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是她救活了玄止
拂晓风起,残月将落。.
孤峰山口,冷风华发只影对星坐。
“天快亮了。”悠悠的一声长叹,自身后传来。
白发男子回头,用苍老低沉的声音喊了句:“师父。”
玄清涯挨着他坐下,揽住他的肩膀,叹道:“唉,你呀,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就看不透呢?”
“师父,徒儿对不起你。”
“你还知道对不起我,老子辛辛苦苦养了你十几年,等着你给我养老送终呢,这下倒好,我还反过来要替你送终。”
玄止懒懒地靠在玄清涯肩膀上,低声道:“师父,我们回家吧。”
一如二十年前,他还是个粉粉嫩嫩的孩子,精致可爱的模样像遗落凡间的仙童。他拉着玄清涯的衣角说,师父,我们回家吧。
时光荏苒,犹如白驹过隙,转眼已是二十年。
玄清涯转过头,潸然泪下。
“哎,好,师父带你回家。”
他扶着玄止站起身,两人相携朝山下走去。
一路上,玄清涯时不时提醒玄止当心脚下,就像当初,他一再的提醒玄止不要跟古三月在一起。
山下很热闹,百姓纷纷往城中跑去。
有人一边跑,一边对着身后的同伴嚷道:“你们动作快些,再慢就没地方站了。”
玄清涯顺手拉住一个人,问道:“小兄弟,城里发生什么了,你们怎么都往城中跑?”
“哎呀,今天热闹得紧,大军出征要攻打巫族了,先锋主将是北燕古家军大漠七雄之一的七爷。”那人越说越激动,而玄清涯却已经牵着玄止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玄止。”玄清涯喊了他声,问道,“你想去看么,如果你想去,为师就带你进城,死前见她最后一面。”
玄止在晨风里站着,宽大的衣衫越发显得他身形单薄瘦削。
最终玄清涯不忍心,还是带着他进了城。
城中人山人海,别说茶楼酒楼里面靠窗的位置了,就连房檐下都站满了人。
玄清涯无奈,只得拉着玄止挤在人群中,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哼!”他看见玄止眼中亮闪闪的光芒,气闷道,“要不是竺菲影那丫头,我怕是连你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而玄止的目光一直紧锁在前方,他没功夫回玄清涯的话。
少时,听得前方马蹄声响起,有人欢呼:“来了,来了,七爷来了!”
在热烈的欢呼声中,古三月骑在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上当街而过,小七骑着一匹棕黄色的马,紧跟在她身旁。.
而玄止就挤在人群中,戴着斗笠,默默地看着她。
古三月察觉到炽热的视线,总觉得像玄止在看她,于是她转头四处搜寻,敲一阵风过,玄止歪歪斜斜戴着的斗笠被吹到了地上。他侧身去捡,古三月一回眸,只看到一个白发苍苍,佝偻着背的老人,她很快移开目光,继续驾马前行。
玄止见她已经振作起来,终于放下心,他弯着背咳嗽,咳得大口大口吐血。
玄清涯快速在他身上点了几下,抱起他飞身离去。
已经骑出了城,然而古三月却再次掉头返了回来,只是人群已三三两两的散去。她翻身下马,站在人潮如水的街头举目四看,宽大的袖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春色无边,晨风微凉。
眼前的场景,就像当初在烟州的那个清晨,她站在街头等他追来。
“走吧,大部队还在前面等着呢。”小七拍了拍她的肩膀。
古三月却没回头,淡声道:“小七,我刚才感觉到玄止在看我。”
“嗯,他肯定在某个地方看着你。”
古三月眼中一亮,转身抓住小七的肩膀,激动道:“那你说,我打完胜仗,他会不会就回来了。”
“会的,他一定会回来的。”
“好,出发。”
尽管小七的话只是善意的谎言,可古三月却信了。
大军再次前行,滚滚烟尘漫在脚下,暖阳当头,清风吹过山口。
到达苍山脚下,已是半月后,天气逐渐热了起来,行走了半月的路,兵马已有些疲惫。
古三月吩咐大家原地扎营,整顿休息。
打仗嘛,肯定要保持住体力跟精力,否则还没上战场,自己就先倒下了。
南曲的兵,没有北燕那么野,体力也没那么强。而古三月在行军打仗方面,又极其严厉,半个月来,她几乎都板着脸,表情肃穆,脾气冷硬。
因此一路下来,她很轻松的成了军中公敌,众人表面上对她恭恭敬敬,背地里却把她祖宗都骂了个遍。
相反,小七因为一脸萌相,加上时不时跟其他人开几句玩笑,军中所有人都很喜欢他。
比如通过扎营休息,就能看出来。
小七坐在一旁喝水吃馒头,有几个胆大的就上前主动跟他说话。
而古三月却孤零零地坐在路边,周围空空荡荡,没一个人敢靠近,所有人都视她如瘟神,能躲就躲,能绕就绕。
小七从人群中站起身,朝她走了过去,坐在她旁边,将手中另一个馒头递给她:“给,干净的,我没咬过。”
“嗯。”古三月接了过来,大口大口咬着吃。
小七看了她眼,犹豫片刻后,道:“你……你别太严肃了,他们都怕你。”
古三月不说话,目光凉如山间的风。
“唉,你……”最终小七什么都没说,只是安静地坐在旁边陪着她。
吃完馒头,古三月抹了抹嘴角:“去跟他们坐在一块。”
“不去,我要陪着你。”
古三月没再多言,拿起脚旁的玄铁紫云刀,起身朝前走去。
“你要干嘛?”小七追上她,拉住她袖子,“马上天就黑了,别一个人乱跑。”
“我去勘探一下地形,明日出发进山。”
“那我陪你一起。”
“不用。”古三月甩开小七,背着大刀,大步流星的走远。
夕阳下,她长衫猎猎,独自前行,寂寥单薄的身形,看得人心中一阵荒芜。
小七很想安慰她,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话,因为他并不懂她的伤。
古三月逼迫着自己忙碌起来,因为一旦停下,她就会发疯般的想念玄止,越想心里越疼,越想越难受。
她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其他人,所以唯有以冷漠对待。
……
水月门密室内,莹白的水晶棺上,玄止双目紧闭躺在上面。
玄清涯坐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像个失去了玩具的孩童。
独孤夏冷着脸站在他面前,沉默半晌,声音暗哑地问道:“事情发生多久了?”
“啊?”玄清涯正哭得两眼发昏,听到独孤夏的声音,呆愣愣地抬起头,目光呆滞看着她,“你说什么?”
她深吸了口气,耐着性子问道:“玄止出事多久了?”
“一个多月前吧。”于是玄清涯唠唠叨叨的跟她说了具体的情况。
独孤夏听完后,冷声道:“还能救。”
玄清涯眼中顿时放出光芒,他刷的下站起身,惊喜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独孤夏嫌弃地看了他眼,一脚将他踢开,走到玄止身旁,替他把了把脉,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开,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她转过身,从怀中掏出两个锦囊,一个紫色的,一个黄色的,全部递给玄清涯。
“这是?”玄清涯诧异地看着她。
独孤夏语气依旧不冷不热:“紫色锦囊你一会儿出去看,而黄色的锦囊,等玄止醒来再打开看。”
玄清涯虽然跟她吵了半辈子,平日里也总是不着调,但事关玄止,他还是很认真的,不会有半点懈怠。
于是他收好锦囊,便在旁边等着。
独孤夏看了他眼:“你现在可以出去了。”
玄清涯纵使有再多疑问,但在独孤夏眼神的压迫下,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在密室石门关上的刹那,独孤夏对着玄止跪了下去,眼中泛着热泪,哽咽道:“少主恕罪,风夏该死,风夏没能保护好你。”
她哭了片刻,站起身擦干眼泪,然后坐到了水晶棺上,将玄止扶起来。
玄清涯站在石门外,打开了独孤夏给他的紫色锦囊,发现里面有张古老的布帛,映入眼帘的是天工族三个字。
他一行一行往下看,然而看完后,他脸色白如蜡纸,急忙去按机关,可石门却一动不动。
玄清涯慌了,他猛拍着石门喊道:“独孤夏,独孤夏,把门打开!”
喊了两声后,他苦笑着跌坐在地上,这石门已有数百年的历史,一旦关上,里面便听不见外面的声音,外面也听不见里面的声音,他明明比谁都清楚,可此时却愚蠢无知的对着石门喊叫。
独孤夏握着匕首插入自己胸口,用力一搅,将跳动着的心脏搅碎。
鲜红的血滴落在碗中,她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将半碗血喂进了玄止嘴里。
一炷香后,玄止缓慢地睁开了眼,容颜逐渐恢复,一头白发正慢慢的变成黑色。
而独孤夏却气若游丝地躺在水晶棺上,她颤抖手,摸了摸玄止的头。
“少……少主恕罪,风夏不能陪你了。”
玄止头还有些晕,一睁眼就看到满身是血的独孤夏,整个人都愣了。
独孤夏微微阖着眼,断断续续说道:“通……通往圣灵岛的要塞,三十年开一次,少……少主,还有两年,入……入口是,桃园村老桑树旁的那口枯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