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圣诞节（三）
那一晚，在ktv里，莫离记得自己吼得很疯狂。
从ktv里出来之后，时间已经是凌晨12点半了。学校门口热闹了一整个晚上的小吃街也安静下来了，大部分老板都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家，只有廖若星辰的几个老板还在忙着收拾东西。小街中央仍满了果皮纸屑，其中各种颜色的塑料袋在寒风中发出“扑哧扑哧”单调而冗长的声音。整条街在橘黄色路灯的照映下显得越发冷清和萧条。
莫离打开自己的手机，没有一个未接电话和未读短信。
“什么时间了？”刘伟的嗓子也都快吼哑了。
“哦，已经快一点了。”莫离一脸的茫然若失。
“这么晚了，那我先送你回去吧？”刘伟瞅瞅了周围昏暗而杂乱的环境。
“哦，她们都应该已经睡了吧。”莫离自言自语道。
“她们？谁？你的宿友吗？”刘伟猜测到。
“是的，这么晚了，她们应该都已经睡了吧。”莫离问刘伟。
“你不想打扰她们？”刘伟不知道莫离在想什么。
“是的，就像她们不想打扰我一样。你定的酒店应该就在前面是吧？”莫离突然有种以身犯险的冲动。一夜不归，她们到底会不会担心她？
“就在前面。”刘伟伸手指了指前方，在原地就可以看到酒店的背影。
“从这儿到宿舍还要走半个多小时呢。我累了，不想折腾，我也住酒店去吧。”莫离对刘伟说，是从未有过的淡定和从容。
“你要住可以啊，待会到前台再订一间房，应该还有房间的。”刘伟强作镇定。
“你定的房间是单人间还是双人间？”莫离边走边问身边的刘伟。
“我一个人当然定的是单人间啊。”刘伟一路上都心不在焉的。
“那就换一个双人间吧，这样可以省一百多块钱呢。”莫离很认真地对刘伟说。
“你确定？”刘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加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女孩是莫离吗？
“当然确定啦，虽然你有钱，但是我可没钱。”
“我也没有钱。”刘伟否认道。
“那不就结了。”莫离双手一摊，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酒店大厅里，寂静无声。两个穿着制服的前台服务员都缩在各自的羽绒服中打瞌睡。
“服务员，我要换房间。”刘伟首先走到前台边，叫醒了正在熟睡中的服务员。服务员被惊醒了，连忙整理了自己的形象，露出了白天惯有的职业性微笑。
“您是要把原先在网上预订的单人房间改成双人房间吗？”服务员在做最后的确定，眼睛不时地瞟了瞟站在刘伟后面的莫离。
刘伟点了点头。
“请问您们两位是一起的吗？那位小姐也要入住吗？”服务员依旧微笑着问道。
“是的。”刘伟的脸瞬间变红了。
“那么麻烦那位小姐也出示一下自己的身份证。”
莫离走上前去，把身份证递给了服务员。服务员盯着莫离的身份证看了好久，才把它还给莫离。
入住手续办完之后，刘伟和莫离并肩向电梯口走去。在等电梯的过程中，莫离瞥见刚才为她们服务的前台服务员赶忙推醒了身边依旧打着瞌睡的同伴，两个人正盯着她们悄悄地议论呢。
很奇怪，莫离竟然没有丝毫的难为情，反而挺了挺胸，一副誓要和周围的人作对的模样。
可是，当进入房间之后，当身处的空间只有她和刘伟两个人时，莫离才醒悟过来。
“疯了疯了，简直就是彻底的疯了。”莫离在心里责怪自己，此时她连掐死自己的心都有了。
“你要不先去洗手间收拾一下。”刘伟吞吞吐吐的，好像比莫离更不知所措。
“好啊，麻烦你先等着。”莫离说完就跑到洗手间去了，她反身把洗手间的门锁了。她躲在门后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不一会，她听到电视里传来的声音。
“他把电视打开了。”莫离终于松了一口气。可是她整个人也接近崩溃了。
莫离跑到镜子前面，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洗了一把脸，她想用冷水把自己冰醒。良久，当自己的脸再也感受不到冷水的温度时，莫离才抬起自己的头。她凝视着镜子中的自己，很想看清楚镜子中的那个人到底是谁，那个谁到底又是怎么样的？眼前的这个人怎么会在这里？她怎么就把自己推到这里来了呢？她又是来这里干什么的呢？莫离的大脑就像此刻她脸上的神经，已经被冷水浇得失去了知觉。
不知道什么时候，莫离看到镜子中又多出了三张脸，那三张脸都在一旁笑盈盈地看着满脸水珠的莫离。可是慢慢地，三张脸上的笑容又和逐渐消失了，慢慢变得狰狞起来了，尤其是其中那个留着短头发的女孩，她的脸比另外两个人的脸更加狰狞恐怖。莫离慢慢想起来了，她是为了逃离这三个人才来这里的，不，不是逃离，是想刺激她们三个。莫离很想知道自己在那三个人心中到底占有什么样的位置。
“对，是她们，是她们把我逼到这里来的。到了此时，她们依旧没有一个人打电话来关心我。”莫离的眼睛中突然充满了怨恨，她想用怨恨的眼神狠狠地瞪她们一眼。可是就在此时，她们三个却一起消失了。镜子中只剩下自己孤零零的身影和不知什么时候滑落在腮边的眼泪。
“莫离，你怎么了？收拾好了没有？”刘伟在门外面问道。
“哦，还没收拾好，你再等等啊。”莫离赶忙用水把腮边的泪水洗掉了。
“我收拾好了，你去吧。”莫离走出洗漱室时，刘伟正坐在床边看电视，电视里正回放着足球比赛。
“好啊，你先睡吧，睡里面的那张床吧。”刘伟起身，指了指靠窗户的那张床。
“好啊。”莫离低着头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频道你自己调吧，遥控器在这里。”刘伟说完就进洗漱室了。
莫离像贼一样赶紧躲进了被子里。
“什么也不要想，什么也不要说，假装睡觉是最好的办法。”莫离在被子里告诫自己。
“他什么时候出来？他应该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吧？”
“等为什么还不关，我都快憋死了。”
……
后来，莫离竟然就在被子里睡着了。她都不知道刘伟什么时候睡的。她睁开眼睛时，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是上午10点了。
莫离有时候很敏感，更多的时候也很谨慎。可是，有的时候她却比谁都神经大条。后来，她把这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撄宁她们。
“我的天啊，那种情况下你居然还睡得着？你是猪啊？不对，猪都会睡不着的。”梅亚丽听完之后都快被气疯了。
“这你就不懂了。莫离心里肯定是十分信任刘伟的，不然她怎么可能一觉睡到天亮呢。”撄宁自从看了大量的文艺电影之后，说话也越来越像个文艺女青年了。
“得了吧，什么信任不信任的。要我说，这个世界最不可信的就是男人，尤其是男人最原始的欲望。莫离，你老实交代，那天晚上你们俩真的就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梅亚丽一手勾着莫离的肩膀，一副希望发生点什么事情的样子。
“没有就是没有，我都说多少遍了，你怎么老是不相信我呢。”莫离嫌弃地把梅亚丽的手甩开了。
“哎，真是可惜啊，那么好的机会就此错过了。”梅亚丽忽又感叹道。
“我在哪里啊？”莫离看着陌生的房间，使劲地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就在这时，她瞥见了睡在旁边床上的刘伟。
“天呐，我怎么在这里，他怎么也在这里？”莫离本能反应地用被子将自己紧紧地裹住了，并且用手在自己身上摸了摸，好在自己身上还穿着毛衣，究竟只是虚惊一场。
莫离偷偷地瞄了一眼旁边的刘伟，幸好她还在熟睡中。莫离借机赶紧爬了起来穿衣服。
当莫离一切收拾停当时，刘伟竟然还在睡。
“喂，该起床了。”莫离把房间的窗帘拉开了，外边的强光把刘伟刺得缩进了被子里。
“喂，你今天还不回去吗？你什么时候的火车？我已经翘了两天的课了。”莫离催促道，她们宿舍昨天集体翘课了，今天上午的课她铁定又翘了。
“火车？什么火车呀？”刘伟在梦中呓语。
“你回去的火车啊？”莫离想他再不起，自己就先走了。
“现在几点了？”刘伟终于睁开了睡眼，还没来得及弄清楚周围的情况。
“以及快十一点了。”莫离又看了看手机。
“你怎么不早点叫我。我11点半的火车呢。”刘伟像触电般地从床上弹起来了。莫离这才知道刘伟昨晚睡觉竟然连外边的牛仔裤都没有脱。
“我出去先点好早餐吧，你要吃什么？”刘伟手忙脚乱的，但是一旁的莫离却一点忙都帮不上。
“哪还有时间吃啊。我也收拾得差不多了，赶紧走。”刘伟将东西胡乱地往书包里一塞，拉上拉链就准备走。
“你牙还没刷呢？”莫离好心提醒道。
“这个时候还刷什么牙，我包里有口香糖呢。”刘伟拍了拍自己的书包，拉着迟疑的莫离朝电梯奔去。
就这样，莫离看着刘伟朝火车站飞奔而去了。之后她一个人默默地往宿舍走去，手里拿着刘伟昨晚送给她的礼物，心里似乎有点落寞。两个人就这样分别了，连个告别也不能有吗？可是，如果刘伟走得不像这样匆忙，那莫离又该和刘伟说些什么呢？说自己昨晚为什么哭？还是向他解释昨晚为什么不肯回宿舍？而莫离她又要如何向刘伟解释这一切呢？这样想了之后，莫离又觉得这样来不及道别的分别又是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