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暑假
暑假如约而至。莫离拖着装满了从图书馆借来的文史哲书籍的箱子踏上了回家的列车。
出站口，一个人影突然闪到莫离面前，把莫离吓得半死。
“莫飞，你想吓死你老姐啊？”莫离对着来人喊道。来人正是莫离的弟弟莫飞。
“得了，莫离你真没劲，居然这么不经吓。”莫飞很不屑的模样，顺手接过了莫离手中的行李箱。
“你怎么在这里？”
“还不是老妈吩咐的。”两姐弟一前一后走着，莫飞走在前面，莫离走在后面。
“难道老妈不叫你来你就不来了？”莫离很生气。
“切，这么点距离，这么丁点东西，值得我跑一趟吗？”莫飞拖着箱子在前面快步走着。
“你走那么快干嘛？我都跟不上了。”莫离冲着莫飞喊道。
“女人真是麻烦。”莫飞无奈地停下了飞奔的脚步。
莫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记忆中的莫飞还只是一个穿着开裆裤，整天跟着自己后面的小跟屁虫，女人两个字居然从他的嘴里冒了出来，而且对象还是她。莫离觉得很不可思议。
“小子，你知道什么叫女人吗？难不成你都有女朋友了？”莫离跑上前去追问道。
“你别胡说，我只是随口一说而已。赶紧回去吧，不然老妈又该骂我办事不利索了。”莫飞红着脸丢下莫离一个人往前走了。
莫离看着弟弟莫飞已经高出自己一个头的背影，第一次意识到以前的那个小跟屁虫已经长大了。她似乎从来都没有关怀过他的成长，如今反过来却是她处处受到他的关怀，虽然倔强要面子的他总不肯承认。
莫离觉得很幸福，可是同时她也很担忧，担忧莫飞大了，已经不需要她的关怀了，也担忧自己的关怀对于已经长成的莫非来说就如杯水车薪，无济于事了。
总算回到家了，假期终于真正地开始了。莫离打算把自己拖回来的书全部看完。
“莫飞，你没事怎么整天往外跑啊？”莫离对弟弟莫飞早出晚归的行为感到不解。
“不往外跑难道像你整天闷在家里？你就不怕长草发霉啊？”莫飞狼吞虎咽着中午的剩菜剩饭，他中午都没有回家吃午饭。
“我倒希望你能待在家里和我一起看看书。”
“书在学校看得够多了，放假你就让我玩玩吧。”
“看课外书，我们可以知道好多教科书上没有的道理。”
“《沉重的肉身》，教科书的确没有，一看这题目我就头晕。”
“那你可以换一本嘛。”
“得了，老姐你就放过我吧。我实在没有你那样的定力整天对着一本书，我还是和我同学一起对着电脑比较靠谱。”莫飞又准备走了。
“你站住，刚回来吃晚饭就走，你把家当旅店了？”
“喂，老姐，你怎么回事？你以前可从来都不管我的呀。你是受什么刺激了？被男朋友甩了？”
“去你的，我哪来的男朋友啊？”
“那我赶紧替你找个男朋友去，免得你闲着无事，竟找我的茬。”莫飞边说边逃了出去。
莫离看着莫飞的背影在自己面前消失，她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自己的担忧已经成为了事实。
莫离本以为自己的暑假就要在这些书本的陪伴下度过时，刘伟又把她的原计划彻底打乱了。
刘伟的学校比莫离的学校晚放了一周，刘伟一回到家就联系上了莫离。
“给你找了个活，你要不试一试？”刘伟在电话里问道。
“什么活？”
“还记得学校面前的那个奶茶店吗？那个老板想招个暑假工，我向他推荐了你。”
“那店才多大？用得着这么多人吗？”
“你可真是善解人意。他们家本来就是做学生生意的，如今学校大部分学生都放假了，生意冷清了很多。老板就想找个人帮她看店，自己趁机出去闯一闯和看一看喽。”
“那你干嘛不自己做？”
“将近两个月，我待不下去的。话说你到底做不做，不做我找别人啦。”刘伟被莫离问得都不耐烦了。
“你等等，我先问问我妈。回头我立马给你答复。”
“最迟今天下午啊。”
“去是可以，可是你在哪里吃饭呀？”妈妈问莫离。
“就是没时间赶回来吃中午饭。”莫离也觉得挺为难，她可不想天天吃快餐，再说她也吃不起。
“莫飞，你过来。你以后中午就替你姐姐送饭吧。”妈妈大手一挥，就这样决定了。莫离贼笑着看着莫飞。
“为什么？凭什么？”莫飞非常气愤地质问妈妈。
“你整天在外面瞎逛，你给姐姐送个饭怎么了？”妈妈很不屑地看了一眼气愤的莫飞。
“你怎么知道我是在外面瞎逛，我不去，打死我也不去。”
“只要你去，等我拿到工资了，你要什么礼物我都送你好不？”莫离打心里觉得应该给莫飞一点物质补偿。
“你说的，什么礼物都可以？”莫飞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当然，但是绝不能超过我的工资吧。”
“那是那是，既然如此，那一切都好说。”莫飞笑嘻嘻地说道。
莫离立即用短信回复了刘伟。就这样，莫离就开始了她的第一份兼职，奶茶店的服务员。
奶茶店里的生意的确很冷清，只有每天的放学时期比较繁忙一点，那时刚被学校放出来的高三学子都会跑过来买一杯冰饮料解解暑。其他的时间莫离都可以很安静地阅读自己带过来的书。而到中午时分，满头大汗的莫飞都会准时地把妈妈做的饭菜送过来。
刘伟几乎隔两天就会过来坐一坐，但是他每次停留的时间都很短。他好像很忙的样子，可是他也没有和莫离说他在忙什么，莫离也没有问。
日子就在这种一会忙一会闲的节奏中一天一天过去了。这种日子太过宁静，宁静得近乎枯燥乏味。但是莫离却觉得很踏实，因为书本为自己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虽然某书本会让她产生更多的疑惑，但是另一本书可能又会立即为前一本书提出的疑惑提供答案。莫离觉得自己的大脑就像一个河道，虽然知识之流从她脑海中快速地流过，只是偶尔才做短暂的停留。但是她坚信飞过留痕，不然所有的河道为什么都会慢慢地越变越高呢？
但是这些书本在自己的脑海里留下了多少痕迹呢？莫离还没把答案找出来，暑假就临近尾声了。
按照原先说好，今天是在奶茶店工作的最后一天。在其位，谋其政。莫离一大早就从家里出发了，一本书都没带，她想为自己第一份兼职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开门不久，刘伟就出现了。
“你不是很忙吗？这么早来这里干嘛？”莫离站在柜台后面问他。
“我来帮你忙。”
“现在学生都还没有下课，帮什么忙呀？”
“那我来视察工作行吧？”刘伟边说边坐在离柜台最近的高脚椅上。
“你就慢慢察吧。有问题立刻提醒我啊。”莫离边说边看着外边，看来来往往的行人。书看累的时候，莫离经常躲在柜台后面看外面大街上的人来人往。
“言归正传吧，我是来给你发薪水的。”刘伟从牛仔裤的后兜里掏出了一个信封，在莫离面前晃了晃。
“不早说，给我。”莫离很开心地把信封从刘伟的手里抢了过来。拿到自己赚到的第一笔钱没有一个人会不高兴的。
“怎么，不看看多少？”刘伟见莫离并没有立刻把信封打开。
“你先让我猜猜。”莫离拿着信封左看右看，想根据它的重量和厚度判断出有多少钱。
“别看了，眼睛看瞎了你也猜不出的。你一共工作了40天，工资是2500元。”
“不是说好的2000吗？”莫离停止了没有结果地努力。
“看你表现好，500元的奖金。”
“哦，多谢啦。”莫离把没开的信封塞到了包里。
“你就不怕我讹你？”
“反正你又跑不了。”
“是我疏忽了。拿了薪水，不请我搓一顿吗？”刘伟走到柜台前嚷着要请客。
“行，店里的饮料你随便点，我请。”
“这么小气？一杯饮料才多少钱？”
“礼轻情意重。你也可以多点几杯的。”
“适当的时候礼不妨重一点，效果会更好。”
“哎，我的钱还有别的用处，你就放过我吧。我以后赚大钱了再还你。”莫离哀求道。莫离没有说谎，莫飞那小子已经提前好几天在念叨她的工资了，并且明确地透露出他想买一部手机的心愿。
“手机？你要手机干嘛？”莫离不知道一个初二的学生要手机干嘛。
“废话，手机当然是用来和别人联系的呀。同学们都有手机，就我一个人没有。”莫飞气鼓鼓地说道。
“你确定就你一个没有？”莫离不敢相信，想自己读高中的时候，班上的同学都没有几个人有手机的呢。
“不是只有我一个，可是全班就几个人没有了，我就是其中之一。不信你去我们学校问问。”莫离那一刻才觉得虽然莫飞的个头已经比自己高了，但是他终究还是一个初中少年。
“姐姐不用去问，不过姐姐的工资估计也没多少，姐姐还想用我们一起挣的钱给爸爸妈妈买点东西，所以你的手机不能太贵。”
“这个没问题，我又没让你帮我买最贵的。”莫飞很爽快。
“第二，你不能因为玩手机而耽误自己的学习，如果你的学习出现严重下滑的情况，你的手机就一定要上交给爸爸妈妈，明白没有？”
“明白。可是姐姐，这有一个问题哦，我现在没手机吧，可是我的成绩还一直下滑着呢？那你把我成绩下滑的原因归根于手机是不是冤枉手机了？”
“你这臭小子，你现在就开始强词夺理了。信不信我打你。”莫离哭笑不得。
“我不是强词夺理，是真的如此吗。姐，你说你和爸爸妈妈为什么一直逼着我上学呢？你看爸爸妈妈几乎都没有读书，可是不也照样活得好好的吗？而且你看，那些读了好多书的人也不见得就生活得很好，电视新闻里不还经常报道很多大学生和研究生跳楼身亡吗？你说我说得对不对？”莫飞侃侃而谈。
“我不管别人是怎么想的。我也不是看不起爸爸妈妈现在的生活，但是读书是你我改变现状的唯一途径，你必须在没有其他选择的时候把这条路走好。”
“可是我们为什么要改变现状呢？现在的生活有什么不好？我看你就是看不起爸爸妈妈卖小菜的工作。”
“难道你还真的打算子承父业啊？”莫离不知道莫飞年纪轻轻，思想竟然这么成熟复杂。
“当然不是。可是我就是想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把我从我自小长大的地方推出去吗？我只对这里熟悉，我也只有在这里才感到自在，你们怎么就想得那么多那么复杂呢？
“我……”莫离突然觉得也许真的不是弟弟的想法很复杂，而是自己想得太复杂了。莫飞说得很对，莫离她不也是只有在自己家附近才感到最自在吗？可是为什么她却大部分的时间待在自己不自在的地方呢？她不是想求得一种理想的生活吗？那最理想的生活难道不就是最自在的生活吗？那她为什么反而要把自己推得离这片自在之地越来越远？
“可是如果我们不努力地追求改变，那别人就会说我们不思进取。”莫离对莫飞说。
“什么叫不思进取。我们的爸爸妈妈不也是每天都很早起来，为每天的生计而努力着，你能说他们不思进取吗？”莫飞反驳道。
“我说不过你。但是姐姐是过来人。好好读书它不仅可以改变我们的物质生活，还可以拓展你的精神生活。大道理我也说不明白，但是姐姐就觉得你应该这么做。”因为莫离自己也都没有想明白其中的道理。
“封建专制思想。”
“你要这么看我也没办法。但是如果你不答应我就不给你买手机。”
“骗子，出尔反尔。”莫飞反抗道。
“我怎么骗你呢？口说无凭，你有证据吗？”莫离无视莫飞的反抗。
莫飞不得不做出妥协，答应了莫离的要求。并且姐弟俩约定好工资下发的第二天就一起去逛街。
“你的钱有急用？你出什么事了？”刘伟关切地问道。
“没有什么急事。就是钱都已经被预定了。”莫离面露难色地说道。
“得了得了，你别用这种表情看着我，看得人瘆的慌。服务员，给我一杯你们这里最贵的饮料吧。”刘伟坐回了身边的高脚椅上，等着被伺候。
“是，请稍等。”莫离像对待尊贵的客人一样招待着刘伟。刘伟觉得很满意。
当爸爸妈妈和弟弟拿到礼物时，每个人都笑得合不拢嘴了。沉浸在一家人幸福的笑声中的莫离也觉得很幸福，她同时又责备自己，幸福就真么简单，为什么自己以前就没想过为他们做点什么呢？
“没关系，我以后一定会再多努力。”在开往学校的路上，莫离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