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坎，顾夫人一辈子都踏不过去

一群人从宫门口走出来，皆是松了一口气。柳眉妆此刻只觉得浑身轻松，从今而后，她总算又可以回到自己拿懒惰的日子了。只是，有的人，估计这辈子都回不去了。

顾夫人与顾三公子一起并肩，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苏峥康一脸倒霉透顶的表情，本来是精神奕奕的跑过来看好戏，谁知道竟然混了个驸马当当。唉，他跟太后是不是上辈子犯冲啊，怎么会眼光这么差，给他一个驸马当当。一想到龙瑾袖那张牙舞爪的样子，他瞬间觉得心里发毛。

“苏大公子，真是恭喜恭喜啊，没想到你竟然还有当驸马的命。”柳若枫一笑，如今真的是所有烦恼都一扫而空了。蜀川柳府的案子已经结束，他也该考虑考虑自己的去处了。

“你这是恭喜还是讽刺？”苏峥康脸色十分不好，看着柳若枫眉开眼笑的模样，恨不得扑上去咬两口。

“自然是恭喜。”柳若枫反正这一路是跟苏峥康在一起混惯了，也摸清楚了这家伙的性子，别看整日玩世不恭的模样，其实却是一直都在暗中帮忙，算得上是个好人。他是个生意人，关于丞相这事他根本就不需要插手，可从江南道京都，他处处都在帮衬，由此可见，他其实也是个善良之人。而端秀公主看你这有几分可爱，没什么心计，这样的两个人，若是走到一起未必是件坏事儿。

柳眉妆看了眼一路都没有开口的陆子墨，心里有些感激。她这一路走过来，若不是有陆子墨在暗中帮衬，哪里会这么容易就将丞相整垮。看了看顾三公子与顾夫人，柳眉妆蹑手蹑脚走到陆子墨面前。

“子墨，谢谢你。”

陆子墨却是温情一笑，隐藏了眼中所有的落寞。终究，她还是选择了顾三公子。也罢，顾三公子对她一往情深，处处迁就，她能够找到这样的一个归宿，真的是十分不错。说起来，比起顾三公子，他反而显得手段卑鄙了太多。如今想来，竟是连自己也瞧不起自己，亏自己还是堂堂的蓄爷，将陆侯爷的一世英名都给丢得一干二净。

“你不用言谢，若是要言谢，那也应该是我才对。谢谢你，竟然原谅了我所做的那些事情。比起顾琉绯，我的确不适合你。他，才是真正适合你的人。”

他必须承认，在感情之中，顾琉绯的确是一个正人君子。只因，他从不会去耍手段，无论什么事情，他总能够将柳眉妆放在第一位，什么时候，他都会顾忌着柳眉妆的感受。而他，只顾着自己，只想要得到柳眉妆，却忘了妆儿最真实的感受。

柳眉妆顺着陆子墨所看的方向看了过去，的确，比起陆子墨来，夫君更清楚她想要的是什么。而同样的，她对夫君护着她的做法，也是十分感动。不得不说，从子墨嘴里说出来的这番话的确是发自肺腑，她也感到十分惊讶。一个高高在上的蓄爷，能够认识到这一点，已经是十分难得。她敢说，日后若是谁嫁给了陆子墨这样的男子，不会吃亏的，只会做梦都会笑醒。

“呵，我相信，子墨日后一定会碰见一个更好的女子。暂且你就先静观其变，总有一日，她会过来敲你的门。”

“恩，我等着那一日。”陆子墨轻笑，眼里有着一层暖意。只是，这个世上除了她之外，还能够遇到别的女子吗？又有哪一个女子，能够做到她这般潇洒自在呢。

前方，车夫牵着一辆简简单单的朴素马车，王婆子穿着一身素简的暗色裙裾。瞧见顾夫人走了出来，当下一笑。小姐这一辈子走了这么多路，都是她王婆子陪在跟前照顾的，这次小姐做这么大的决定，她这个婆子自然是走哪儿跟哪儿。

顾夫人也瞧见了王婆子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心里顿觉一暖。从她年少时王婆子便一直在她跟前，就是她出嫁之时所有下人也只有王婆子跟着她。如今，她要离开了，也只有王婆子在身边。好在，她也不算孤单。伸手拉住顾三公子的大手，她心里满含不舍。随即又看了看一脸书童装扮的柳眉妆，她这儿媳妇，倒也是个够聪明的。只是，太懒惰了一些，作为以后的当家主母，她可得好好改改那懒惰的性子。不过现在这些也轮不到她来管了，眉妆如何不要紧，关键是她这个傻儿子和她倒是一模一样的痴情。为了这个儿媳妇，怕是什么事儿都不会让眉妆操心半分。

顾三公子感觉到了不寻常，握着顾夫人的手紧了紧。若是娘至今不知道当年的事情还好，可如今事情已经全部真相大白，对于娘的打击绝不会差。

“娘，你想说什么？”他也是个明白人，爹伤娘如此之深，娘又心怀自责，和爹从此算是再也回不去了。

柳眉妆一怔，上前两步。估计他们所有人加起来的痛楚，都及不上顾夫人今日所经历的。自己的哥哥与自己的儿子夫君是敌人也就罢了，关键是这封伪造通敌卖国的书信还是出自顾夫人自己的手，她对顾老爷和顾三公子的愧疚已经足以让她悔恨自己一辈子。而顾老爷是镇远侯的事情一旦被拆穿，那么顾夫人现在一定也知道顾老爷心里真正的人是谁。试想，太后和镇远侯根本八竿子都打不着，镇远侯为何要处处针对先皇，护着太后。这其中的隐情，是再清楚不过得了。一个男子，如此不畏强权护着一个女子，除了痴情还会是什么。

顾夫人一笑，眼眶有泪光浮动，嘴角的笑容无疑是对这个儿子的肯定。无论她对自己再怎么悔恨，可是她这辈子最骄傲的，莫过于有琉绯这个儿子。她不恨老爷这么多年来对她冷漠无情，只恨自己的无知，这才让丞相利用，害了镇远侯府几百条人命。可是太后的话，又让她清楚的知道，这一切也不全是她的错。至少，真正想要镇远侯府死的，是先皇。先皇为了周太妃的一世安稳，竟然眼睁睁看着忠臣含冤，的确昏庸无道。可尽管如此，她还是抛不开自己的责任，就算她回去了，老爷不会责怪自己，她也会责怪自己。她一直以为老爷无情，而今才知道实则痴情，嫁给这样的男子她不后悔。她这一辈子，纵然没有得到老爷的宠爱，但至少还有一个儿子。

“琉绯，你很聪明，如果娘现在问你，你会愿意跟我走吗？你打算怎么回答？”

顾三公子点了点头，是不是蓄爷也没什么关系，他也很想留在顾夫人身边，尽尽孝道。柳眉妆笃定的看着顾夫人，她相信顾夫人绝对不会毁了顾琉绯的前程，因为，世间哪个当娘的会舍得自己的儿子平淡一生。

顾夫人得到顾三公子的回答，心里感到十分欣慰。随即松开手，看了一眼柳眉妆。“那若是娘让你一个人跟着我呢？”

“我会带着她一起跟着您，琉绯这辈子，绝不会离开娘子。”顾三公子压根连考虑的机会都没给自己，而是笃定。他可以抛弃任何无关的人，但独独不能够没有娘子。而娘子，也不是任何无关的人，对他来说，柳眉妆就是他顾琉绯这一辈子的全部，他就算是忘却了自己也绝不会忘却柳眉妆。

顾夫人也不恼，他们顾府的种，果然是一个比一个痴情。老爷为了太后不惜与先皇争执，琉绯为了眉妆不惜以命相搏，而她，为了老爷蹉跎了一生却也无半分后悔。琉绯这痴情的性子，却是更胜过了老爷，估计，多半是随了她这个当娘的了。

“好，不愧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琉绯，日后好好照顾自己。”她这一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看他一眼。

说罢，顾夫人头也不回的便走过去，上了王婆子准备好的马车。王婆子对着顾三公子点了点头，让他放心。只要有她王婆子在，绝对将夫人伺候的妥妥帖帖，不少半根毛发。随即，便看见那辆马车摇椅晃，越来越远。

“唉，顾三公子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快去拦住顾夫人啊。要是一会儿回家，顾老爷看见顾夫人不在，肯定要找你这个做儿子的了。”

苏峥康瞧着马车越走越远，而顾三公子却是站在这里一动不动，不由得开口出主意。一个无依无靠的女人，带着一个奴仆，他们又能够去到哪里。顾三公子这个做儿子的，还真是放心的紧。

“就是留，那也留不住的，顾夫人这是下定了决心要走，就算是顾老爷亲自开口挽留也没用。”陆子墨轻叹出声，他想，顾夫人的感受他应该明白。

而顾三公子不拦着的原因，那一定会安排好后面的一切，顾夫人与王婆子的安危倒是不用担心。要想留住顾夫人，只有顾夫人她自己。她心里的这一层坎，估计这辈子都过不去。之前刘在顾府，是因为又顾老爷和顾三公子，如今知晓顾老爷心中无她，她留着又有何意思。而且顾三公子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她这个当娘的也就彻彻底底放心了，可以毫无顾忌的一个人选择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