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七话 误惑美男颜
下五华山下的路上,郑柳然始终将他的不解挂在脸上。
“王爷,您当初故意散播两军次日要进攻竟陵城消息,让袁锦棠破釜沉舟夜间偷袭,好不容易可以将他逮住,取下竟陵,为何因一个和尚而放弃了?真是不值!”
“哎,你不明白。”养易道:“我亦是方才在那和尚身上才清醒过来。王爷随我们一起上山,就是猜到白龙寺这一劫你我二人过不了,为了袁锦棠,你我定要血洗白龙寺,故而上山来。你没看到那老和尚顽固的很,死活不肯交出袁锦棠,若王爷为难了这和尚,到时候传到天下,我王美名哪里还在?”
郑柳然恍然大悟:“怪说不得了,方才那老和尚见咱们王爷这么仁慈,明知他窝藏敌人,却不追究,定是感恩戴德。这般名声传出去,天下人都称赞咱们王爷!”
萧慕理淡淡一笑,策马往山下而去:“袁锦棠是个英雄。不过,竟陵城早晚在本王之手,又何必惹得百姓不快。失去民心,即使夺回荆州,也无甚意义。”
郑柳然拍马叫绝,“王爷心思缜密,属下自愧弗如。”
“我们还是快些下山重新整顿各路兵马。袁锦棠此番受伤,回竟陵城后,定是守而不攻,天知道他甚么时候向宇文护请兵救援,早些回去商讨对策。”养易道。
萧慕理极目眺望远山。这五华山地势高,一眼便能将竟陵城望个遍,此时他坐于马上,将远山长河尽揽眼中,大有一览众山小之势,笑道:“眼下的对策么?以本王看,不若断绝所有流入竟陵城的水源。”
养易思忖片刻,目光一亮:“袁锦棠此番回去,定要休养生息半月时间,兼之他又不肯向宇文护接援,定是闭城歇战。可竟陵城中若无水流,百姓需得出来打水,定会要求打开城门!他若不开门,百姓生怨。妙计!”
萧慕理点点头,却不置可否,再将江山一望。
……
袁锦棠率领一众残兵剩将辞谢圆心之后,离开白龙寺,快速回竟陵,守城不出,歇战不应。萧慕理当真令人截断两山以及长江支流流入竟陵城的水。
此时正值深冬季节,天气干燥,城内池塘结冰的结冰,干枯的干枯,兼之满城虽大雪纷纷,却始终积不起来,难以化成水。竟陵城内人口众多,两日不到,满城已陷入极其紧张的缺水危机,城中百姓要求打开城门到城外接水。
袁锦棠下令闭门不出,不得开门。一时之间,城内怨声载道。
袁锦棠虽是西魏大将,但素来与竟陵百姓秋毫无犯,本来自己的如今的筹码便是有部分人心,可因这用水问题而陷入困境之中。
左思右想,袁锦棠最后决定,夜里子时正点开一刻时辰城门,各家派一壮年男人,由自己和副将聂罗率领两拨军马前后保护着出城接水。
是夜,子时正点,竟陵城内城外大雪纷纷,寒风凛凛。
竟陵城城墙上一道白旗被人安插在城楼之上,只见两路守门将士同时将城门打开,“哒哒哒”地,从城内涌出一拨马兵,大约五百兵马,一人一骑,当先一人正乃袁锦棠。
五百兵马之后,乃各路持桶拿盆的男子,正是竟陵家家户户百姓,大约八九千人,而百姓之后,又是一拨断后的步兵,大约一千来人,由袁锦棠副将聂罗率领。
这大队人马共约一万多人,冒着滔滔大雪,快马加鞭到离城外一里之地的水库打水,但同时,袁锦棠下令,不准沿路之人发出杂音。
待一城百姓从这水库打完水之时,袁锦棠、聂罗二人派人严密看守四周,生怕被梁军偷袭。大约半个时辰之后,百姓打完水,大军和百姓迅速返程竟陵。
眼见竟陵城大门将至,忽听城外两山之后喊声大举,铁蹄铮铮,袁锦棠大惊,只见两山之后,火光耀天,养易率一两千射手从左山冲下,郑柳然手提长柯斧,率领一拨马军从右山飞速冲下,“穷寇莫走!”
袁锦棠大惊:“聂罗,保护百姓回城内!”说罢,提起长蛇矛,拨马回走,见养易冲将而来,想起那日正是此人射中自己肩膀一箭,顿时怒不可止,冲将而去:“养易匹夫,非得将你大卸八块不可!”
说罢,他提起长蛇矛便向养易杀来。养易擅射,却不擅长刀剑之术,此时他手拿长剑,与袁锦棠交战两回合便战败,差些丢了性命,幸亏郑柳然冲将来,三人又一轮交战,杀成一块,胜负不分。
“袁将军好身手!”
忽听的一骑马蹄声铮铮,在万军之中甚是不同,袁锦棠转头一望,借着火光只见一黄衫公子驾一骑枣红骏马飞驰而来,这袁锦棠并未见过秦淮王,本是应该全力应付养易、郑柳然,可见得这黄衫公子面如冠玉,发如墨绸,风姿卓然,如似神仙,顿时一怔。
袁锦棠长这般年纪惊从未见过如此人物,一时竟震慑原地,心下骇然,竟忘记挥动长蛇矛!
“战场之上,岂容你心不在焉!”郑柳然一声大呼。
袁锦棠这才想起自己正是大战,心下直骂自己愚蠢,正要回手,却似来不及,郑柳然长柯斧一斧头砍在昔日养易射中自己的肩膀处!
“呃!”袁锦棠痛声长呼,丢了长蛇矛便从马上跌倒在地,鲜血淋淋。
“将军!”副将聂罗一声大呼,正要过来抢救,袁锦棠龇牙,喊道:“莫要过来,先保护百姓入城!”
聂罗见还有一半百姓在城外蜂拥,又见梁军追来,袁锦棠战败,一时为难踌躇,徘徊不前,面红耳赤大呼道:“军令如山,违者当斩!”
聂罗只得听从命令,当即令人将城门大开,让剩下百姓全数进城。养易、郑柳然见状,迅速将袁锦棠制服,用长绳将其从上到下紧紧缚住,绑了个死结。
袁锦棠如泥鳅般四处扭动,却挣脱不得,郑柳然冷笑道:“都道你袁锦棠是西魏名将,打仗居然都能走神。啧啧。”
袁锦棠猛地一晃,似是极为不满,抬头一看,才见那黄衫公子端坐枣红骏马徐徐而来。待走近,才见着黄衫公子面容俊雅,神态雍容,极其高贵典雅,心头赞服不已。可想起方才自己正是为看了这公子一眼而被走神,袁锦棠喝道:“你这厮从哪里来的这祸水?害的老子被迷惑心智!”
黄衫公子仪态雍容,似是听不懂他此言一般,浅浅一笑,朝养易扫视而去。而正是这一笑,袁锦棠差些又走神了!
养易笑道:“咱们王爷就是厉害,无须出手,将西魏名将这么个大老爷们儿就给制服了!”
袁锦棠本是一脸怒容,闻言大惊:“你是秦淮王萧慕理?”
萧慕理满脸都是温文儒雅,拱手作揖,笑道:“袁将军有礼,在下正是南朝萧慕理。”
袁锦棠将萧慕理上上下下几番打量,发自肺腑喟叹道:“都道武林四公子南沐月风华绝世,梁国秦淮王风神洒落如天人,真是名不虚传。哎!”赞叹之余,这西魏名将又不得不懊恼,“秦淮王暗算在下,真是个英雄啊!”
萧慕理听出他言下的不甘与几许讽刺,不痛不痒地笑道:“袁将军是个英雄,可说话得摸着良心,本王何时暗算阁下?”
“你用了美人计!”
萧慕理扬声大笑,他素来都是温文儒雅,此时这般大笑倒是少有:“若没记错,本王似乎甚么都没做。何时用了美人计?”
袁锦棠语塞,可是不愿服输,犟嘴道:“你方才……哎,不说啦不说啦!你若不出来,我袁锦棠方才不看那一眼,也不会这般落魄,真是男人祸水!”
“大胆!胆敢辱骂我家王爷!”郑柳然一斧头又要敲上去,只见萧慕理摆手,朝他看去:“将军甚是不服?”
“怎么可能服气?”
“将军可怕死?”
“要杀要挂随你!”袁锦棠冷声道,“自白龙寺一次,正我袁锦棠两次栽在你萧慕理手,也算我命中劫数,来罢!”
萧慕理点了点头,拍手笑道:“放了袁将军!”
“王爷?”郑柳然惊讶。养易说道:“王爷如何吩咐,我等便如何做。”萧慕理向养易投去赞许之色。
见自己身上绳索尽数解掉,袁锦棠惊道:“你……”
“袁将军威名赫赫,的确是个英雄,兼之本王素来怜惜英雄。既然将军一口咬定是本王用了美人计,心有不服,那么本王不屑于用这等下三滥手段,今次放了将军,将来若有机会,公平决斗!”萧慕理说道。
“你……听白龙寺主持圆心大师说,上次王爷本可以杀了在下,可是却放了袁某。今次,王爷又要放过抓在下的机会?”
“上次白龙寺中,本王怜惜我南朝子民,不愿毁了白龙寺庙;今次,方才本王见将军视死如归,却一心心系百姓,让百姓入城,是以重将军英雄人物。”
袁锦棠惊道:“都道秦淮王不但风姿绝世,且礼贤下士,行仁心仁举,果然如此。袁某心下拜服!”说罢,拱手作揖,“不过,秦淮王若是有招抚袁某之想法,还请作罢!”
萧慕理笑道:“无须如此,将军真英雄,定不事二主,是以本王并没有这个打算。不过下次若再有机会擒住将军,本王定不放过。”
“王爷虽对袁某有两番饶命之恩,但各为其主,下次我袁锦棠定不会束手就擒,也不会因此手软,还请秦淮王三思,切莫后悔!”