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无奈妥协
深夜,天枫居内,烛火在案台上摇曳着,投射出忽明忽暗的光影。.慕容夜翎与其父慕容重天相对而坐,两个落寞的身影在通亮的地板上投下两个长长的剪影,显得一分萧条。
然而两人却是各自垂眸,不发一语,相似的眉眼间是阵阵愁云密布,挥之不去,萦绕在眉间。
空气中弥漫着着一股清冷之气,缓缓地向四周蔓延开去,一团淡淡的忧伤笼罩在两人的周身。显而易见,两人都很有默契地不去开口打断此刻的这片短暂的宁静,也许这样还能自我安慰一些。
沉默缄口让人可以忘记现实,不必去面对那即将来临的残酷时刻,各自缄默不语,再浓烈深刻的心伤也只会在各自心头轻轻划过,只留下一丝淡淡的痕迹,最终终究会被岁月悄然无息地抹平,一切如常。
一阵淡淡的醇酒清香若有似无的漂浮在空气中,慕容夜翎兀自对着自己如玉的手指怔怔出神,一时间仿佛浑然望却了对面另一个人的存在。
伸手轻轻地拎起桌上泛着淡青色光泽的酒罍,垂下眼睑,将两人面前的酒樽徐徐地满上。缓缓地举至唇间,闻着浓浓的酒香,清冷的眸子似乎掠过了一丝细微的波动。
不如酩酊大醉一场,尤胜过独留清醒在人间!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寂寞悲怆想不到她慕容夜翎也终究是逃不过!原来一切真的都是命中注定!
思及此地,唇角扯开一抹自嘲,却是掩不住的苦涩与无奈,清亮的眸子久久地凝视着酒樽中的透明液体。
神色间略微迟疑了一下,微微仰头将其饮尽,微辣的液体顺势下滑至心间,齿颊间留有丝丝浓浓的清香,轻微的刺激渐渐地唤醒沉睡已久的味蕾。
慕容夜翎这时才恍然悟到“举杯销愁愁更愁”的无奈心态,忍不住在心中挫败地微叹。手上却是再次自行斟酒,朝嘴里猛然灌下,由于动作太过,酒入气管间。
“咳咳咳!”夜翎微微俯身剧烈的咳嗽着,胸膛起伏,仿佛都快把自己的肺给咳出来。眼泪却是止不住地冒出来,清莹洁亮,闪着淡淡的幽光。
慕容重天一直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自顾自地埋首于杯中物,一杯复又一杯,绝色的两颊微微透着一抹腮红。
然而那目光却始终是过份的清冷、神色平静得令人不禁感到有丝诡异,令他心底划过一丝钝痛。
许久,眼见夜翎再次为自己斟酒,一声低沉的叹息从他唇间发出,打破了一室的沉静,慕容重天的声音不复平日的清朗威严,异常的低沉,却是隐含着一抹无奈的痛楚:
“翎儿!别再喝了”慕容重天的声音透着浓浓的疲惫与哀伤,及时阻止了女儿只求一醉的自虐行为。
夜翎闻言,纤弱的身形微微怔了怔,微微抬眼,清澈冷漠的眸子里有一丝星芒隐隐颤动。玉指轻颤,唇间微抖,手中一阵打滑,酒樽倏然无力地坠落之地板上,溅起丝丝晶莹,满室的酒醇香却是掩不住父女俩深藏于心间的那抹无可抑制的悲伤与涩意。
沉吟半晌,深深看了她一眼,再三思量斟酌之下,仿佛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只见慕容重天忽地抬目直直地凝视着她的双眸,炯炯星目,精芒闪烁,一字一句坚定地说道:
“翎儿!作为咱们慕容家的女儿避免不了为家族利益牺牲的命运,但是作为我慕容重天的女儿,爹爹希望你能拥有平静幸福的常人生活,而不是为了家族利益委曲求全,自断下半辈子的幸福!我绝对不会牺牲我的翎儿!所以。。。。。”他的话音顿了顿,清远的目光透过夜翎似在她的容颜上缅怀,满眼的痛色,嘴上有些欲言又止。
最后他终于回过神来,肃然地看着夜翎,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化作一声轻轻的叹息,幽幽说道:
“翎儿!爹爹活了大半辈子了!早在你娘亲生下你去世的那一瞬间我早该随她而去,你说雪儿一个人在奈何桥该会有多寂寞!她一定在怪我!要是她知道爹爹断送你的幸福,逼着你嫁入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一定会怨恨爹爹!所以。。。。”他复又顿了顿声,仿佛下定决心一般,沉声继续开口道:
“我的翎儿!离开吧!离开慕容家!逃到远远的地方去!去哪儿都可以!就是再也不要回来了!爹爹舍不得眼睁睁地亲手将你送入魔窟,与其委曲求全,倒不如保全我的翎儿!”慕容重天话音掷地有声,满眼的坚毅炯色,石雕斧凿一般俊美坚挺的脸部线条如铜铸一般,在明亮的烛火下显得忽明忽暗。他的声音透着一抹释然与绝然,幽幽地回荡在慕容夜翎耳边。
慕容夜翎闻言,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敢置信,眸中幽光微微闪烁着,薄唇轻颤,眼角微涩,却是强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意。
在微微抖动的光影中,自己父亲的话语如一丝涟漪划过了夜翎一贯波澜不惊的心湖,照亮了某些看不见的角落。她不禁抬眼仔细地打量着父亲的脸,父亲英挺的眉眼间不复再往日的意气风发,而是笼罩着浓浓的疲色与苍老。
那一刻,她心下蓦然一震,神情复杂地看着父亲两鬓的花白,父亲竟然早生华发!而她的记忆一直停在小时候那个永远年轻俊美,可以用一只手将小小的自己轻松举至头顶的男子。
心中划过一丝悔恨与纠痛,原来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与父亲渐行渐远了。甚至她都没有察觉到父亲年复一年的衰老,看来自己真是一个不孝女!这样的自己有何面目抛下整个慕容家,独善其身,去逍遥自在,又有何面目一意孤行,任由她慕容家被名副其实地坐实罪名,弃其于水深火热之中。
那样的自私的自己还有何面目苟活于世?就连自己也永远不会原谅自己的这种行为!罢了!既然是命中注定的事,她就认命吧!身为慕容家的女儿就该有所担当!要拿得起放得下!至于自己心中的那一场梦也应该告一段落了,梦醒了,终究还是要去勇敢面对现实!
夜翎微微垂眸,掩去眼底的恸色与不舍,复又猛然抬头看向他,案台上的烛火忽地剧烈跳动了起来,眼看着即将熄灭。
她咬了咬唇,清冷不变的眸子紧紧地盯着父亲那对疲惫的黑眸,绝色的脸上一片坚定,那一深深地凝望,仿佛要将自己的决心深刻入父亲的心中。嘴角微微扯开一抹淡淡的笑意,绝美的唇角微启:
“爹爹的好意女儿心领了!女儿虽然曾经说过今生只嫁自己中意之人,但是在眼下这种情形之下,攸关家族生死存亡之际,女儿又怎可为了自己的幸福置你们于不顾?所以女儿当初的那番胡话就请父亲就此忘了吧!就权当是女儿家的闺中戏言!父亲大可不必当真!”慕容重天闻言心下顿时一惊,蓦然睁大眼看向满脸坚定的慕容夜翎,心脏在那一瞬间陡然狂跳起来。
然而,是当他敛神想细入深究时,映入他眼底的却只是夜翎清冷无光的幽眸,如同死了一般的心湖,毫无波澜。
“爹爹!女儿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是女儿更知道自己的使命,爹爹不必为女儿费神了。自古在皇权面前,我们都没有选择的余地!圣旨已下,所以女儿注定是逃不过的这一劫的!”慕容夜翎的声音淡淡的,却是字字珠玑,重重地地落在慕容重天的心中,字字句句犹如醍醐灌顶。他不禁凝神向女儿望去:
在他对面,慕容夜翎微微垂首,漠然冷清的小脸在隐隐抖动的烛光下越显白晰透明,衬得紧抿的红唇若樱。
昏黄的烛光,如同一层如金粉漫洒下来,为那抹清冷绝然的身影轻轻地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泽,让人移不开眼。
视线中,那副画面如此地熟悉,那张绝美的侧脸渐渐地与记忆中那个叫他“天哥”的巧笑倩兮的绝色女子的脸孔重合。那是他的雪儿!每当念及这个名字就让他心痛如绞,不可自拔。
这一幕,让他不禁心下划过一阵浓浓的心殇,那股浓烈的思念随着岁月的飞逝不仅没有淡化,反而愈演愈烈,就犹如那坛醇酒一般。要是雪儿还在也许他就不会这么疲惫无力,也不会任由自己的女儿嫁入帝王家!
空气再一次冷凝,两父女都各自若有所思,室内一阵寂然。慕容夜翎完全陷入沉思,漫无目的的视线不经意间落到了那段残烛之上,心中顿时感慨连连:也许人这一生终将会如同这段残烛一般,燃烧自己只为照亮他人!
人这一生,终究不能只为自己而活!想到这儿,心头不禁涌上来一股无尽的悲痛与心酸,眼前顿时集聚起一片朦朦雾气,视线之中,只剩下一片模糊的光影。
“翎儿!你哭了!”慕容重天一眼捕捉到夜翎眼角滑落的那抹晶莹,微叹一声,朝自己一贯心绪平淡如水的女儿幽幽道。手不由自主地紧紧地收拢,心中更是不是滋味!仿佛有人在用利刀生生的剜自己的心头肉,痛入骨髓!却是无处话凄凉!
慕容夜翎闻言不禁一怔,茫然麻木的眼眸中渐渐地恢复一丝淡淡的神采,仓皇抬手抚向自己的脸颊,手指间冰冷的触感令她自己都不禁悚然一惊,心却已被泪灼热。垂眸,呆愣地看着手指上的那抹冷冽水意,久久地凝视着,微张双唇,却是欲语不得。
原来自己竟然在父亲面前流泪了,她的心间发出一连串低低的苦笑:呵呵!真是可笑!原来自己也仍旧是心下不甘,那颗年少轻狂的心终究不肯轻易死去。否则潸然泪下,是为何?空悲叹,又有几人知?
轻轻避开父亲那关切的目光,绝美的小脸上强颜挤出一丝苍白无力的笑容,微微摇了摇头,道:“爹爹!我没事。女儿只是太过于开心了,当今皇上还真是厚待我慕容家!您看,女儿一进宫就是妃子身份,女儿不会委屈!这真是天大的恩赐!”慕容夜翎不着痕迹地轻轻别过头,不去看父亲那一脸让她心惊的痛色。
短短的一席话,却是让她自己都忍不住想笑,都么牵强的理由啊!只是就算成功地骗过了别人也终究是骗不了自己的。如果埋葬自己的幸福,是为了下半生的荣华富贵,那还说得过去,。
可是她呢?又是所为何事?她不禁有几分迷茫,只觉得眼前一片茫然,深思,却是久久地不得而知。
“爹爹!女儿再次敬父亲一杯,以后女儿恐怕就不能再伴您左右了!爹爹自己多多保重!”慕容夜翎重新拿过酒壶为两人满上,举樽至慕容重天眼前,闭上双眼,不等他回复就已引颈一饮而尽。
轻轻地放下空空如也的酒樽,心中却是好像少了一些什么?怅然若失!几分无奈更与何人说?
慕容重天见此轻轻地移开面前的酒樽,久久无法言语,只是眼眸中的那抹痛楚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了。
父女二人都不去捅破那层薄纱,宁愿蒙蔽自己,生活中云里雾里,不知身前身后事!一旦事情被血淋淋的摆在他们面前,后果与打击可想而知,一定是他们所无法接受的!
慕容夜翎仍旧是一通猛灌,一杯接着一杯,不停歇,仿佛就此希望自己醉死在这里。强忍的泪光却是再也含不住了,眼角的泪水顺着面颊不由自主地悄然滑落,雾气中,眼神显得有些迷离,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抹云淡风轻的白衣身影。
心下一阵绞痛,却终究是认命地闭上了眼,狠下心彻底将心底那抹清晰的俊雅身影抹去,不留一丝痕迹。断了自己的念头也好!
也许自己注定了没有红尘缘,也许不如归去,只是又该往何处安身立命?天地之间竟然没有她慕容夜翎的容身之处,真是可悲可叹!原来不管自己怎么挣扎都是无望,那么当初为何又让她捕捉到那丝微茫,捉弄?
轻轻摇首,甩去那些斩不断,挥不去的情绪,举起酒壶,仰面直灌。满脸的酒水顺着光滑的肌肤下滑,低落在衣襟上,冰凉之中透着一股寒意。神智却是该死的清醒。
“翎儿……”慕容重天起身缓缓地走至夜翎身后,轻轻地唤了一声,温柔却是无力。在瞥见夜翎侧脸的那片湿润时,搭在夜翎的肩头上的手僵了一下,张了张嘴却终是没有说什么,最后只是轻轻拍了一下她瘦削纤弱的肩膀,倏然转身离去。
身后隐约传来夜翎轻轻抽泣的声音。慕容重天闻声脸色一滞,脚步未停,仿佛根本没听到般。然而身体两侧那紧紧地攥成一团的双手却是实实在在地出卖了他的伪装,只见那双手青筋毕露,微微有些轻颤。
夜色朦胧,淡淡的月光下,那一抹毅然跨出门槛的高大的背影竟显有些弯曲,步履蹒跚间,微微透着几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重和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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