这阵子颂恩的表现,还是那么温顺贴心,甚至连问都不曾问过,她总是这么信任他,对他的话从来没有怀疑,但不知怎的,他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抓起手机就拨家里的电话,没有人接,又打了颂恩的手机,却没有开机,于是抄起衣架上的西装外套,就往外冲。
“哥,你要去哪里?”瞿雨岚以为这下完了,一定会挨揍,见他匆忙离开,还反应不过来。
驾着车往回家的路上行驶,他还是不断地打家里的电话,但就是没有人接,心想如果颂恩不在家,手机一定会开,因为怕他会找不到她,但现在他无论打家里或手机,就是找不到人,心更慌了……
回到内湖的住处,瞿少扬冲进电梯上了楼,才打开家里的大门,就见颂恩坐在客厅,他吁了口气,一颗心安下了。“怎么不接电话呢?”
颂恩没有回答。
他深觉有异,才走上前两步,就瞥见摊在她面前的报纸,脑袋有一刹那的空白。
“颂恩,事情不是报纸上写的那样……”他抽紧了下颚,试着跟她解释和赵湘华之间的纠葛。
她仰起苍白的小脸,上头没有泪水,只有深深的绝望。“其实我不该惊讶的,真的一点都不惊讶,因为她比我早认识你,你们之间有过一段情,甚至……她还怀过你的孩子,这些都是我比不上的。”
“我不准你这么说,她根本比不上你,你也不需要跟她比。”瞿少扬委实后悔莫及,不想伤害她,却还是造成不可挽回的错误。“颂恩,我跟她早就已经过去了,我可以跟你保证!”
“真的过去了吗?”颂恩缓缓站起身,悲悯地看着他。“少扬,我知道你其实是个很重感情的男人,只要爱上了就不容易忘记,从我们认识的那一天开始,我就看出你有心事,当你看着我时,是不是也在想着另一个女人呢?”
瞿少扬为之语塞,因为他无法在她面前撒谎。“是,我承认,我承认忘不了她,当我们交往时,不只一次的想起她……”
“谢谢,谢谢你对我说实话,而不是骗我。”她笑了,笑得双眼蒙眬。“我也应该跟你坦承,我曾经跟踪过你到饭店,不过我终究没有勇气进去里面,亲眼证实自己的怀疑,但是报纸上的这张照片已经替我解答了……少扬,你应该老实地跟我说,我会成全你们的,我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女人,我会尊重你的决定。”
他惊痛莫名地握住她的肩头。“你在说什么?你不用成全,我跟她是不可能的,颂恩,我没有跟她上床……”
相较于他的激动,颂恩却是沉静得让人不安。“你爱她不是吗?”
“……”瞿少扬被堵得一时哑口无言。
是,他是曾经爱过赵湘华,那时他以为那就是爱,但现在他可以大声地说——
“不!我不爱她!”
颂恩的心像是坠进了冰冷黑暗的海底。“少扬,请你不要骗我,也不要说这些安慰我的话,不管是谁,都想跟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你我都不例外,我们取消婚礼吧。”
“不!我不会取消婚礼,颂恩,我要娶的人是你,我是真心的。”他从来不曾这么慌乱失措过,极力地想证明自己的真心,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她的笑容好苦。“可是……我现在已经不想嫁给你了,这段感情我爱得好卑微、好辛苦,那么小心翼翼,就怕哪一天你不要我了,发现我配不上你……我真的累了,真的好累,少扬,我不想再继续了,所以我们就到这里为止好不好?”
“我要怎么说你才会相信我?我……”瞿少扬这才知道什么叫心痛,他心情激动,黑眸漫着雾气。
“我收拾一下东西,会先住在小嫚那里,你不用担心,我很坚强的,一定会好好地活下去,也会衷心地祝福你们。”颂恩不想再听,也不想继续待在这里,只想找个角落独自舔舐伤口,说完就转身走进卧室。
他紧闭了下眼,脚步沉重地跟进房内,觑见摆在床上的行李箱早就装满衣物,明白了她的决心。“颂恩……”
“你不用觉得内疚,爱一个人不一定要占有他才行,就算拥有他的人,得不到他的心,只会更让人悲伤。”她盖上行李箱,将它摆在地板上,强迫自己当个识大体的女人。“少扬,这次你一定要得到幸福,我希望能看到你开怀大笑的样子,只要看到你笑,我也会觉得很幸福。”
“你真的要走?”瞿少扬明白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再多说什么也没用。
“嗯。”颂恩喉头梗住了。
“即使我说我爱你,也不能让你留下?”他渴盼地问,以前怕说这三个字,以为不说它,一样会让颂恩幸福,现在他才知道错了。
她哀伤地瞅着他半晌。“为了听到这三个字,我等了好久,真的等了好久,可是……现在听起来却是有点讽刺,少扬,请你不要勉强自己,如果不是真心就不要说出口。”
瞿少扬想捉住她的手,却被她躲开了,这是她第一次不让他碰,不再相信他,她对他的爱,他不再抓握得住了。
听着行李箱的轮子转动着,走出卧室,走出大门,走出他的生命……
他依然背着身躯,痛恨自己伤害了一个那么爱他的女人,嘲笑着自己的愚蠢,当他了解到爱和迷恋之间的分别时,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或许只有放她走,才是真正的为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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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
殷嫚下了班,直奔回家,真的很担心放好友一个人在家会出事。“颂恩!颂恩!”把高跟鞋一脱,包包一放,就到处找人。
“我在房间。”颂恩扬声回应。
殷嫚呼了口气,开门进去。“你在干么?”
“没有,只是在发呆。”颂恩整个人蜷缩在床上,对殷嫚一笑,不是看不出好友脸上的担忧,所以在殷嫚面前,她绝对不会掉一滴眼泪。“小嫚,我住在你这里会不会太打扰?”
殷嫚白了她一眼。“我跟你是什么交情,你爱住多久都没问题。”
“其实我今天有打电话给房东,以前我跟妈住的房子还没租出去,房东人很好,说如果我要继续租的话,不会给我涨租金,所以过几天就会搬回去住了。”她必须振作起来,开始考虑以后的事。
“然后呢?”殷嫚也爬上床。
颂恩和她一起肩并着肩躺下来。“然后我一样早上去卖饭团,把以前的老主顾找回来,我想养活自己应该没有问题才对。”
“你真的不再见他了?”
乌眸掠过一抹难忍的伤痛。“爱他就是要发自内心的祝福他,祝福他跟自己爱的人在一起,这样就够了。”
殷嫚握紧了拳头,指节发出喀啦喀啦的声响。“可恶的臭男人,最好不要让我再看到他,否则我会当常扁他一顿。”
“小嫚,他无法爱上我,一定是我不够好,不是少扬的错,你不要怪他。”她摇头为他辩护。
“你干么这么善良?善良到我都想骂你了。”殷嫚娇斥。
她笑得泪光闪烁。“你才不忍心骂呢。”
“好啦!我买了晚餐,出来吃吧,要吃东西才有体力,做早餐生意可是很累人的。”殷嫚硬是将颂恩从床上拖了出去,然后拿出碗筷。“今天晚上吃砂锅鱼头,这家在林森南路的台北美味小馆,煮得很好吃……”
殷熳才将香喷喷的砂锅鱼头倒进锅子里,颂恩闻到味道,脸色突然一变,捂着嘴,冲进浴室里头大吐特吐。
“呕……呕……”
殷嫚吓白了脸,站在浴室门口直问:“怎么回事?你不要吓我。”
颂恩吐得全身无力,她抽了张纸巾,缓缓地站起身来。“我也不知道,突然有点恶心想吐,胃也不太舒服……”
“喂!”殷嫚一脸大难临头的表情。“于颂恩,你该不会是怀孕了?”
“怀孕?”
殷嫚惊疑不定地看着好友。“你、你‘那个’有没有来?”
颂恩把手覆在小腹上,脸色比纸还白。“你是说我……我……我忘了,好像已经过了,可是都还没有来,小嫚,该不会我真的怀孕了?”
“天啊!”殷熳用力拍了下额头。“那现在怎么办?要是你真的有了,那……那……要不要跟那个姓瞿的说?”
“说不定不是。”她也慌了手脚。
于是,殷嫚当机立断地说:“明天就去医院做检查,不然我现在就去买验孕棒回来,马上就知道了……等我!我很快就回来。”殷嫚拿着钱包立刻冲出门去。
颂恩整个人怔怔地,手心贴着小腹,久久才露出欣悦的笑意。“如果真的有了孩子就好了,以后就有人可以陪我,我就不会寂寞了……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翌日早上,虽然验孕棒的显示确实是有了,颂恩还是去挂了妇产科的门诊,希望让医生再确定一次。
“……孩子已经五周了,于小姐,恭喜你。”医生看着报告说。
“谢谢。”颂恩露出满足的笑容。
她回想着,确认了这个孩子就是在她决定不再继续使用避孕贴布的那两天有的,想不到这么快就有好消息。
医生又看了下病历,还是得问:“于小姐目前还没有结婚,这个孩子确定要生下来吗?”
“我要生下来,也会好好地扶养他长大,因为这是我的宝贝。”颂恩抚着依然平坦的小腹,眼神坚定无比地说。
接着,她兴奋地问:“医生,我平常该注意什么?吃的呢?有没有特别要多摄取的营养?还有,是不是以后每个月都要来做产检?以前曾经听邻居阿姨说怀孕的人不能随便拿剪刀,也不能搬重的东西……”一口气问了这么一大串。
无论再怎么辛苦,她都要把孩子生下来,因为这孩子是她的依靠。
这个孩子来得真是太好了。
当她听完医生的交代,走出医院,颂恩从包包里找出手机,想着该不该打电话给瞿少扬,告诉他怀孕的事……很快地,她做出决定,觉得应该告诉他。不管怎么样,他都是孩子的亲生父亲,他有权利知道,而且她也曾经答应过他,如果怀孕了一定会让他知道。
她拨出了电话。
嘟嘟嘟……
响了好几声都没有人接,颂恩想这个时候是上班时间,他也许正在忙吧。她关掉手机,告诉自己以后不再是一个人了,她不能再哭哭啼啼,要坚强、要勇敢,不然要怎么把孩子带大?
她知道自己一定可以办得到。
此时在公司的瞿少扬刚开完了会,步出会议室。
“经理,那些记者好像不死心,都半个月了还是一直等在公司外面,要不要请公关部的人出面协调?”秘书询问。
瞿少扬冷凛着脸。“就让公关部发一则新闻稿,我和赵湘华一点关系也没有,谁敢乱写,我将保留法律追诉权。”
“是,那待会儿还要去业主那里讨论事情,要不要延后?”
瞿少扬抚了抚冒出胡髭的下巴,眼底有着一条条红色的血丝,看得出相当疲累不堪。“不用了,帮我泡杯咖啡。”
“是……对了,经理的手机刚才响了,我不方便接。”
“谢谢。”他闭了下酸痛的眼。
走进办公室,连续几天的失眠让他的脚步不稳,用力地揉了揉眉心,才走向座位,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看着来电显示,黑眸倏地绽出亮光,马上回拨了过去。
嘟嘟嘟,响了三声,被接起了。
颂恩当然知道是他的来电,屏息地开口。
“喂?”
“是我……你刚刚打电话给我?”瞿少扬说不出心中的激动和喜悦,他是多么的想听听她的声音,多么想知道她的近况。对于先前处理赵湘华的问题,他感到万分的后悔,他原以为什么都不说,尽快把问题解决就好,想不到却造成更大的误会,伤害了她,他没有资格求她的原谅,却舍不得跟她就这么分手。
她“嗯”了一声。“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有事想跟你谈。”
“你现在人在外面吗?”他问。
“嗯。”
“告诉我在哪里,我现在就过去。”瞿少扬马上往办公室外头走去。
“可是你在上班……”颂恩怔怔地说。
他喉头窒了窒。“我想见你。”
“我在信义诚品的果汁吧等你。”她将育儿须知的书放回架子上,在心中叹了口气。
“好。”瞿少扬盖上手机,要秘书打电话跟业主道歉,取消下午的行程,在这一刻,没有任何事比得上见颂恩一面来得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