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舍
苏顺义这一愣,林皇后就笑了起来,摆了摆手道:“算了,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本宫就等会儿再去见圣上好了。.”
她说着,扶着女官的手原地转了个身,慢悠悠的往凤梧宫的方向而去。
宫中还没有进其他的妃嫔,所以主子们除了她就是太皇太后和太后了,她平日其实很清闲,至少……至少没有争风吃醋的烦恼。
她含笑走着,面容端肃举止优雅。
“娘娘,怎么又不去了呢。”东荣是林皇后身边的内侍,她进宫后就一直跟着她,很贴心,“您的燕窝粥就提在手上跟在后面呢。”
林皇后抿唇冲着他笑笑,没说话。
东荣就明白了,扶着她的手用了点力,低声道:“圣上太忙了,什么事都得要他过问,瞧着真让人心疼。”
一行人回了凤梧宫,关了殿门林皇后捧着肚子坐在罗汉床上,东荣亲自倒了温茶来,她摆了摆手道:“换温水吧,七婶说有孕的妇人不宜多饮茶。”
“是。”东荣换了温水摆在一边,又半跪在她脚边轻轻给她捶腿,林皇后喝着也不说话,似乎在想什么。
过了很久,她放了茶盅起身道:“去御书房吧,圣上也该歇一歇了。”
东荣应是跟着出去。
御书房中,苏顺义等了一会儿里面的两位阁老走了,才进去递了信,赵安申看着一愣立刻停了手里的活接了信过来,他看的很仔细,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看着,嘴角慢慢的勾了出笑意来。
他几乎能想得到她当时写这封信时的模样,一定是趴在一块大石头拿着炭笔,歪歪扭扭的写着字,另一只光着的脚指不定还会架在石头上,黑乎乎的脚指头翘着,实在是不成体统。
可是,这确实是韩苗苗,他靠在椅背上又将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细细想着她写这个字时是什么样子,写下一个字时又在想什么。
苏顺义见他难得露出轻松高兴的样子,也跟在后面呵呵的笑着,给赵安申添茶,安安静静的守着。
“苏顺义……”他收了信笑着正要说话,苏顺义已经心领神会的将疆域图拿了过来,折出京城到泰山的一段给他看,赵安申就点了点苏顺义的额头,笑道:“就你聪明。”
苏顺义就站在一边笑。
赵安申在上面比划着,算了算,“骑马过去,紧着点五六天也就到了。”话落想了想,又朝江南划了一圈,“去江南就太远了,不过她也不着急,慢慢走坐着船也轻松。.”
“韩姑娘也真是,这一走就快两年了,也不知道回来看看。”苏顺义叹了口气,咕哝道:“也不知道您惦记着,这半年一封信,下一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赵安申没说话,似乎在想着什么,苏顺义看着心疼,平日里圣上不露声色看不出什么,可是只要独处时就会拿着韩姑娘的信出来看,一遍一遍的看着,信里的内容很简单,可是他看着看着就不自知的笑了起来。
苏顺义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说,朕要是半道上去等她,能不能等得到。”赵安申忽然抬头看着苏顺义,“来回半个月。”
苏顺义听着一愣,面上就露出为难的样子来,想了想道:“也……也不是不行,只是……只是要怎么和皇后娘娘还有……还有大家解释呢。”
一走半个月,没有好的理由,肯定是不行的。
“也是哦。”赵安申念着坐了下来,长久后叹了口气摆了摆手,“收了吧。”
苏顺义沉默的将桌上的疆域图收了叠好揣怀里,将茶递过去,赵安申没端拿了信又细细看了一遍,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脑海中就浮现出韩苗苗的样子,大笑的,大哭的,张扬的……
鲜活的在她面前走动,大声的说着话。
还想到运河中他落入水中时,她游过来时的那个吻,他抚着胸口就仿佛那口气还在,正徐徐的从她绵软的口中度过来,充斥在他心头,但却不是甜,而是满腔的苦涩。
无处可诉。
“圣上。”苏顺义小声喊道,赵安申睁开眼看着他微微一笑,道:“朕没事,就是有些累了,想歇会儿。”
说着起身慢腾腾的去了后殿,躺在了罗汉床上闭着眼睛,苏顺义也不说话给他搭了条毯子,也不知道他睡着了没有,面上安静平和,不见喜怒。
可是他却是知道的,赵安申这是不高兴,要是高兴了他会一直做事,做到累的晕沉沉了,才会歇着。
外殿的门轻轻的响了一下,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朝这边而来,随后就看到林皇后进来,他一愣忙上前行了礼正要说话,林皇后摆了手,“你去歇着吧,我陪陪圣上。”
苏顺义犹豫的看了一眼圣上,还是退了下去。
林皇后过去在床边坐下来,安静的打量着赵安申,看着看着情不自禁的抚上了他的眉眼,眼中有着崇拜和眷恋。
赵安申并未睡着,所以林皇后进来时他就知道,只是……只是当下他不想说话,索性就当他睡着了吧。.
林皇后坐了小半个时辰起身走了,带着东荣在御花园中散步,身后的宫人远远的跟着,她道:“去查查,今天那封信是谁的。”
“是!”东荣应了。
圣上的喜怒很少显露,但是和他相处久了,就算看不出也能感觉得到……他刚才明明没有睡着,可是却一直假装熟睡,很显然是心情低落而不想和她说话。
她能感觉得到,他的心里有人,而那封信也一定是那个人寄来的。
是谁呢?
三日后东荣动用了很多人脉打听到了韩苗苗,细细的说给林皇后听,“……当年就是她陪着圣上一路去的西北,路上被人追杀数次,也是她救的圣上,两个人……”后面的话东荣不忍心说。
圣上和那个女人,不但是青梅竹马,还是有着救命之恩的患难之情。
尤其是,这个女人不爱钱权,拒绝了圣上独自一人在外游历,这份潇洒劲儿……他虽已不是男儿身,可是男人对女人的心思他还是懂的。
这样的女人,最是让人念念不忘的了。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林皇后笑笑。
东荣也不知道说什么,这种事怎么说呢,人的心思最难控的,“奴婢觉得,圣上对您的感情更深厚点。”
“东荣啊。”林皇后摸了摸肚子,躺了下来,“我好想家啊,你说我爹娘兄弟们正在做什么呢。”
东荣笑着附和,“定然也是在想您的。”
林皇后几日没去御书房,赵安申来过一次陪着她用了一次晚膳就没有再来……他做的无可挑剔,不来这里他是因为政事,成天连轴转不得歇,也从不碰别的女人,那些个有心思的女官瞧着她有孕了,就想往他跟前凑,他也无动于衷,听说还打杀了一个。
此后就再没人了。
太后说要给她再添两个人进宫,他也没有应,只说皇后有孕忙不开顾不过来,还是再等等。
她说什么呢,这样的帝王古今都不曾有过的。
“东荣。”林皇后低声道:“你想办法查一查,那位姑娘眼下在什么地方。”
东荣一愣,问道:“娘娘,您……”
“去办吧。”林皇后不以为然的笑笑。
人总要有取舍,她起初还是难以决定的,眼下却忽然开朗了。
“是!”东荣应了转身要去办事,想了想又停下来犹豫的道:“她要是不肯回来呢。”
林皇后一愣,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道:“肯不肯的,人回来了就知道了。”
东荣也笑。
半个月后,赵安申在延禧宫里见到了韩苗苗,四处都有人把守着,她出去,暴跳如雷犹如一只困兽。
看见赵安申,她冷着脸大步过来,怒气攻心的揪住对方的衣领,喝道:“赵安申,你什么意思!”
他果然变了,做了帝王后就变了,变的她都不认识了。
赵安申皱眉,贪恋的看着她……两年不见她长高了,瘦了,可是看上去更加的有活力,气质里也多了一份女子的娇媚,他看着微微一笑,问道:“你过的好不好。”
“我问你话呢。”韩苗苗蹙眉,冷声道:“你让我回来给我写信不就信了,居然用这种手段,我真是看错你了。”
赵安申一愣,看着她,“什么手段?”
“少和我装傻。”韩苗苗推开他指着外面,“你进来没看到外面的人?”又撸起了袖子,“百十人来抓我,动静可够大的啊,人家还以为我十恶不赦的逃犯呢。”
赵安申皱眉,立刻就想到了是谁做的这件事,也没有解释,只道:“对不起,上令下行有些误会。你……”
韩苗苗见他这样气就消了一半,她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刚才是真的气的糊涂了,便摆了摆手坐下来,抬头看着他,道:“你打算就这样关着我?”
“你随时可以走。”赵安申看着她道:“我没有关你的意思。”
韩苗苗点着头,喝了茶又给他倒了一杯,“那就行。那我今晚就走啊,你让外面的人都赶紧走远点。”
“好。”他坐过来看着她,“你打算去哪里。”
韩苗苗一愣盘腿坐在椅子上,托着下巴道:“我本来是去江南的,现在被你的人拉回来了……回来就回来了吧,我索性在京城多待段时间,我当时的课业都还没有学完,回来接着学。”
赵安申就笑了起来,点着头道:“那你住哪里,要不然我给你……”
“不用。”她摆着手,“我哪里都能住,而且,白姐姐的宅子还空着呢,她把药匙给我了,我可以去住的。”
赵安申就点头没有反对。
韩苗苗凑过来看着他,“你怎么瘦了这么多,还老气横秋的,要不是知道我还当你二十七了呢。”
赵安申摸了摸自己的脸,他看上去确实不像个未满二十的少年。
他也早不是少年了。
“今晚有空吗,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出去啊,我们去找阿欢喝酒去。”她笑着道:“我们三个聚一聚。”
安南的使臣到了,来请封安南国的太子,他要接见的……想了想他还是点头,“好,我和你一起去。”
韩苗苗就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起来。
她看到他也很高兴,这几年在外面她也很想念,可是想念归想念……她还是不愿意进宫来,而且……而且他也快有孩子了,她何故要插在他和皇后之间,三个人都受伤。
就这样挺好的,她看着赵安申笑,手却是紧紧攥着。
林皇后站在林子里站在拐角处看着撤走的守卫,扶着东荣的胳膊,道:“韩姑娘确实很特别。”
“娘娘。”东荣心疼的看着自己主子。
晚上,赵安申取消了宴会,直到后半夜才醉醺醺的回来,她也是第二天听说的,一早她熬粥亲自送去,赵安申刚醒靠在床头看着她,面色并不算好,“是你让人呢带她回来的?”
“是。”林皇后舀了一勺粥递过去,看着他有些不安,“臣妾是不是做错了。”
赵安申打量着她没说话,拿了碗和勺子来一口喝了,空碗放在一边下了床,边穿衣服边说道:“你好好养胎,旁的事不用你操心。”
“是。”林皇后起身应是,还是过去替他系衣领的扣子,“……后宫太冷清了,臣妾也愁着没人说说话,不然再添两个殿吧,您觉得呢。”
赵安申蹙眉看着她。
“韩姑娘只是不适应。”林皇后低声道:“时日久了,她会知道宫里也有宫里的好处。”
赵安申拂开她的手去洗漱,待他收拾好林皇后还站在原地等他,他停下来看了一眼她的肚子,道:“你若想添就添吧,后宫的事你自己做主,但是她的事你不要插手。”
话落,就走了。
林皇后写信回了娘家,让娘家人将族里早就挑好的姐妹换掉了,选了个性子活泼的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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