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缚嘲风
晨,烈焰城十分的喧闹,熟人们交谈着,小贩叫卖着,一如往昔。这几日的白色恐怖笼罩着的只是那些官员,无关百姓。国君钟离弘虽然启动了暗卫,但是却极好的控制住了他的权限。仅仅只是监控着少数官员的日常,而没有因为一句戏言抓起来一个百姓。
双刃剑,伤人伤己都在一线之间。
几日前,暗卫从魏府之中带走了魏安国的大公子魏云远,却是使得一段时间人心惶惶。魏家,多少年在政坛屹立不倒第一世家,君臣相得的第一典范,便要盛极转衰了吗?
一棵树倒下,对于猢狲而言,不是一哄而散,便是一起摔死。那么魏府这棵大树呢?
从门庭若市到门可罗雀,世态炎凉,可见一斑。
今天,暗卫再次出动了,这一次的目标,便是这座王城中除了王宫外最为奢华的建筑。
三王府,此时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府门外,那些卫士们的统一着装都是紫衣,虓虎图案,腰上斜跨蓝焰纹路的短刀。
文官领袖,武将之尊,便要陆续倒下吗?
府内,会客厅外。王府的管家看着面前的那些面如冰山的护卫,早已抖得如同筛糠似得,身边的几个丫鬟也都面带惧色。
那个管家走上前,试探性地问道:“军爷,我家王爷如今身体……”
一个护卫头子走上前来,满脸的笑意似乎人畜不伤,说道:“没有关系,我们请来了医生随行,可以为王爷诊断一番,也好早日就医不是?若是没有什么异常,这位爷,您就是欺君之罪。”
那管家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暗卫直属于国君,欺瞒暗卫,阻碍办案便是欺君之罪。
“这位爷,若是王爷身上无碍,烦请通禀。”那人说着,手轻轻得敲击着刀鞘,“三王爷的面子,我们可以等一炷香。”
那管家闻言,脸上变颜变色,去通禀吗?简直就是找死,王爷现在壮得更头牛一样,昨天还把一个死囚直接从藏宝楼顶层的窗户中砸了出来,最让人害怕的不是那人的死状有多么惨烈,而是那时从窗口露出的王爷的脸,他血红的眼睛中难掩兽性的兴奋,舌头正在舔着嘴角的鲜血,就像是一个疯子一般。
“换一种说法,一炷香之后我会另外找一个人去通禀王爷。”
那人的话让管家清醒过来,此时自己已经没有选择了,他皱了皱眉,说道:
“你们随我来便是。”
“麻烦了,多谢了。”那人说着,原本在刀鞘上的手停了动作,抱拳道谢。
藏宝阁,位于王府的最深处。那管家领着几个暗卫一同向里走去,心中还是一阵阵打鼓,那暗卫身后的人是谁?一个商人打扮,却背着一个药箱,莫不是就是医生了?王府也和太医院打了多年的交道了,却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位,而旁边的这个老头又是谁?却是一直抽着手中的烟袋。
没多久,便到了藏宝楼楼下了,那管家回过身说道,“几位稍等片刻,我上去通禀一下。”
说完,便要开门进去,但是他的手还没有触碰到门的时候便看到门,开了。一只粗壮的胳膊从门里面伸出来,把那管家拎了起来,就像是拎起来一只小鸡一样。
“我说了,别让他们进来,你没听到吗。”钟离风一步步走出来,身上还带着一股冲鼻的血腥味,眼中具是愤怒,一只大手紧紧得抓着管家的脖子。
“爷……爷……”随着钟离风手上的力道一分分加大,管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却是说不出话来了。
“三王爷,莫要为难一个下人,是国君让我们来请您的。”那暗卫头领说道,却觉得一阵掌风袭来。
“莫你个孙子的!!”钟离风盛怒得一掌便向着那名暗卫袭来,若是被拍中了,定是个血溅当场。
那手掌却是在半空中停下来,钟离风定睛一看,手心上顶着一个烟袋,一股炙热不断得向着自己袭来,鼻间,一股熟悉的烟味弥漫开来。
原本抓着管家脖子的手松开来,那管家摔倒在地上,却是捡回一条命来,还在不断的咳嗽。而钟离风眼中的怒意更盛。
“欧阳燚!是你这个老不死的。”
眼前确实是欧阳燚,这一次国君派暗卫传召钟离风,却是早就料到了他不会配合,便请来了欧阳燚协助。
欧阳燚笑着,收回了烟袋,摇了摇头。
手下败将!找死!钟离风大怒,又是一掌劈过来,掌上隐隐带着虎啸之声,确实比当日打伤欧阳燚之时用的巨灵神掌还要凶险,欧阳燚却也不见闪躲,伸手轻轻一指点在袭来的巨掌的手腕之上,钟离风只觉得整条胳膊顿时酸麻难忍,胸口又是挨了一拳。
略微退了几步,钟离风还想抬手,胳膊已是抬不起来了,欧阳燚此时已是出现在自己的身侧,手上的烟袋砸在自己左膝之上,腿上一软,便向前摔去,勉强稳住身子,自己已是半跪在那,耳边,是欧阳燚不屑的声音。
“老头子今日伤好了,你便只有这点本事了吗?”
“去死!”钟离风还要发作,却是闻到一阵清香,昏迷之前只看到眼前一个人的手上,一个被打开的白色的小瓷瓶。
“那么麻烦干什么?”瓷瓶被塞上,那个商人模样的人正是曹公绩。他把瓷瓶收入怀中,和身后的几位暗卫说道,“之后就交给你们了。”
欧阳燚满脸堆笑,一手拿着烟袋,一手向曹公绩比了个大拇指。
“辛苦二位了。”暗卫头目连忙行礼道,心中不禁一阵阵羞愧,看看人家的手段,什么叫专业,什么叫干净利落,自愧不如啊。
钟离风醒过来的时候,只看到眼前的一片漆黑,自己却是坐在地上,双手紧缚。顿时明白了自己现在是身在何处,大声呼喊道:
“放开我,我是三王爷,你们何人敢抓我,真是好大的胆子,你们谁有资格审我!?”
门开了,一道光照进来,把钟离风晃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门又关上了,一盏黄色的灯火燃起,点灯的便是大太监胡雪。
“胡雪,是你这个老阉货!你敢抓我!等我禀告父王,把你碎尸万段!”
胡雪却是没有搭理他,只是又点着了另一根烛火。灯光渐渐把坐在案桌之后的人的模样照清楚。钟离风看见,原本嚣张的气焰立刻萎靡下来,瞬间,满眼又都充满了委屈,大声喊道:
“父王,儿臣冤枉啊。”
钟离弘的眼中波澜不惊,他看着堂下哭喊着的儿子,只是挥挥手,说道:
“你们都下去吧。”
屋里只留下了这对父子,钟离风还在呼喊着冤枉,钟离弘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钟离风看着自己父亲的眼神,喊冤的话语戛然而止。
钟离弘见他安静下来,从案桌上拿起一摞密折,走下来,放在地上,自己拾了一把椅子放在他的对面,坐下,手指轻弹,钟离风束手的绳索断开。
钟离风刚刚活动了一下手腕,就看到眼前一份密折甩在自己的面前,连忙拾起来,翻开,写着自己府邸越制,必是心怀不轨,耳边,响起了钟离弘的声音,就两个字。
“认吗?”
钟离风辩解道:“父王,我的府邸却是过于奢华,若是说孩儿贪图享受,孩儿认。但是心怀不轨,却是子虚乌有。”
钟离弘点点头,又把另外几个密折丢了过去,展开,上面写得是三皇子钟离风与众多武将交往甚密,结党营私,把持朝政等等罪行,有的还附有名单,写得极是清楚明白。
“认吗?”依旧只有两个字。
“父王明鉴,这些都是儿臣多年的袍泽,只是……”钟离风还欲解释,但是一迎上钟离弘的目光,却是说不下去了。
又是两本密奏摔在眼前,钟离风打开一本,写的是自己私设刑堂,以处决犯人为乐,暴虐成性。另一本,写的是自己有意刺杀几位王爷的事,包括比武台上逼迫人下毒手伤害七王爷,派刺客南下紧随九王……辩解,却不知如何开口了,这些事,一件件写得清清楚楚,如何撇开,但是认下,便是万死不辞的罪名啊。
“风儿,我的孩子里面,你是最早成器的。”钟离弘终于再次开口了,不再只是一句话。“你战功赫赫,你还帮我管住了那帮骄兵悍将,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自己亏欠你的。”
钟离风的目光瞬间呆滞了,却似没想到父王会在此时说这些,但是片刻后,心中的委屈和不服瞬间便如同潮水般袭来,眼睛顿时就红了,抬起头,说道:
“是的,我不服,为什么你属意的人一直都不是我!为什么我无论多努力,都得不到相同的待遇。
我浴血奋战,你却把头功让给老六!我安定一方,但是那些文官们却还是对我不屑一顾,觉得我不过是一介武夫。我知道你喜欢老九,因为老九的母妃。你有想过我的母亲独守寒宫的凄凉吗?你关心过我吗?
那个位子,就应该是我的!为什么不是我!!??”
钟离风越说越激动,便要站起身来,却是看到钟离弘站了起来,走到案桌后面,却是在台上找着什么。
“风儿,你的一切我都看着在,你的不服,我也明白,但是不管你相不相信,风儿,你是我的儿子,你曾经是我最大的骄傲。”
“哐当!”一身,不知什么被扔在地上,滚了过来。
钟离风看见,身上的血都凉了。
那是一个精雕细琢的银质酒壶,壶身上的火龙图案在灯光中就像是在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