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思及此,他摸出口袋里的那张剧照,递上。.
韩思芳愣了下。“这什么?”
“我同事他……”他摸了摸鼻尖,突然觉得难为情,“他答应帮女朋友向你要签名照,可是他又不能接近你所以我就……嗯,你知道我的意思。”
讲到这里,他都要怀疑她会不会突然拍桌动怒,然后大骂“陈士诚,你什么东西,利用我做人情”,或者是其他更激进的行为。
“你这样会吃亏喔。”她却只是一笑,伸手接下那张照片,没有任何不悦的反应。“你身上有笔吗?”
“有。”他立刻从胸前的口袋里抽一枝递上。
“士诚哥从以前就这样。”她挂着浅浅的笑容,俐落地签下了漂亮的字迹,然后将照片交还。
“哪样?”他接过手。
“没什么。”她抬起头,甩了甩颊边两侧的发丝,转移话题,“所以你今天上来不是来看我,只是为了要签名?”
表面上是这样没错,可是他却点不了头,因为那根本就不是事实,他甚至无法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毫无私心。
“啊啊,真无情。”她故作心碎的样子,转了身,面向窗外,“这里的景观不错欸,对吧?”
他静静地凝视着她的背影,沉默不语。
蓦地,他想起她从小就是个感情细腻、异常敏感的女孩。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有一种冲动,想去扳她的肩,将她转过来面对他,好让他看清楚她此刻的表情是什么。
但是他没有这么做。
半晌,他自觉这样站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出了声,“谢谢你肯签,我值班刚结束,也差不多要走了,你好好休息。”
从玻璃的倒影映出了他的身形,令她忍不住莞尔一笑。
“哪里,小事。”她回过头,笑道:“只要是你的要求,我都会去做。”
他生硬地勾了勾唇角。她的直球总会让他感到惊心动魄。“总之……再会。”他直接道别,转身走往门口的方向,却在门前停下了脚步。
他想了想,又回过头。“如果你想装胃痛的话,买红豆汤就破功了。”
她微怔。
他难得扬起一抹温和的笑容,“豆类会胀气,胃疾患者不适合。.”说完,他拉开门走了,直往电梯厅。
大个子依然站在那儿,友善地替他按了下楼的电梯钮,两人伫立着,无意义地互相微笑,直到电梯抵达。
在电梯里,他忍不住拿出那张签了名的照片注视着。照片里的她清丽动人,惹人爱怜,长发束成简单的马尾,站在一棵枫树下,像是享受微风似的轻闭双眼。
思绪至此,他忍不住暗忖,从前的她害羞内向,现在却热情大胆,到底是什样的事情将她改变得如此彻底?而且,她对别的男人是否也是如此?
霎时,他有些吃味,却分不清楚那究竟是类似监护人的心境,还是身为一个男人的占有欲?
他不禁想起那位“套好招”的男人。
套什么招?是为了宣传电影而制造假绯闻吗?原来这种事情还真的存在,他总以为只有电影里会出现道种剧情……
突然“叮”的一声,电梯抵达十五楼。
就要有人进来了,他回神,赶紧将签名照收进口袋里,装作若无其事。
第3章(2)
翌日正中午,两个男人肩并肩,坐在医院的中庭嗑着三角饭团。
“你那个叫做创伤后压力症候群。”
说这话的人不是精神科医师,而是检察官——陈家排行老二的陈士勋。
“呿,你又懂什么叫创伤后压力症候群了?”陈士诚哼了声,语气里是满满的不屑。
“好歹我也读过心理学吧?”陈士勋又咬了一口饭团,然后灌了一口绿茶。
“读过几本心理学就想来分析我?你还差远了你。”陈士诚突然伸手抢下对方手中的宝特瓶,迳自啜了一口。
“不然你告诉我,为什么你看到她就想逃避?”
“我哪时候说过我‘想逃避’?”
“你刚才说出来的那些反应,客观来看就是‘逃避’,只是你为了保护自己的自尊,用了别的字眼来包装,不是吗?”
陈士诚无法反驳,“妈的,学法律的人真的很惹人厌。”他咕哝了句。
“那还真是可怜你了,全家除了你之外,大家都是法界的人。”陈士诚无言以对,或者更精确的来说,他知道不能跟这些人辩论、否则下场必死无疑。
“所以呢?”陈士勋又问了句。
“什么所以?”
“你不想克服吗?”
“克服什么?你到底在讲哪一件事?”
“韩思芳的事。”
“我要克服什么?”
“创伤后压力症候群。”
陈士诚闭了闭眼,深呼吸,“我真的没有你说的那个鬼症候群。”
“放屁。”陈士勋嗤笑了声,又抢回了自己的绿茶,“不相信?你改天自己问问你们医院里的精神科医师。”
他闷不作声,又咬了一口饭团。
“你当年太压抑了。”陈士勋继续道:“虽然我当时不在台湾,但是爸妈多少有跟我提了一些。”
“我没有压抑。”陈士诚严正否认,“我只是选择了一个我认为最妥当的处理方式而已。”
“你看吧,就说你压抑了。”
“算了,随便你怎么说,你高兴就好。”
“你是不是一看到她,就会莫名觉得生气、巴不得离她愈远愈好?”
啧,他说对了。
“是不是常常会梦见当年误会你的那些人、或是那些事?”
又说对了一个。
“而且,你从那之后开始,整个人就比以前封闭了许多,对吧?”
“我——”陈士诚启唇想说些什么。
“先别急着否定我说的,”陈士勋出言制止了他,“我知道你想拿什么出来反驳我,但是你不要以为我没有眼睛。”
闻言,陈士诚将嘴边的话给吞了回去。
“我从德国回来之后就觉得你变了很多,本来以为你只是因为在医院里实习太忙、太累,后来妈才跟我说了那件事。”
陈士诚已经完全不想替自己解释什么了,他拿起饭团,再咬一口,却食不知味。
陈士勋静静地看着他几秒,才接着道:“承认吧,承认当年那件事情对你产生的冲击,承认当时的你有多不甘心。”
“事情都过了那么多年,真的没必要拿出来算帐。”陈士诚苦笑。
“但是她又出现了,不是吗?”陈士勋也笑了出来,“我敢跟你打赌,韩思芳会出现在你面前,绝对不会是偶然。”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她早就知道你在这家医院,故意安排过来的。”
“你想说什么?”
“喔,拜托,那女孩从小就用爱慕的眼神一直在看着你,你怎么能迟钝成这个样子?”
难道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没看出她的情愫?
“你今天到底是来干嘛的?”他叹口气,闭了眼,突然觉得好累。
“没干嘛,”陈士勋耸耸肩,答:“我刚才出外勤,经过这里,想说进来找你吃个饭。”
“你少来。一定是你听巧薇提了什么,才想过来找我探探有没有什么八卦吧?”
陈士勋眉一挑,没否认。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让你白跑一趟。”陈士诚将最后一口饭团咽下。
“说那什么话,”陈士勋拍了拍他肩,看了手表一眼,“好啦,我也差不多要赶回地检署了。”
“快滚。”
“真无情。”
“啰唆。”
当天晚上,他跟父母约了回家吃饭,本来计划准时下班,却临时送来三名工地意外的伤患,多担误了两个小时在急救与手术上面,等他回到办公室,脱下白袍的时候,已经是七点半的事了。
他伸了伸懒腰,正好刘巧薇开门走了进来。
“欸?你怎么还在这里?”一见到他,刘巧薇有些吃惊,“你不是和爸妈约吃饭吗?”
他抬眸一瞥,道:“是啊,可是临时送来三个工地意外的伤患,人手又不足,我就花了点时间帮忙处理。”
“啊,原来手术房里的人是你,我还以为是梁医师。”她边说边走回自己的座位,取下听诊器,一副准备吃晚餐的样子。
他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简单交代一声,“那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