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札罗也是有备而来的,他挥手让人送上纸笔,契约很快写好,两人签字盖上手印,他便心疼的叫人小心翼翼将栅栏里分别饲养的鹿赶上车,接着把一迭厚厚的银票交到邬深深手中,不过看她算银票的那小模样,又忍不住摇头,“小丫头,真有你的!”

“多谢札罗大爷。”她屈膝福礼。

“等你把新鹿场盖好一定要知会我,能赶来我一定会到,如果离得太远,我也会让人过来的。”她那胸有成竹的模样,就连他这老练的商人都另眼相看了一把,将来她若真有法子将鹿场发展起来,那可是多大一笔财富啊。

手里拿着札罗给的一千七百两银票,邬深深只觉得眼眶灼热得生疼,隐隐有什么要坠落。

是的,一千七百两,五十头的鹿,加上一千两的签约金。

她一回头,撞上一堵厚实的胸膛,不必睁眼,嗅着那熟悉的气息,她不管不顾地把自己埋进战止的胸口。

“我听说有客人来了,是谁让你受委屈了?”是战止那醇厚低沉的嗓音。

她的脸仍埋着,抬起的是她的手。

战止也看见了那一大迭面额五十两一张的银票。

“我舍不得,但还是卖了。”她的声音有些飘忽,从战止的胸口飘出来。

“不打紧,往后我和陆大叔会更勤快点抓,把栅栏塞得满满的,还有往后我们场里的鹿一只都不卖,你说好不好?”他摩挲着她的发,一遍又一遍。

“被你说得我好像卖子卖女似的……”她想哭又想笑。

卖鹿的银子像及时雨,可鹿卖掉了,这也表示很多事情要从头再来。

“我知道你想成立一条龙的买卖,”自己饲养,自己贩卖,还有许多周边产品,样样都能赚钱的。“没有舍哪有得,这样想心里就比较不那么难过了。”他轻哄,声音温柔倔。

“你说得对,我手头上有了这些银子,我们找人整地盖鹿舍吧!”邬深深扬起来的小脸上又是一片明亮,意气风发了。

他微微一笑,他最喜欢她这模样了,遇到挫折,立刻振作,斗志昂扬,从不自怨自艾。

战止找来之前替他们做水车的木匠和泥瓦班子,开始整理那块荒地。

邬深深也将打算把鹿圈搬到荒地的事向陆老三说了,另外给了他卖鹿的三百两银子。

陆老三先是听到她买地的事讶异了下,又看见她给的那些银子,手里的烟斗整个掉到桌上,发现自己失态又赶紧捡起来,重新塞进烟丝,可再也没有抽烟的心情了。

“丫头,这银子……太多了,我不能要。”

“陆大叔,您不拿,那我就交给陆大娘了。”

“我不是这意思。”老实人涨红了脖子。三百两啊,这才多短的时间,而且他也没做什么事不是?

“既然不是嫌银子少,就收下吧,这一百一十两是还您之前借侄女的银子,剩下的是卖鹿该给您的银子,往后鹿场盖好了,要麻烦陆大叔你的地方多了去……莫非是嫌侄女给的银子少了?”

陆老三霍地站起来。“丫头当我是那种人吗?也才多久时间你就急着把本钱还给我,你当陆大叔是什么人,我有急吼吼的要钱吗?你要是跟我见外我就把银子拿回来,要是当我自己人,等你手头真的宽裕了,你不还,我要也要去讨回来。你当我屯子住久人呆了?不知道买地、盖屋要花的钱会少吗?”

邬深深被他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没哭反而心里感动极了,把一百两银子拿回来,二百两推到他面前,“那就这么着。”

陆老三“哼”了声,把银子用巾子包裹起来了。“你确定身边的银子够使?”

“真的不够我还有陆大叔这钱袋子啊。”她俏皮的撒娇,巧笑嫣然。

“去去去,往后你那什么鹿场盖好,真的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只管说,陆大叔我能做的绝对不会推辞。”一听到往后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陆老三可乐意了,而这二百两,他的心颤颤的跳着。以后只要打定主意跟着这丫头,何愁没有他们陆家发达的一天?!

第十二章乔迁之喜(1)

时间过得飞快,一晃眼时序到了夏天。

因着战止家的作物种得早,到了五月,大豆豆荚干枯,春小麦稻穗饱满,都到了可以收成的时候,而邬深深买的那片荒地过了几个月的整治,如今偌大的石墙砌了起来,因着水草充足,一间间用红砖砌成的鹿棚整齐的占据了临水的那块地,沿着青石路,在距离鹿舍的半里路处建了一间榨油坊。

远从江县订作,用生长三百年樟木制成的楔式手工榨油机选在今日要上基座,至于小麦磨粉,两架石碾子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邬深深身为主家,得来主持榨油机上基座的典礼,今日敲是壮哥儿七天一日的休息日,见他一副想去看热闹又不敢说的样子,邬深深索性驾着马车把一家子都带来了。

即便这不是当壮哥儿第一次坐马车,他还是兴高采烈的直呼过瘾,轻声鼓励自己要赶快长大,然后要阿姊教他驾驭马车。

邬深深自是满口允诺。

好日子通常许多事都是撞在一起的,今儿也是田地要收获的日子,战冽的运气就没壮哥儿那么好,他被自家大哥指挥,拿着镰刀下地挥汗帮忙了。

战止不想纵容弟弟,他总是要经历辛苦流汗,才能会珍惜收获后得来的果实,尤其是从自己手中里得来的会更加甜美。

榨油坊的人手是邬深深几个月前就找好的,她从人牙子那里挑选了二十几个看来老实可靠的少年,虽然年纪还小,但是经过几年打磨,用心培育,也会变成得用的人手,至于屯子那里,她没有大小眼,一样放出要雇人的消息。

她买地盖鹿舍的事已经不是屯子里的新闻,她若是跳过屯子里的人不用,只用买来的人,屯子里的人只怕会有许多话要说。目前他们一家还住在屯子里,为了避免给自己找不痛快,也当作回馈邻里,屯子里的人她势必是要用上一些的。

一番挑选,她留下屯子十个素来声誉不错,耿直厚道的壮汉,人手安排嘛,她打算榨油坊和鹿场都各放一些人,除了可以互相监督,也能彼此刺激,促进进步。

有工人,自然要安排饭食,厨房离不了女人,她便拜托陆大娘,说她想找五个熟知根底的媳妇子来鹿场的厨房干活,煮饭给工人们吃。

陆大娘乍听消息,先是一手拍胸脯说没问题,一切全包在她身上,过了片刻,略带困窘的说,她的手艺虽然不怎样,但是煮给一群汉子吃还是可以的,问邬深深愿不愿意用她,她也想替家中多赚点进项。

“厨房可是辛苦儿,您来帮我干活,我欢迎还来不及,工钱我也不会亏待你,可是陆爷爷和陆婆婆、小牧就没人照料了。”陆大娘的干练利落是众所周知的,能把厨房交给她,比交给任何人都还要放心。

“家里还有琇枝,再不济,我公婆的身子都算可以,何况又只是饭点上的活儿,不是整天都不着家,没事的。”

陆大娘都这么说了,邬深深便爽快的同意了。

陆大娘果然办事麻利,不到半天时间,便找齐了人。

总共三十几个工人,邬深深想暂时是够用了,只是这么些人,还都是大男人,她得找个能镇得住这些人的管事。

只是人选让她踌躇很久,最后她还是把问题拿去问战止。

“你相信我,我就给你找个人过来。”战止的眼神平静,就好像邬深深问他的是今天想吃什么菜色那样平常。

之后,他给邬深深带来一个人,身材颀长,双襟灰长衫,黑色老布鞋,年纪约四十出头,姓晋,一双透着洞察世事的眼沉沉逼人而来,邬深深一看就知道这样的人肯定是某种专业上的识途老马,问题是,战止是去哪找到这样的人?

她半信半疑的把人收下,经过这几个月观察后,对他的表现非常满意,晋房便正式成为她邬家鹿惩榨油坊的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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