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他看她懊恼的表情,忍不酌笑。“拿回去再冰不就得了?”

“可是我现在就想吃。”她坚持。“这种焦糖布丁的口味,我最喜欢了。”

“奇怪,你们女生怎么都那么爱吃甜的?若悠也是……”江丰睿顿了顿,忽然想起这桶国外进口的冰淇淋,是他特地买回来给最疼爱的妹妹吃的。

“若悠是谁?”关妮薇好奇地问,这是她第二次听见这个名字了。

“她……”江丰睿顿时有些惘然,该怎么解释他跟若悠之间的关系?“算是我的……亲人吧,是我最重要的人。”

“最重要的人?那是什么意思?”关妮薇漫不经心地问,一面拿汤匙舀冰淇淋吃,心满意足地品尝那浓郁的甜香味。

“原来你不懂啊……”江丰睿意有所指,凝视她的眼眸很深,隐隐亮着幽光。

关妮薇怔住,不知不觉停下吃冰淇淋的动作,迎视他奇异的眼神。

那是同情或是讽刺?

她无法分辨,只觉得胸口忽然空空的,舌尖尝到的甜味也瞬间淡了许多,变得……有些涩。

“丰睿,这是若悠,你丁叔叔的女儿,从今以后她就是你的妹妹了。若悠,来,叫睿哥哥。”

“睿哥哥。”

他不喜欢她。

这是江丰睿第一次跟丁若悠见面时,心里的想法。

那年,他十岁,小女孩才四岁,长得粉妆玉琢,像个洋娃娃似的,人人都喜欢,只有他嫌烦。

因为她老爱缠着他,成天睿哥哥长、睿哥哥短,不停唤他,教他想安静片刻读书都不能。

不错,她妈妈因为生她而难产过世,爸爸过几年也因为癌症走了,丢下她一个无依无靠,是很可怜,但那又怎样?不代表她可以那么厚脸皮地住进他们家,住进来也就算了,还拿他当哥哥看,整天巴着不放。

他从小就习惯了孤独,爸爸妈妈工作都忙,他很早就学会了自得其乐,看书、游泳、打电玩,他喜欢一个人就能做的事,就连在学校,也常是独来独往,没交几个朋友。

但自从她来了之后,他井然有序的生活忽然乱了套,再也找不回从前的平静悠然,生活里无缘无故多了一个爱哭爱撒娇的小女生。

第3章(2)

一开始,他真的很讨厌她,直到某一天,他生病发烧,爸妈依旧忙着工作,管家盯他吃过药后就去忙家务,留他独自寂寞地躺在床上。

他睁着眼瞪天花板,头很晕,偏偏睡不着,胸口满满地堵着某种酸楚的滋味,怨着什么。

然后,若悠进来了,咚咚咚咚地迈着两条小腿,攀到他床上,用那张像苹果般红润可爱的小脸蛋对着他。

“睿哥哥,你生病了,会不会痛痛?要不要我帮你吹一吹?”

“吹什么?”他没好气地瞪她。

“以前我爸爸跟我说,只要吹一吹,痛痛就会飞走不见了。”她认真地说着童言童语。“睿哥哥哪里痛?我帮你吹走。”

他瞪她。“你是笨蛋吗?”

“若悠才不是。”她嘟起嘴。

不是的话怎么会说那种傻话?

他想骂她,想赶她下床,但不知怎地,看着她眨着清灵大眼,泪花在眼眶里闪烁,忽地一阵不忍。

“睿哥哥,我陪你一起睡觉好不好?”她细声细气地问,也不等他同意,便自顾自地在他身边躺下。“我讲故事给你听。”

“不用了。”他又不是孝子,还得听童话故事才能入睡。

“我说给你听嘛!”她坚持。“说白雪公主的故事好不好?”

“不好。”会被一个陌生巫婆哄骗吃下毒苹果的公主简直蠢透了,他讨厌不聪明的人。

“那徐帽呢?”

“?”大野狼哪里是那么好对付的?岂容人钻进肚子里,傻瓜才相信有这种事!

“那、那、那……”若悠拼命从小脑袋瓜里挖掘仅知的几个童话故事。“三只小猪好不好?”

“这个不错。”小猪来说猪故事,很合理。

“好,那我说了喔。”终于得到他允许,若悠很开心,努力说故事,但她年纪实在太小,拼拼凑凑、断断续续,怎么样也没法把故事说完整,听得他好笑又好气,忍不阻昏欲睡。

他真的睡着了。

醒来后,他发现小女生就躺在他身边,憨憨地熟睡着,小脸白白嫩嫩,甜美可人。

他不是一个人,原来还有个小妹妹愿意陪伴他。

从那以后,他不再排斥她,接受了自己的人生多了一个她,他爱听她不聪明的娇言软语,爱看她围着自己转,做些天真的傻事。

他知道,这小女孩把他当世界的中心,就像月亮绕着地球转,那样崇拜景仰着他,他虽然偶尔会觉得别扭,大部分时候却是洋洋得意。

他乐于当她最仰慕的大哥哥,更乐于把她当最亲爱的妹妹,用尽所有手段宠溺她。

他们之间的感情融洽而亲密,大人们甚至曾经取笑过,干脆两人长大以后结成一对夫妻也不错。

那年,他十六岁,听着父母这番戏言,心悄悄蠢动。

若是若悠真能成为自己的妻……

但很快地,这幻想便被现实消灭了,因为他脸上被人烙下一道魔鬼的印记。

那夜,当他茫然疲惫地回到家,急急奔出来迎接他的若悠一见到他,便惊恐地放声尖叫,然后当场晕去。

当她再醒来时,他渐渐发现,两人的关系起了化学变化,虽然她还是口口声声喊他睿哥哥,虽然她还是经常甜甜地对他撒娇,但有什么不一样了。

她不再用那种眷恋迷蒙的眼神揪着他,跟他独处时,也少了自在,多了几分迟疑。

数年过去,她出落得楚楚动人,追求者众,于是他更清楚地感受到,这可爱的妹妹离他愈来愈远。

他还是她的睿哥哥,但,也只是睿哥哥了——

何谓最重要的人?

比这世界上的其他人都重要吗?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重要程度,会有分别吗?

关妮薇努力深思这样的问题,但不论她怎么想,还是不懂那差别究竟是因何存在。

当然,对她而言,这世上也有重要跟不重要的人。

与她同为终结者,又一起受训的伙伴,很重要,至于其他长生种或人类,跟她的生活没什么交集,所以不重要。

对重要的人,她会友善以对,不重要的,就不必多加理睬了。

那么最重要的人呢?

贾维斯、芬妮、丹尼尔、糖心……

关妮薇的脑海一一扫过伙伴们的影像,但每一个,对她而言都无分轩轾,谁也不比谁重要。

他们都是她的伙伴,如果有必要,也会相互支援,但除此之外,就没什么特别了。

所以她想像不出丁若悠对江丰睿的意义。

“想不通的话,就不要想了啊……”她对自己喃喃,昏昏欲睡。

她是该睡了,错吸人类的血液令她几乎成了个废人,充足的睡眠有助于她尽速恢复体力。

她迷迷糊糊地入睡,睡过白天,又睡了半个黑夜,等醒来时,已经过了午夜了。

她揉揉眼皮,一面翻身下床,一面伸懒腰,室内静悄悄的,她猜想江丰睿应该睡了,放松步履,走到客厅,打算从藏在冰箱深处的冷冻盒里取出一管补充能量的血液。

“你醒了?”粗哑的嗓音,幽幽地飘向她身后。

她吓得惊呼。“哇!鬼啊!”

“你才是鬼。”江丰睿没好气地瞪她。

她这才注意到他一个人坐在客厅沙发上,也不开灯,从窗外洒进的月光映出他半张脸,带着魔鬼印记的那半张。

“你这么晚了还不睡?”

“我在等人。”

“等谁?”话才落下,她倏地恍然。“你那个若悠妹妹到现在还没回来吗?”

他没回答。

她知道自己猜对了,开冰箱取出一管血液施打,然后抱出那桶早上没吃完的冰淇淋,自在地在他身边坐下。

“又吃冰淇淋?”他蹙眉。“你这样肠胃不会出问题吗?”

“我们的肠胃才没有人类那么虚弱。”她甜甜一笑,拿起汤匙挖一口送进嘴里。“她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还不回家?我一直期待能见到她呢。”

“你干么要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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