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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1)

夜深人静,已是就寝时刻。

在莫水悠的寝房中,案上的烛火仍未吹熄,一面明亮的铜镜反映出她苍白憔悴的容颜。

莫水悠静静地望着自己的脸色,美丽的眼眸盈满了哀伤痛苦。

今儿个午后,南宫烈还是执意请大夫过来一趟。

大夫在仔细地为她把过脉之后,疑惑地询问她近日是否受了什么重大的打击,否则怎会有如此心绪不宁的症状?

她当时既尴尬又心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幸好一旁的南宫烈猜测是她一直没能恢复记忆,心里的压力太大,而她也赶紧顺势应和他的猜测,才没有引起怀疑。

只是……

即便已下定了决心要替爹娘报仇,甚至强迫自己必须恨他,但是每当面对他那看似充满关怀与深情的眼眸时,她就是没法儿真的完全无动于衷。

他所表现出来的一切,明明感觉是那么的真诚,像是没有半丝的虚假,可是……可是……

「不!不该再想了!」莫水悠咬牙低嚷。

她实在不该一再想着他的温柔了,就算他对她的情意都是真的,就算他是真心爱着她,也抹不掉她爹娘因他而死的事实!

他不是她该爱的人,她该做的是替爹娘报仇!

痛苦的泪水再度溢出眼眶,模糊了她的视线,她赶紧伸手拭去,抓起了搁在桌前的一把小利剪。

这是傍晚时,她宣称想要亲手缝制一些衣物,让月儿帮她弄来的。

紧抓着那把利剪,莫水悠的眼底掠过一抹沉痛的决心。

不管自己心里有多么的痛苦,不管她的心里仍对南宫烈有着难以斩断的爱恋,她都一定要替爹娘报仇!

「爹、娘,女儿不会令你们失望的,你们至死都还拚命要保护我,倘若我不能替你们报仇,我怎么对得起你们呢?」

回想出事之前,他们一家三口还过着和乐融融、幸福安稳的日子,莫水悠的视线就再度因盈眶的泪水而模糊。

她沉溺在悲痛的情绪之中,久久不能自已。

「悠儿,还没睡吗?」

房外突然传来南宫烈的嗓音,吓得她手中的利剪差点掉了。

她定了定心神,开口答道:「还没。怎么了?」

「没什么,我刚从书房出来,打算返回寝房,却瞧见你这儿的烛火未熄,担心你的身子又不适了。」南宫烈透着担忧的嗓音传了进来。

够了!够了!不要再用温柔与关怀来折磨她了!

莫水悠有股想要捂住耳朵的冲动,她觉得自己痛苦的心已经濒临崩溃了!但是这一切的挣扎都是不应该的呀!她该毫不犹豫地替爹娘报仇才对!

……既然他自己送上门来,那就让一切在今夜做个了结吧!

莫水悠咬了咬牙,匆匆以衣袖拭去颊上的泪痕,并小心地将利剪藏于衣袖中,确定自己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对劲之后,她才前去开门。

望着伫立在房门口的南宫烈,她挤出一丝带着央求的笑容,轻声问道:「我还没睡,睡不着,你可以……进来陪我聊聊天吗?」

「这……」

南宫烈没料到她会有此要求,脸上掠过一丝犹豫。

此刻夜色已深,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恐怕会有损她的名节,然而面对她盈盈恳求的小脸,他实在走不开。

「好吧,我陪你一会儿,等到你有倦意时我再离开,这样可好?」他心想,既然有意将她留在身边、娶她为妻,那么暂时共处一室应该也无碍。

南宫烈走进寝房之后,莫水悠关上了门,甚至还轻轻落了闩。

她悄悄伸手碰了碰藏在衣袖中的利剪,在心里告诉自己——今晚一定要替爹娘报仇!

至于刺杀南宫烈之后能不能脱身,她已经不在乎了。

为了报血海深仇,她将亲手杀掉自己这辈子唯一爱上的男人,或许,在一切结束之后,她也可以去和爹娘相会了……

莫水悠深吸口气,强忍着心如刀割的痛楚,转身面对她又爱又恨的男人。

她知道若是拖得久了,很容易会被南宫烈看出她的不对劲,因此若想要顺利得手,必须尽快采取行动。

见南宫烈已在房中坐下,她缓缓走上前去。

「先喝点茶水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为彼此各倒了一杯茶。在搁下茶壶的时候,她的手肘「不小心」撞到了其中一只杯子。

那瓷杯自桌上掉落,应声摔碎了一地。

「哎呀,糟糕!」

她低呼一声,正打算要捡拾,南宫烈却制止了她的举动。

「别碰,小心弄伤了手。我来就好了。」

南宫烈立刻动手收拾,而他这样的反应正好在莫水悠的预料之中。

见他弯身背对着自己,她悄悄从衣袖中抽出利剪,美眸一眯,不给自己有半点犹豫或后悔的机会,猛地往他的左后背刺去!

她使尽全身的力气,就算没能一举杀了他,也必定能将他刺成重伤。

南宫烈原本正专心地收拾一地凌乱,冷不防察觉一股杀气自后方袭来。

由于长年习武,他对于周遭危险的敏锐度异于常人,即便没有瞧见身后的景物,也能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他出于本能地闪过足以致命的一击,回头一看,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悠儿?!你这是做什么?」

他满脸错愕,怎么也难以相信她竟打算刺杀他!

「为什么?悠儿,你想要杀我?」

「没错!我就是要杀你!」

莫水悠恨恨地嚷着,她没想到自己竟失去了刺杀他的大好机会,甚至连他的半根寒毛也没伤着。

她紧握着手中利剪,一丝绝望浮上心头。

南宫烈的身手,早在他先前与荆御风过招时,她就已经见识过了,而这会儿她的行动被他察觉,她再想要刺杀他可说是难如登天了。

现在该怎么办才好?难道要放弃吗?

不!她怎么能放弃?爹娘因他而死,就算是赔上自己的一条性命,她也要替他们报仇才行呀!

莫水悠心一横,抓紧了利剪,再度朝南宫烈刺去。

「悠儿,等等!」南宫烈叱喝了声,轻易地闪开她的攻击。「先把话说清楚,悠儿,你为什么要杀我?」

他相信她不会无缘无故突然想取他的性命,但是他怎么也想不透,自己究竟是做了什么让她非杀了他不可的事?

莫水悠没有理会他的问话,继续抓着利剪朝他攻击。

「悠儿!别这样!」

南宫烈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迅速夺走了那把剪子并远远地扔开,而那利剪正好被抛到了床榻上。

莫水悠使劲挣脱他的手,快步朝床榻奔去,南宫烈怕她在慌忙中误伤了自己,赶紧朝她扑了过去。

他一手将她搂进怀里,牢牢地将她压制在床榻与他的胸膛之间,另一手则抓起利剪反手一掷,那力道之大,让它破窗而出,掉到了房外。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报仇!我要报仇!」莫水悠激动地挣扎叫嚷,双手又推又捶他的胸膛。

「等等!悠儿,你先冷静下来,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什么误会?没有误会!」莫水悠恨恨地嚷着。

南宫烈皱紧了眉心,感到头疼极了。

他知道他们之间肯定存在着某个天大的误会,无奈她根本连让他辩驳的机会都不给,就直接定了他的罪。

眼前当务之急,就是先想法子让她冷静下来。

南宫烈握住了她不断推打的手,将她的双腕牢牢地箝制在她的头顶,但她的身躯气愤地挣扎扭动,他只好沈下了身躯压制住她,想不到她的双腿不安分地踢蹬,他只好再用自己的双膝将她的腿儿一左一右地顶开,让她再没法儿蠢动。

然而,这会儿他虽是顺利制住了她,但两人的姿态却是暧昧极了!

床榻上,他们身子交叠,她的每一寸柔软都紧贴着他阳刚的身躯,更要命的是,他胯间最阳刚的一处,就紧抵着她腿间的柔软……

南宫烈咬了咬牙,努力忽略身体的感觉,告诉自己现在可不是任由欲念乱起骚动的时候。

「悠儿,你究竟为什么要杀我?你口口声声说要报仇,我们之间究竟有什么仇恨,让你非杀了我不可?」

「你还装傻?我都听见了午后你和那个恶人在书房里的对话了!你指使他为你办事,不是吗?」

南宫烈一愣,对于她听见了他和江杰的对话感到有些惊讶,但心中同时浮现更多的困惑。

「没错,我确实是要他为我办事,但那跟我们之间有什么关系?」他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会与江杰搭上线,纯粹是为了调查邪教教主萧天行勾结蛮人之事,而这当中会和她造成什么不共戴天之仇?

「除了听见你和那恶人的对话之外,稍早你也已经亲口承认一切了,你还想要否认?」

「承认?我究竟承认了什么?」南宫烈发现自己简直如坠五里雾中,完全摸不着头绪。

「你承认自己渴望得到我爹所铸的兵器,承认那是黄金百两也难买到的神兵利器!不就是你指使那恶人登门求我爹铸剑,不惜提出黄金百两的代价却遭到我爹的拒绝,最后愤而指使他们杀害我爹娘,想要夺取铸剑秘笈吗?」

「你爹?!你爹是铸剑神匠?可是当时,明明也发现了你的尸首……」

「那肯定是碧儿的尸首,她是我家的丫鬟。」莫水悠眼眶含泪地说道。

「什么?原来那具尸首是丫鬟的?难怪官府的人怎么也找不到那个失踪的丫鬟。」南宫烈惊诧之余,又想到一件事。「悠儿,你恢复记忆了?」

莫水悠一僵,这才意识到自己在悲愤之中不小心说溜了嘴。

「我今日一看到那恶人,就全都想起来了!不管怎么样,你是害死我爹娘的仇人,我非要替我爹娘报仇不可!」

「等等,悠儿,你真的误会了!」南宫烈赶紧解释道:「我虽然确实有事交代江杰去办,但并非是要他为我求你爹铸剑呀!更何况,我惯使的兵器是刀,要一把剑来做什么?」

「这……」莫水悠一阵哑口。

是啊,这些日子以来,她确实瞧见他随身所带的兵器是钢刀,而当初那两个恶人要爹打造的却是长剑。

难道……真的是误会?

「可是,今日你们的对话提及他两个月前受你所托去办一件事,对方却顽固不肯答应,这你又该怎么解释?」

南宫烈一怔,总算明白她的误会从何而来了。

「我要他办的事情,其实跟我爹有关……」南宫烈将他爹要他暗中调查的事情,以及江杰和萧天行的关联说了一遍。

听完了他的说明之后,莫水悠心中惊愕极了。

原来,江杰是要找他买马,而他则要江杰促成他与「买主」见面,对方却迟迟没有答应?

「可是……你亲口承认自己渴望拥有我爹所铸的兵器……还说就算黄金百两也不可得,而黄金百两,正是当初那两名恶人提出的报偿啊!」

南宫烈叹了口气,说道:「凡是练武之人,只怕没人不想要拥有你爹所铸的兵器,那是任何习武之人心中的稀世珍品。但是心中渴望是一回事,并不是真的非得拥有不可呀!至于你爹的名气与规矩早已天下皆知,自然是黄金百两也没法儿收买他呀!」

「这……」莫水悠咬了咬唇,心绪陷入极度的纷乱。

见她一脸茫然无措,像是不知道该相信什么才好,南宫烈不由得再度发出一声叹息。

「悠儿,难道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我在你的心里,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不惜残杀无辜的人吗?」

他的神情和语气都透露出他心中的受伤与挫败,那让莫水悠的一颗心狠狠揪紧,泪水也不禁在眼眶中打转。

「我就是难以相信,所以才会这么痛苦挣扎……我很想相信你,可是……可是……我……」

见她一脸痛苦难过,南宫烈彷佛也能感受到她内心所受的折磨与煎熬,不忍再对她有半分责怪。

他心软又心疼地轻抚着她的脸,说道:「我今日与江杰的对话,确实很容易误导了你,让你产生误会,这也怪不得你。我南宫烈在此发誓,倘若刚才我所言有半句虚假,愿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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